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没别的感受,就是舒坦,特别舒坦!
    荀:“…………”
    荀觉得自己与这些同僚格格不入,有点想告老还乡。
    见曹操正在兴头上,荀忍着没当场站出来泼他冷水。
    他退朝后与陈群他们商量了一会,决定让曹操把吹的大话付诸实践,不是说别的地方也要比照谯县来安排吗?
    那就让人开始调查,让人列出需求,看看曹操是不是真能做到!
    至于调研方法,曹冲给他们示范过了,多抓点壮丁,可着劲给他们安排任务,让他们早早熟悉这种摆数据搞分析的工作!
    抄女婿的事,能算是抄吗?
    对曹操这通操作反应大的,绝不仅是骨子里正派得很的荀。
    第二日正好是休沐日,吴质到曹丕府上吃酒,席间不免提及此事。
    吴质还是觉得对曹冲不得不防,毕竟当年王莽没篡位时那也是人人夸赞的能吏忠臣,谁会想到他竟有篡逆之心?
    哪怕曹冲自己一开始没那个心思,照着曹操这个宠爱他的劲头,他身边迟早会聚拢不少人。前些时候各家不就把家中子弟给送到曹冲身边去了吗?
    曹丕道:“仓舒是从我这要的人。”
    吴质摇头:“据质所知,邓侯可不仅与您要了人。”
    这事,曹丕也是知晓的。
    他听到曹操对曹冲的家书赞不绝口,满朝文武也对曹冲赞誉有加,心里不免也有点不是滋味。
    只是曹冲那性情,他多少也摸清了:你若待他好,他便真心实意与你亲近;你若待他不好,他便自觉地离你远远地。
    这小子心里不舒坦了,连对上曹操都敢撅蹄子。
    对上冒着被当成挑拨兄弟关系的风险也要向他进劝的好友,曹丕也说出了心里话:“倘若我为了未曾发生的事与仓舒疏远,焉知不会成为推他一把的人?以后的事谁都无法保证,若是日后仓舒当真负我,我也不会对他留情就是了。”
    吴质听了,也觉曹丕说得有道理。
    不管曹冲心里到底怎么想,至少目前而言曹冲与曹丕关系颇为亲近,也没有表现出要和曹丕相争的意思。
    倒是曹植表现得非常明显:哪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也想试着争一争!
    要是曹丕当真做出什么会损害兄弟情义的事,反把曹冲推向曹彰曹植甚至自己去争一争,那才是得不偿失。
    相反,若是曹冲当真能成为曹丕的助力,曹丕又何愁拿不下太子之位?
    吴质凛然说道:“质以后不会再劝。”
    曹丕听吴质这么说,亲自给他满上一杯,笑着说道:“若我日后犯糊涂了,还得季重多劝劝才是。”
    吴质得了曹丕亲自斟酒,自是感动不已,又提及另一边的事情:“邓侯已过了五郡,不知平原侯那边如何了。”
    曹植去年封的是平原侯,眼下曹操刚继位不到三个月,还没来得及给后宫和儿女们安排新封号,所以众人还是按以前的喊法称呼曹植等人。
    曹丕闻言,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摇着头说道:“我也不知晓,子建没给我写过信。”
    本来兄弟之间也没有动不动写家书的惯例,至少曹丕出门时鲜少给家中兄弟写信,只不过曹冲与曹植同时出发,一母同胞的曹植没来过半封信,隔了个娘的曹冲倒是来信不断,有点什么好吃的就把菜谱给写回来让他也趁着应季尝尝鲜。
    很多事是经不得比较的。
    瞧瞧,两弟弟这一对比,可不就比出差距来了吗?
    与此同时,曹植已经过了襄阳、抵达江陵。
    张辽仍坐镇江陵,得知曹植前来,自是置酒相迎,与曹彰、曹冲他们到来时别无二致。
    曹植本就好饮酒,何况是头一回出来独当一面、与张辽这些镇守一方的将领平起平坐。他心中欢畅,畅快地与张辽痛饮了一番,大醉而归。
    不想有的人喝醉后酒品好,有的人喝醉后酒品却极差,曹植就是后者。
    他被扶回房后忽地想起自己是要来延请人才的,也不管外头是不是一片漆黑,提起佩剑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随行侍卫惊醒,忙要上前拦住他,却被他拔剑威胁说不要阻碍他办正事。
    左右无法,只得跟着曹植出了门。
    曹植一心要把曹操交待的事办好,脑子又不清醒,哪里弄得清眼下是白天还是夜晚。他抄着剑出了府,起初还走得跌跌撞撞,后来步履就稳健了不少,竟是让他领着人走到了城门前。
    江陵城的宵禁执行得很严格,夜里城门紧闭,等闲是不可能打开的。见曹植一行人朝城门走来,守城门的士兵忙说道:“见过平原侯!”
    曹植酒意未醒,脑海里只剩下“我要马上去寻访名士”的念头,当即朝守城门的士兵喝道:“开门,我要出城!”
    第149章 【事父至诚】
    大半夜的,士兵们哪敢开城门,虽说江东降了,但仍有不少人心中不服。要是让这些人潜入江陵作乱,他们就成罪人了!
    因此不管如何,城门是万万不能开的,眼下还远远没到真正的太平年月。
    士兵们齐齐向曹植告罪:“恕难从命!”
    曹植再次提起剑来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士兵,扬起声音威胁道:“你可知――可知我是奉父亲之命前来办事,耽误了正事,你、你们该当何罪!”
    “平原侯,您喝醉了。”那士兵壮着胆子辩驳,“现在夜深了,城门开不得。若是开了,对我们而言是杀头的大罪!”
    醉鬼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尤其是酒品不好的醉鬼,曹植闻言怒道:“连你们也敢不听我的话――也是杀头的大罪!我现在就砍下你的头!”
    曹植说着,举起剑就往士兵脖子上砍去。好在他喝醉了,步履不稳,手也不稳,准头自然不足,那士兵又躲得快,只被剑尾划伤了手臂。
    一击不成,曹植还要举剑去追,手腕却蓦地一麻,手中的佩剑被人打落在地。
    众士兵起身喊道:“将军!”
    来的正是张辽,他听说曹植出了府,怕他喝醉了闹出什么事来,二话不说披衣跟了出来。没想到就耽搁了那么一会的功夫,竟撞上曹植提剑伤人。
    曹植如今贵为皇子,其他人哪里敢与他硬来,也就张辽能出手!
    张辽把曹植制住,塞给了曹植的随行侍卫,肃颜说道:“拦着别再让他出来。”
    许是刚才闹腾了一通,曹植没有挣扎,靠着两个侍卫有些昏昏欲睡。张辽见另一个侍卫俯身要给曹植拾剑,伸脚踩住了剑身,对那侍卫说道:“这剑我先留着,明儿你让平原侯自己来问我要。”
    那侍卫只得讪讪然地直起身,与同僚一起送曹植回府去。
    张辽这才拾起地上的剑,转身对守城门的士兵们说道:“今夜之事,你们切勿外泄。”
    曹植是曹操十分宠爱的儿子,当日曹操在荆州时便屡屡夸赞曹植的文采,哪怕曹植不在身边也表现得对他万般喜爱。
    曹植闹出的这桩事,他可以禀报给曹操,却不能放任底下的人肆意议论!
    毕竟再怎么样,曹植也是皇子。
    张辽可不希望自己手底下的士兵没死在敌军手里,却死在这种事上面!涉及诸皇子的事宜,这些小兵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见张辽这般耳提面命,士兵们自然喏然应是。
    只不过他们心中却不免将曹植与曹彰、曹冲他们比较起来。
    他们见过的皇子不多,对曹彰这位勇武无双的皇子自是服气的,对曹冲这个待人亲和、与谁都能聊上几句的皇子印象也挺好。
    起初见到曹植,他们还觉得曹植文质彬彬,瞧着气度卓然,不想这人喝醉酒之后经会提剑威胁他们半夜开城门!
    这兴许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谁会想到曹植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第二日一早,曹植醒来后只觉头疼欲裂,不太想得起昨天夜里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叫来左右询问昨晚的事,随着左右小心翼翼的禀报,他的记忆也渐渐回笼。
    等彻底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他最后那么一点醉意也彻底消失了。
    曹植顾不得自己刚起来,稍微整理了一下仪表,便急匆匆地去寻张辽。要不要回佩剑还是其次,他得求张辽别把这件事告知曹操。
    要是父亲知道他酒后不仅逼迫别人开城门,还提剑要杀人,父亲肯定会对他失望得很!
    只是张辽战功赫赫,又追随父亲多年,对父亲忠心耿耿,不一定愿意帮他隐瞒!
    曹植形色仓皇地找到张辽,还未说话,悔恨的泪水便先落了下来。他诚恳地向张辽反省起自己的错误,表示自己对昨晚的作为十分后悔,接着又解释说自己醉后一心想着要去完成曹操交待的事,根本注意不到当时是白天还是夜晚,他不是有意为难那几位士兵的。
    曹植情真意切地说道:“张将军不若把他们请过来,植当面向他们道歉。”
    张辽见曹植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心中不免叹息一声:喝酒误人啊。
    张辽说道:“此事也怪我昨晚灌平原侯太多酒,道歉就不必了,他们哪里受得起平原侯的道歉,那会折煞他们。”
    曹植见张辽面无愠色,似是当真不在意他昨晚所做之事,便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口:“植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能否请张将军不要将此事告知父亲?这是植第一次单独出来为父亲办事,若是父亲知晓此事,必然会对植失望不已,再不让植为他分忧。”
    说完了,曹植认真向张辽发起了誓。
    “植保证,日后一定谨记这次教训,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还望张将军能成全植对父亲的拳拳孝心。”
    张辽见曹植恳切至此,不免想到太子未立,曹操许是在暗中考量几个儿子。
    自古以来卷入建储风波之中的武将都鲜有好下场,比起掺和这些明争暗斗,他还是更喜欢带着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至少那时候敌我分明,只管杀过去就是了,用不着考虑太多。不像眼下这种情况,你站哪边都有可能惹曹操不喜!
    罢了,武将只管武将的事就好。
    张辽平静地说道:“辽不会特意向陛下禀报此事,只是陛下若向辽问起,辽也不会隐瞒。”他没再多说什么,命人将曹植的佩剑奉还。
    曹植得了张辽这句话,心放下了大半。
    他回去后对随行侍卫耳提面命,让他们下次务必拦住他,要不然真出了事可能他只会受些不痛不痒的惩罚,他们却是要掉脑袋的!
    听曹植这么一说,众侍卫心中凛然,喏然应是,都知晓此事断不能向曹操禀报。
    曹植又去打听昨日受伤的士兵家住何方,亲自登门前去致歉,还送上不少礼物,让他把其中一部分转交给昨晚守城门的同僚。
    士兵见曹植堂堂皇子做出这样的姿态,哪里能泰然承受,当下表示自己的伤不碍事,心里对曹植也大为改观。
    谁没个犯错的时候?
    许多人犯了错兴许根本不会承认,曹植能登门赔礼已经远胜于许多眼高于顶的达官贵人了!
    曹植把事情一一处置妥当,心里却还是不太踏实,找来丁仪秘密说了此事。
    丁仪说道:“子建勿忧,此事并未酿成大错,眼下既已了结此事,归去后你主动向陛下坦诚便可。”
    曹植皱眉:“为何还要与父亲说起?”他去恳求张辽不要声张,心里想的就是希望暗中压下这件事,不想这件事传到曹操耳中!
    “只要子建你事君事父至诚,些许小错又算什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岂有再追究的道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次随行之人中可是有不少与邓侯他们相熟的,焉知他们不会得知此事暗中告知邓侯他们?”丁仪目光中带上几分锐利,“何况从张将军的话来看,他也没答应帮忙隐瞒。倘若陛下问起子建你在江陵的表现,张将军他肯定会据实以告。到那时候,子建你才真正危险了!”
    真要被别人把事情捅到曹操面前去,曹操肯定会觉得曹植连这点小错处都遮遮掩掩不承认,往后真犯了大错岂不是会酿成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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