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后悔了,她该往人群热闹处去,她原以为夏贵妃生辰宴,白贵妃也在,沈邵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便是真的找了,也是将她留在御门,可她万没想到,沈邵会在这里发疯。
    “不行…你放开…这里不行…”永嘉推着沈邵,想将他推开,可他的身子却越来越沉。
    “朕就想在这,”沈邵被永嘉的不从惹烦了,索性用了些蛮力,将人背过去按在墙上,他一边低手去-解-她腰上的束带,一边低头胡乱去吻她。
    永嘉被沈邵这个动作,吓住了,待反应过来,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沈邵贴在永嘉身后,她脑袋不安分的乱晃,上头的珠钗蹭过他的脸,有些疼,沈邵蹙了蹙眉,抽掉她青丝间的珠钗丢在地上,哑着嗓音:“你老实点。”
    永嘉之于沈邵,如幼雀对长鹰,毫无还手之力,她挣扎不得,走投无路,只剩下求他:“别在这…求你了…等回去好不好…”
    沈邵却恍若充耳未闻,自顾自的,他的吻有些烫,灼在她冰冷的肌肤上。
    阴云闭了月,沈邵离开前,气息不乱,衣衫平整,他低身拾起落在地上的发簪,蹲在永嘉身前,将钗子插-回她松散了的发髻,眼瞧她面上纵横的泪痕,抬指轻蹭了蹭:“穿好衣裳…我让王然送你去御门梳洗一下,不许走,朕在宴上等你。”
    永嘉跌在地上,她身子抖得剧烈,久久停不下来。
    沈邵话落,见永嘉许久不应,她长睫垂着,压住眼底所有的情绪,他也看不清,平平的扯了扯唇角,站起身,兀自转身先离开了长廊。
    姜尚宫在外站得久了,心里头总觉得不对劲,见沈邵出来,连忙寻进去。
    沈邵见姜尚宫回去没说什么,只侧头对一旁的王然道:“你留下。”
    姜尚宫大步赶回去,待行至最深处,看见缩在角落里的人,不由倒吸冷气,眼睛瞬间红了,她扑上去,抱住永嘉,帮她裹紧身上的衣裳。
    永嘉本一个人怔怔的不动,似乎被深秋的冷风,冻得麻木了,失了魂儿似的,待被姜尚宫纳进温暖的怀里,一时像是被触断了哪根紧绷的弦,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尚宫,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含香殿外停了辆软轿。
    姜尚宫将永嘉扶进去,落了帘子,正要说出宫,一旁的王然抢先开口:“回御门。”
    王然眼见姜尚宫要开口驳他,忙又添了句:“是陛下的吩咐。”
    轿子停在了御门外,永嘉进去时,内里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她模样狼狈得有些惊人,御门内的宫女们瞧见了,忙深埋下头,再不敢多看一眼。
    姜尚宫替永嘉宽衣,看到那些青紫,心底气得发抖,她也不顾及什么大逆不道,口上不住的骂着畜生畜生……
    王然备了一套新衣裳命宫女送进来。
    永嘉看着御门上下进进出出,大气不敢喘,好似没长眼睛的宫人们,缓缓闭上眼睛,沈邵当她是什么,她的清白便不是她的命吗,御门,长公主府,上上下下数百人…还不够多吗,他是不是一定要天下皆知,她沈姝并非皇室血脉,并非他的皇姐,她就该是个无名无姓的野种,根本不配姓沈,所以便能任他欺-凌-羞-辱,为所欲为……
    姜尚宫亲手伺候永嘉沐浴,更衣,束发,接着扶着摇摇欲坠的她向御门外走。
    王然等候在殿外,见永嘉出来了,连忙迎上:“殿下,陛下正在含香殿等您呢。”
    姜尚宫推开王然,扶着永嘉继续往外走。
    王然见了,连忙追上:“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陛下吩咐…让您收拾好后就去含香殿。”
    永嘉抬眼冷冷看着挡在身前的王然,接过绕过他继续向外走。
    王然见此,连忙抬手招呼候在一旁的小太监,一拥人围上,拦住永嘉的去路,接着王然带着众人跪了下去:“殿下开恩啊,您今日若是出了宫,奴才们便要丢了命…求您移架含香殿。”
    姜尚宫护住永嘉,皱眉瞧着地下的王然,大骂:“快滚开!”
    王然听了,又开着磕头:“求殿下救救奴才们,求您遵照圣意,移驾含香殿。”
    永嘉看着跪在地上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宫人,闭了闭眼,她怀中烧疼的厉害,她很想问,她又要去求谁,又有谁会来救她…她今日必要离宫,若再留下去,她就要被逼死在这。
    “让开!”她话落,见身前的宫人还不动,狠下心,踢也好踏也好,总归让他们让出一条路来,永嘉攥着姜尚宫的手,快步往大门外走。
    夏贵妃的生辰宴马上要开始,却左右寻不到皇上,后来终于打听到,御前跑来个太监,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陛下急急的赶回了御门。
    永嘉几乎是在向外跑,身后王然几个爬起来,在后面追…永嘉急急的向外走,就要跨出宫门时,猛得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永嘉眼前一黑,退后两步,待抬头看去,见是一脸愠怒的沈邵。
    他似乎走得颇急,胸膛轻微起伏着,盯着她,又扫了眼后面正带着奴才追来的王然。
    “就学不乖是不是?非要忤逆朕是不是?”
    永嘉如今面对沈邵,似乎是生理上的恐惧,她只看着他,身子便忍不住的颤抖,她更不敢去回忆,他曾留给她的,那些让她夜夜惊悸的痛。
    “我要回家。”
    “朕说了,今晚留下。”他说着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要带她回含香殿。
    腕上就似被毒蝎子咬了般,永嘉猛地甩开沈邵的手,她低着头:“我要回家。”
    “家?天下都是朕的,你哪来的家?”他说罢,再次上前去拉着她,这次手上更用力了几分,他几乎是拖着她,将她拖出了御门。
    姜尚宫见此正要上前,却有几个小太监冲上来,将她扣在了御门内。
    沈邵半拖半拽着挣扎的永嘉,将她拖到了软轿前:“听话,和朕去含香殿。”他说着手上力道微松,想让她坐到轿中,却不想怀里的人突然挣扎起来。
    沈邵刚觉怀中一空,尚未反应过来,耳畔‘啪’的一声响,右脸瞬间火辣辣的疼起来。
    永嘉挣脱开沈邵,似是绝望,更似忍无可忍,她用尽最后一抹力气,抬手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第11章 我们一起疯
    淮州刺史上贡了一朵并蒂昙莲。
    昙莲只生在江淮,沿着静水湖畔稀疏生长,含苞吸养天地精华数载,盛开却只有一夜。
    昙莲因绝美而从江淮风靡至京城,引得无数文人墨客为其南下数次,只为等它盛开的一夜。更因稀少而弥足珍贵,江淮特有律法,私采昙莲者,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昙莲稀罕,一朵并蒂的更是百年难遇 。
    新帝即位,淮州刺史寻觅诸多花匠,掘土三尺,悉心将并蒂昙莲装船,日夜兼程行水路而上,将昙莲送到了皇宫。
    贵妃生辰将至,听说淮州上贡了昙莲,便求到御前,求天子在她生辰那晚将昙莲催开,让众人得赏奇景。
    沈邵允了,夏贵妃喜滋滋的正欲谢恩,忽听陛下吩咐。
    “你写个帖子送去长公主府,请长公主来参宴。”
    对于淮州刺史千里送昙莲的做法,沈邵心底是不悦的,为了一朵花,劳民伤财不说,更助长奢靡风气,至于为何沈邵心底不悦,却还是将昙莲收了,是因为他想起,年少时,他与永嘉窝在皕宋楼躲暑看书。
    她在古书上看到对昙莲的记载,歪着头,满眼憧憬的问他:“集日月精华,汇天地灵气,若是花开,应当有多美啊……”
    ***
    夜里的风,透着萧瑟,低呜的吹着,御门殿外,宫人吓跪了一地,各个噤若寒蝉。
    沈邵懵了一瞬,他抬指抹过火辣辣的脸颊,抹开一片血迹,留下刺目的红。
    永嘉的心颤颤了,她盯着沈邵被自己指甲划破的侧脸,僵直着身子没有动。
    沈邵眯眸看着指腹上沾染了血迹半晌,忽然低笑一声,他向前靠近一步,便见她踉跄的向后逃两步,在她的眼睛里,只有畏怕,厌恶,甚至是恨……
    永嘉的身子撞到软轿上,再无处可退,她眼见沈邵抬手,下意识的瑟缩闭眼,疼痛迟迟未至,反倒是肩上一重,她被他推到摔在软轿里。
    接着轿门的帘子一起一落,沈邵的身影压了下来。
    黑暗里,永嘉看不清沈邵的脸,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闻得到周遭皆是他粗-重的呼吸,像一张网,要将她笼罩住。
    她不肯他靠近,拼命的踢他捶打他,他却仿若不知痛,将她纳进怀里,用力锢着她,由着她在怀里发疯,不放手。
    像一场热烈的雨,磅礴过,激荡过,最终渐渐消退,徒留一片苍白,永嘉没了力气,她再挣扎不动,只能任由沈邵死死抱着她不肯放手。
    黑暗里,他们看不见彼此,却闻得到剧烈的心跳,狭小的车厢,似透不过气,内里的空气滚-烫,灼着人的五脏六腑。
    “就这般恨朕吗?”他问她。
    永嘉停滞了一瞬,她沉默,继续奋力挣扎。
    他感受到,又笑了一声,将她抱得更紧:“朕也恨你。也好,我们就这般相互恨下去,你也体会一下朕的滋味,我们谁也不欠谁。”
    “你疯了。”永嘉哽咽着骂他。
    “我们一起疯。”他低下头吻她,被她紧咬住唇,咬出了血。
    沈邵将永嘉抱出车厢,他紧紧锢着她的腰身,任由她一路踢打,抱着她踏过门槛,重回殿内,穿过长长的庭院,踢开大门,路过前殿,穿过深暗的廊道,他抱着她回到内殿。
    永嘉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响,熟悉的灯火,熟悉的床榻,熟悉的景设,让她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她想逃,她要逃……
    沈邵抱着永嘉快行至榻前时,忽然他臂上一疼,无意脱了手,她从怀中摔下去。
    永嘉落地时,头撞上了榻旁的柜角,额上的痛伴着眼前一黑,彻底失了意识。
    沈邵侧头看了看衣料上的牙印,又垂眸去看伏在地上不动的永嘉,暗咬了咬牙,低下身去抱她:“摔疼了?”
    他抱起她,正欲脱口而出的那声‘活该’,忽然卡在了喉咙里,沈邵盯着永嘉额角的血,脑中‘轰’的一声,他颤抖着急声唤她:“永嘉,永嘉…”
    御门宣召了太医。
    与此同时,含香殿里夏贵妃急得直打转,见贴身的宫女跑回来,连忙问:“陛下回来了吗?”
    宫女喘息着摇头:“御…御门不知出了什么事,忽然宣召了太医。”
    “太医?怎会叫太医?”
    宫女又是摇头,只道御门上下口风极严,连宣召太医,也是她回来前在御门外撞上的。
    “娘娘…那昙莲花局已经送来了,说再有一刻钟就能开花了,陛下不在,我们还……”
    夏贵妃急了一阵子,知沈邵今夜怕是来不了了,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当然还要赏花,这是陛下送给本宫的贺礼,全天下独一份,白贵妃那贱-人羡慕还不及,不过是陛下政务繁忙耽搁了,本宫自己也能主持生辰宴。”夏贵妃说着一顿,忽然问:“永嘉长公主呢?她可在?”
    “长公主殿下出宫了…有人看见姜尚宫跟着辆马车,从皇宫侧门离开了。”
    “罢了,”夏贵妃叹了口气:“本也没什么交情,陛下都走了,她自也不会给本宫什么面子。”
    宫女闻言,在旁附和了句:“娘娘大度…是长公主太不识抬举了。”
    夏贵妃听了,冷笑一声:“人家可是先帝的掌上明珠,自看不上我等,可眼瞧着陛下对她的态度,也称不上热络…由着她摆谱吧,不过是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
    御门殿内,太医院院首跪在床榻旁,纱幔内女子身姿影绰,瞧不清容貌,只露出一截如雪玉腕。
    沈邵闭目坐在一旁,不停转着手上的白扳指。
    院首仔细诊过脉,跪到沈邵身前回禀:“不知病人可…可还受了外伤?”
    沈邵闻言,转动扳指的手一停,缓缓睁开眼:“你可去瞧瞧。”
    院首听了一怔,一时迟疑,他久望着天子,也探不出个究竟来,又回到床榻旁,颤抖着手轻轻撩开床前的帷幔,待看清女子的容貌,脊背一僵,猛地撤回手,跪地磕头。
    沈邵看着院首不住颤抖的身子,缓缓站起身,踱步上前:“之前让你配得药,都是她在喝,以后,她就由你来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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