壶关之战后,曹军妥挫,退守上党郡,可以说是非常憋屈。
    坐拥天下雄关,竟然还守不住十万扬州军。
    谈何破扬州百万雄师?
    曹操军开始后怕,各种流言蜚语出现了,无非就是曹操必败无疑之类的话语。
    军心不稳。
    当初奇袭扬州营寨,也被埋伏了一次。去时大军数十万,回时仅仅万余人。
    不管是主动出击,还是坚持防守,都打不赢扬州军,士气怎么可能不跌落。
    当然了,其中有夸大之处,总体来说,夜袭并非是溃败,而是撤退,得以返回的曹军,七八万还是有的。
    只不过在这其中,尚有战心,且愿意继续留在军中的,确确实实只有万余人了。
    曹操担心败军会影响其他军队的士气,遵照他意思,曹洪征招百姓在城外建了一座营寨。
    营寨三天就建设完毕,随后,熙熙攘攘而来的败军入驻其中。
    约莫有两三万人,都是守军。
    虎豹骑情况还好一点,不愧对精锐之名。
    守军之中,或有眼睛瞎的,或有断臂断腿的,或有重伤者。
    数万败军沉默着走入曹洪为他们准备的军营,场面很是凄凉。
    曹操心中早已有了准备,然而待眼下亲身遇到,他还是倍感失落。
    这种精神面貌,还怎么和扬州军争锋?
    败了!败得很彻底!
    现在还只是两三万人,以后保不准会更多。
    所谓的百万大军,也不过是空架子。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接下来爆发了让曹操都头疼的动乱。
    炸营了!
    当曹操听说后,真的是吓了一跳。当将军的,不怕敌人有多少,就怕自己人打起来。
    炸营规模倒不是很大,仅仅是数百壶关守军和运粮的上党守军起了冲突。
    上党守军嘲讽壶关守军兵败,还能白吃粮草,日子过得比他们还潇洒。
    凭什么给这帮大爷运送粮草?
    谁还不是一个大头兵!
    双方起了争执,其中,有一名上党守军,朝着一名失去右腿的曹兵骂了句:
    “瘸子事多!”
    他这腿,可是守城的时候,被推下来的,妥妥的“工伤”。
    被这么一说,委屈劲就涌上来了。
    他腿瘸了还好,想要暴起伤人很难。
    可是他的遭遇,让其他人心中憋屈啊!
    他们的苦闷无从发泄,拼死守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营帐中数百人当即气得面色通红,抽出战刀,将那名多嘴的上党守军砍成肉泥。
    这直接炸了锅!
    上党守军也毛了,老子给你们送吃送喝,竟然还要看你们的脸色?
    不仅如此,还有性命之忧。
    于是乎,他们纷纷拿出武器,这事上升为械斗,死了十几个人,其他人也都带着伤。
    这可吓了校尉一跳,连忙向曹洪汇报。
    等到曹洪赶到,事已糜烂,营内嘈杂不已,到处是喊杀声。
    他连忙调来两千虎豹骑,将几个上头的伍长、什长当众斩杀,才勉强将两方拆开。
    可是情况反而更加糟糕了。
    虎豹骑看到自己人打起来的一幕,士气也大跌。
    曹洪好不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一下子没有了。
    “军师,主公怎么说?”
    蒋济淡淡望了一眼平定下来的乱军,皱眉道:“主公头疼病犯,此刻卧病在床,不宜叨扰,将军自己处理,事后上报一声即可。”
    “自己处理??”曹洪一脸惊讶之色,看来蒋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军师!”曹洪微微叹了口气,摇头道,“炸营无小事,军心要是散了,就再也无法挽回。”
    蒋济略一思忖,就明白了曹洪的意思,将曹操请了出来。
    曹操忍着疲惫,走上前去,冲着械斗的双方吼道:“放下手中的兵刃,难不成你们要在孤面前动手不成?”
    两千策马而立、面色冷然的虎豹骑在旁,两拨人相继低头,放下手中兵刃。
    曹操这才苦笑一声,道:“都是我大汉的好儿郎,都是我曹孟德的手下,何至于如此!”
    与蒋济、曹洪商议了一番之后,曹操决定重罚,绝不姑息。
    眼下正是众志成城,抗击扬州的时候,此刻捣乱,简直愚蠢!
    曹操下令当场斩杀了闹事之人,将近百人人头落地。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两天后,营中又生事端,有人找到曹洪,希望退伍。
    跟随而来的,是数以千计的曹兵。
    曹洪一下子傻眼了。
    要知道,自从实行改制以来,几乎就没有“退伍”一说。
    身残年老还好说,曹洪能够通融一下,可是四肢健全的呢?
    他看了看数千人的队伍中,不少人身强体壮,达不到“退伍”的标准。
    堂堂将军,就这么被自己的部下堵在营帐内。
    曹洪不觉得丢脸吗?
    不,曹洪并不如此觉得,他甚至无法愤怒,只有深深的、感同身受的悲凉。
    他立刻向曹操汇报。
    曹操竟然压制住了头疼病,差一点表演了一番“垂死病中惊坐起”。
    等到曹操再次赶到军营,站在他面前的,已经超过三千人。
    望着那些低着头,面带羞愧之色的士卒,曹操暗暗一叹,随即怒吼道:
    “都抬起头来,曹军的将士们!”
    众人惊疑不定,不过还是抬起了头,然后就被这一幕惊呆了。
    只见曹操深深地鞠躬,沉声道:“诸位将士赤胆忠心,并未对不住我曹孟德,是我曹孟德,对不住诸位!”
    “请受操一拜!”
    “主公!”众人惊呼一声,没想到曹操竟然会这么做。
    他们刹那间犹豫了,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很过分。
    “诸位都是男子汉大丈夫!”
    曹操大声喊了一声,随后吩咐身旁的曹洪,叹息道:“子廉,拿一些了军饷出来,每人发放一千钱,让将士们安心离开吧!”
    “一千钱?”曹洪瞪大眼睛,不挽留或者制止,而是发钱?
    主公到底怎么想的?
    身旁众人,也都是一脸惊色。
    要知道,曹操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哪里来的钱发给大家。
    无视属下的惊呼,曹操望着面前退缩的曹兵,歉意地道:
    “诸位不惜性命助我曹操平定乱世,可惜时我曹操能力不足,留不下诸位。”
    “我军中健儿,皆是天下豪杰,岂能区区钱财可比?”
    曹操又是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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