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尝铸香炉,合金、银、铜三品而火化焉。炉成后,金与银化,银与铜化,两物可合为一;惟金与铜,则各自凝结;如君子小人不相入也。因之,有悟于诗文之理。八家之文、三唐之诗,金、银也。不搀和铜、锡,所以品贵。宋、元以后之诗文,则金、银、铜、锡,无所不搀,字面欠雅驯,遂为耳食者所摈,并其本质之金、银而薄之,可惜也!余《哭鄂文端公》云:“魂依大袷归天庙。”程梦湘争云:“‘袷’字入礼不入诗。”余虽一时不能易,而心颇折服。夫“六经”之字,尚且不可搀入诗中;况他书乎!刘禹锡不敢题“糕”字,此刘之所以为唐诗也。东坡笑刘不题“糕”字为不豪,此苏之所以为宋诗也。人不能在此处分唐、宋,而徒在浑含、刻露处分唐、宋;则不知《三百篇》中,浑含固多,刻露者亦复不少。此作伪唐诗者之所以陷入平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