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若有所思。
    事实上,别说一两百万,便是为了一二十万卖女儿坑儿子的事儿,祁渊看过的案例也不少。
    多数情况下,母爱父爱足够伟大,但即使是父母亲这个群体,针对儿女,也少不了人渣。
    甚至还有侵犯亲生女儿的父亲,与亲儿子勾搭的母亲。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我倒是觉得现在没必要多讨论这个问题。”松哥轻轻摇头,说道:“别忘了,这是灭门、碎尸,寻常经济纠纷杀人案,不至于做到这一步。而如果想毁尸灭迹,也不可能将尸块留在现场。
    目前案件性质并不明确,经济纠纷只是一种可能,而且看似还有一定的依据,为了两百万杀人灭门,还算合情合理。但这种可能,理智上说并不大。”
    “是这样没错。”苏平淡淡的说:“在不影响全局的情况下,咱们可以稍稍分出一点精力抓着这条线,一旦确定这个方向,便立刻以雷霆一击,将凶手缉拿。
    但,这只是最理想的情况,万一你猜错了,咱们前期却投入太多警力,那只会错过最佳的侦查时间,并不可取。
    所以……顺着你提出的方向安排你和松去查,只是防微杜渐,目前的关键还是确定案件性质。”
    “这我也知道。”祁渊笑道:“苏队你只安排我和松哥去追查,没有调派其他人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苏平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什么。
    ……
    很快,祁渊便汇报说,无法联系上卢晴的丈夫——蔡鹏程。
    苏平眉心一拧。
    祁渊又补充说:“我还托同事查到了蔡鹏程父母、兄弟的联系方式,给他们打了电话,但他们也都说一段时间没和蔡鹏程联系过了,并愿意试着联系对方,可无一例外都是关机。”
    顿了顿,祁渊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苏队,有没有可能,他已经跑了,而他家人在想办法包庇他?”
    “可能性当然存在,但……别瞎想,现在一切还不明朗,别那么快就下定论。”苏平淡淡的说道:“蔡鹏程父母都是本地人么?”
    “是的没错。”
    “请他们过来一趟,或者找个时间,我们上门。”苏平说:“另外,先按失联处理吧,请技术队的兄弟确定蔡鹏程失联前最后的位置,想办法先把他找出来。”
    祁渊轻轻颔首。
    他明白,在案件刑事完全确定之前,苏平还是不愿意投入太多警力在一个未确定方向的线索上边。
    但同时,蔡鹏程的失联也确实让苏平更加重视,引起了相应的警觉,所以又额外调派了一部分警力,尤其是技术队的介入,好尽快查明蔡鹏程的下落。
    本身蔡鹏程就具备一定的嫌疑,再来个失联,嫌疑便大大增加了。
    不一会儿后,松哥电话也打了过来。
    “苏队。”松哥声音在苏平的扬声器中传出:“查到了,最近一年,卢唤山确实陆陆续续收到了合计约两百一十七万九千元的转账。”
    “转账人呢?”苏平问道。
    “蔡鹏程。”
    苏平:……
    过了两秒,他回了句:“行,我知道了,你也先回来吧。”
    “好。”
    挂断电话,苏平想了想,又给荀牧打了个电话。
    “怎么啦老苏?”荀牧问道。
    苏平简要的将情况大致给他说了,然后问:“你怎么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后荀牧才说:“就按你现在的想法做吧,以失联处理,适当投入些许警力将人找到再说。经验告诉我们,蔡鹏程很可能与本案有关联。”
    苏平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我们猜错了呢?”
    “关键问题——好端端的,蔡鹏程怎么会失联?”荀牧反问,过了两秒,他才接着说:“当然,也可能是凑巧,刚好关机了……但这种巧合有点说不过去,可能性不大。
    所以,不论案件性质究竟是什么,找到蔡鹏程的下落,应当没错。同时你这边还留着一定的人手,就算蔡鹏程只是刚好手机没电关机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导致咱们方向错误,也不打紧,赶紧调整过来就是。”
    “行吧,我知道了。”苏平轻声说:“总之我多关注着点吧。你那边现在怎么样?”
    “老凃他们刚开始。”荀牧说道:“现场……说实话我真的待不住,在外头等着消息呢。”
    “你搁外头干锤子啊?”苏平翻了个白眼:“用不到你你就赶紧麻溜的下来呗,杵在那碍手碍脚的,帮不上忙还让自己受罪,何必呢?”
    荀牧没回答,只自然的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忘说了,关于蔡鹏程的下落……请交管局的同事帮帮忙吧,那边或许能查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得得得,我知道了。”
    说完苏平便挂了电话,并嘟哝道:“这个老荀,搞什么鬼?以前没见他非赖在现场啊。”
    祁渊默默给苏平递了根烟,啥也不敢说,也不敢多问。
    ……
    与此同时,荀牧坐在现场外的楼道上,也给自己点了根烟,另一手捏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他才长叹口气,将手机收了起来,摸摸自己的右腹,又是良久无言。
    前两天他做了个体检,却查出了原发性肝癌来……
    好在程度不算严重,医生建议,再做个复查,同时安排手术,初步估计约切除三分之一块肝,佐以放、化疗便可治愈。
    也算是定期体检的好处之一吧,早发现,早治疗,一般预后也不错,加上他还年轻,身子骨健朗,能扛,治愈率相当高。
    何况肝脏本身就比较特殊,乃是全身上下唯一能够自愈的脏器,便是切除三分之一,一段时间后也能恢复。
    但以后他可能不能再跟一线出现场了,说起来还有点怀念呢。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比苏平更早的退居幕后,退到二线去。但其实,他和苏平身为队长、副队长,本就不用事必躬亲,啥都冲在第一线的。
    而且……
    手术安排在了后天,这桩案子,他估计也跟不完了。
    刚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想和苏平好好说说这事儿,本案得依靠他扛起来了,但话到嘴边却又偏偏吐不出口,最后重新咽了下去。
    忽然,他察觉指尖一烫,本能的缩手,烟头落在地上,他才发现一根烟都已经抽完了。
    摇摇头,将烟头踩灭,捡起来用面巾纸包好,他又重新点上了一根,默默的抽着。
    他知道这会儿抽烟不好,但……
    忍不住,就想抽,而且大多只是点上,并没有过肺。
    不知过了多久,凃仲鑫走出来,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一愣,忍不住问:“咋滴了荀队,家里出事了?”
    “没事。”荀牧回过神,轻轻笑笑,随后干咳两声润润嗓子,又问:“现场怎么说?”
    “难顶,”凃仲鑫摇摇头,说:“凶杀现场应当就是客厅,初步判断,凶手冲进来后,便很干脆的用高压电棍电翻了几名受害人,然后持刀将他们分别杀害。”
    “电棍?”荀牧捏着下巴:“这玩意儿,近些年管控的也很严格,不容易弄到手吧?”
    “应当是自制的,”凃仲鑫说道:“从尸检结果上看,电棍的电压虽然很高,但同时也很不稳定,便是对操控者而言都具有相当的危险性,再加上这玩意儿原理也并不复杂,所以大概率应该是自制的。”
    荀牧若有所思。
    顿了顿,凃仲鑫又接着说道:“还有……现场你也看到了,三堆尸块,码的整整齐齐,知道怎么做的么?”
    荀牧轻轻摇头,尔后笑道:“老凃,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直接说呗。”
    “冷冻,切块,堆砌。”凃仲鑫抿抿嘴,说:“但……尸体冷冻之后,凭借传统刀具极难劈砍、切割,再结合尸块断截面进行判断……凶手应该用了切割机,应当是便携手持式的切割机。”
    荀牧蹙眉,忍不住问:“凶手这是什么意思?”
    “不太清楚动机,但肯定有其深层原因,且很可能与他的作案动机息息相关。”凃仲鑫说道:“我印象里,以往貌似也没有类似的按理,所以变态杀人魔再次作案,或者凶手效仿作案的可能性不大,自身因素的可能性大些。”
    顿了顿,凃仲鑫又道:“另外……切割的整整齐齐,棱角分明,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尸块要足够大。所以……三堆尸块,其实都只是相对较大的尸块罢了。”
    “什么意思?”荀牧双眼微眯,心里咯噔一声:“难不成,现场尸块并不完整?”
    “倒也不是。”凃仲鑫摇摇头:“但确实有这种风险,尸块是否完整我现在也给不出结论——因为诸如头颅、骨盆还有手、足这四个部位,都被凶手切割、碾压的很碎,然后摆在了三堆尸块的中间。
    而诸如躯干、臂膀、大小腿等,则在冷冻后切割成四四方方的样子,再用粘合剂将其分别粘合起来,最终摆成了三堆方正的尸块。
    或者说,顺序反过来,凶手先做好了三堆中空的方正尸块,然后再将头颅、盆骨、手脚捣碎放入中间。”
    “嗯?”荀牧脑中电光一闪,眨眨眼睛,说道:“酿豆腐?”
    凃仲鑫:???
    荀牧说:“老凃,你说像不像吧,外头四四方方的就像是豆腐,中间被挖了一块,放入肉沫……”
    “如果是小祁这么说,我毫不意外。”凃仲鑫翻了个白眼:“但……我就好奇你怎么会想到这玩意儿的?”
    “昨晚我媳妇儿做了盘酿豆腐。”荀牧别过头去,抿抿嘴,嘀咕道:“但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我不能吃,只能看着。你知道,酿豆腐是我最喜欢吃的菜式之一了,不免一直心心念念的,你刚一提,我就鬼使神差的想到……”
    凃仲鑫又翻了个白眼:“得不到的就想毁掉?你以后都不想吃了?”
    “或许吧,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吃了。”荀牧轻叹口气。
    凃仲鑫挑眉:“咋了?不能吃豆腐还是不能吃煎炸肥肉?尿管堵了?还是肝出毛病了?”
    “别瞎猜啦,小事儿。”荀牧摆摆手,接着又说:“还有别的什么发现没有?”
    凃仲鑫多看了他两眼,也没多追问,并干脆的顺着他的话题说:“目前来讲,发现并不多,现场环境太恶劣了,具体结果还得回去在实验室里才查得出来。
    不过倒也有不少线索。首先是受害者人数,初步估计,应该是五人,两名五六十岁左右的中老年,一男一女;两名三十岁上下的青壮年,应当是夫妻;还有个小孩。”
    荀牧轻轻点头:“应该就是户主一家了,老苏那边走访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户主正好一家五口。”
    随后他又问道:“那么时间呢?能判断遇害时间么?”
    “暂时没法确定,尸块的死亡时间本就比完整实体的死亡时间更难精确判断一些,很多体征都无法再作为判断依据。”凃仲鑫摇摇头,说:“但初步判断应该有五天左右了,甚至更久也有可能。”
    “还有个问题,”荀牧又问:“从现场情况看……恶臭应该早些时候便产生了,为什么今天才发散出去,被人闻到?”
    “现场密封性极好。”凃仲鑫回答说: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窗户都是紧闭的,而且还加装了密封圈,油烟机、浴霸的通风口也都被堵住了,客厅门上下缝隙也有相应的处理。处理痕迹都很新,这可是大工程,证明凶手在现场待了很长时间,恐怕有一两天。”
    荀牧挑眉:“还真是……那气味又怎么传出来了?”
    “我们来的时候,客厅窗户被打开了。”凃仲鑫说道,随后又补充:“先前穿防护服的时候我和派出所的小兄弟聊了两句,他们说他们来的时候窗户就是开的。”
    “窗户……被打开了?”荀牧双眼微眯:“说明有人在发案之前来到过现场么?”
    随后他又嘀咕道:“会是凶手吗?许多凶案,凶手都会忍不住回现场来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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