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凤鸾阁中。
    鸾台御侍雪碧站在沐皇后身后,沐后坐在长长的书案前,正在认真给奏章批红。
    自从天启帝颁下诏书宣布闭关修炼后,沐后每日需要伏案批红长达六个多时辰,每日在奏章上披红的字数多达万字,雪碧有时候不太明白,都说人人向往权力,可是真的像天后这样到达权力巅峰,一支朱笔掌控天下,却又要每日通宵达旦伏案工作,那么追求权力的意义何在。
    “这个时辰,殿试大考应该开始了吧。”
    沐后轻声问道。
    雪碧点点头,恭敬回道,“陈汤大人已经亲自点燃了三支‘问圣香’,三缕圣香直通天际,按照历年殿试大考的规矩,大考已经开始了。”
    “他也来了?”沐后轻声问。
    提及吴川,雪碧脸上不由得冒出一丝怒火,想到那日天华盛宴上,吴川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指着自己开涮,质问太上宗的李中平,为什么不娶自己,这等羞辱简直前所未有。
    鸾台御侍一直在寻找机会,等着给吴川穿小鞋。
    “是的娘娘,吴川代表天澜宗参赛,而且。他刚刚还引起一场波澜,一个九曲宗的女弟子,要在国子监前扬言杀了他。”雪碧停顿片刻后,说道,“娘娘,这个吴川简直就是惹祸精!而且娘娘的两个侄子的死,都和他脱离不了干系,这次刚好是个机会,可以让司丞陈汤大人下令,以‘滋扰殿试大考’的名义,拘捕吴川下狱!”
    想到吴川一辈子要在暗无天日的天牢渡过,雪碧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开心的笑,她是功勋子女,又从小在宫廷长大。从小娇生惯养,十分信奉睚眦必报。
    沐皇后合上刚刚批阅完的一本奏折,看了一眼雪碧,摇摇头,说道:
    “雪儿,你要记住我的一句话,为人君者,从来不能意气用事,更不要有挟私报复的心思。我身为一国皇后,这片大陆上的每个人都是我的儿女,哪有做母亲的,要故意陷害儿女的道理。”
    雪碧低下头,有些忿忿的小声嘟囔道:“可他毕竟在天华宴的比武上杀死了您的亲侄子,沐家的人一定都在等着您为死去的侯爷报仇,天后这么做,肯定会令沐家的人寒心。”
    “沐家?”
    沐皇后冷笑一声,“你以为我真的那么看重沐家人?我向往权力,一心问鼎大宝,沐家在我眼里,和普通百姓毫无区别。一个心里装着天下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家族的利益,去故意陷害自己的百姓?那样做的话,和割股而食的昏君有什么区别。”
    “就算那个吴川真的是宗门里面的那帮老东西,故意推出来对付我的,我也会用正当手段对付他。”
    沐后站起身,凤目注视着亭台外面的天光云霭,声音中带着九五至尊的威严和骄傲:
    “不管他有多强大,在我的眼里,也不过是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猴子罢了。要对付他,简直比反掌观纹还要简单。”
    雪碧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沐后的话令她十分安心,她太清楚沐后的修为,如果真到她亲自动手那天,十个吴川绑在一起,也不会是对手。
    .........
    黑色毛笔在白色的宣纸上游走,考场上一片寂静,唯独听到毛笔划过宣纸的沙沙声。
    文考的房间,又叫做“号房”,每个考生有五个平方的独立小房间,一天之内考生不得离开号房,直到交卷为止。
    时间刚刚过去半柱香的时间,范恩已经抓着卷子来到考官座前。将一张接近空白的考卷丢在书案前,判卷的考官捋着胡须直摇头。
    范恩满不在乎走出国子监,他身为封日城堂堂首富之家,对殿试大考这种事情原本就不放在心上,而且从小厌恶读书,唯一会的几首诗也都是从秦楼楚馆的歌姬嘴里学的,这次殿试的题目,他只答了两道题,后面的策论一个字不写,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考场。
    但是他不是第一个出考场的,范恩发现已经有一个人走出了考场,那人衣着十分寒酸,衣服上打着补丁,头发也随意披散,脸上甚至还带着污垢,要不是他也是从国子监出来的,范恩绝对会认为对方是丐帮的兄弟。
    那人嘴里叼根草,正斜靠在大榕树下面,眯着眼小憩。范恩从旁边的小贩手里买了一只烤鹅,用油纸包好,来到了大榕树下面。
    那人闻到烤鹅的香气。立即睁开眼睛,不去看范恩,而是看着烤鹅,两只眼睛直冒蓝光。
    “朋友,大家都是交白卷的铁汉子,说起来也算有缘分呐。”
    范恩往那人身边一坐,笑眯眯的说道,“你修为至少化丹境,看起来武道天赋很不错,英雄惜英雄,好汉找好汉,咱们认识一下?”ェ
    那人不理范恩,反而瞪着一双海蓝色的眼珠,十分认真的盯着烤鹅看,范恩笑了笑,撕下一只烤鹅腿递给了他。
    那人把鹅腿扔进嘴里,不到半息时间,立即从嘴里吐出一口碎骨。
    “我靠,兄弟你不是饿死鬼投胎吧。”范恩傻眼了。
    那人终于抬起头,看了眼范恩,喉结动了动。舌头舔了舔干咧的嘴唇,用十分生疏的官方话,说道:
    “我叫赤旋,来自北极大漠。我没有朋友,所以不太会说话。”
    “呃.......范恩,封日城。”
    范恩沉默片刻后,伸出手,和对方布满老茧的手握了握,笑着问道,“赤旋兄是哪个门派?北极大漠的话,是寒山宗?还是忘川宗?或者是无忧峡谷?令师是哪一位元婴真人?”
    寒山宗和忘川宗都是二流宗门,但在北极大漠那种荒蛮的地方,却是一等一的宗门。
    赤旋摇摇头,面无表情道。“都不是,我没有门派,更没有师傅,我所有的功夫,都是在跟狼群虎豹搏斗时,一点点琢磨出来的。所以,狼群虎豹就是我的师傅。”
    “以蛮兽为师,自学成才!”
    范恩大吃一惊,看着赤旋,忽然站起身,认认真真的向对方恭敬行了一礼。
    “英雄,受我一拜。”范恩发自肺腑的说道。
    “嗯。”
    赤旋点点头,然后说道,“那你另外那只鹅腿,也可以给我吃了吗?”
    范恩抬起头,听到这句话,膝盖一软,差点给对方跪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身后站立的国子监上空,忽然发出一道璀璨光芒,那道光芒飞入半空中。像是烟花一样凌空绽放,又像是开屏的孔雀一样,千条瑞彩在半空中聚拢,片刻后又同时散发出来,形成一副美轮美奂的绝世丹青画卷。
    “霞光漫天,文华通圣!”
    范恩惊讶的抬起头,眺望着漫天的瑞彩。心中顿时升起一阵莫名的澎湃。
    他看向号房的方向,想搞清楚华彩的来源,范恩心中祈祷,那个方向一定要是吴川的房间,但是他立即就失望了,霞光覆盖的地方,明显和吴川所在的号房不在同一位置。很显然,这位文华通圣的才子,并不是自己的兄弟。
    “可惜不是你!吴川,你可一定要给离学院长脸啊!”
    范恩背着手,举目望着吴川号房方向,漫天都是大小霞光,大陆无数才子都在挥毫泼墨间,与圣人灵魂沟通,唯独吴川的方向一片死寂,空荡荡的,一片云彩也见不到。
    “看来这次文试的头名没有悬念了。”
    范恩一回头,看到赤旋正低着头认真啃着烧鹅,漫不经心的议论道,“刚才文华通圣的方向是玄字号房,那个房间是太上宗的弟子,刚才一定是太上宗的李中平文华撼动苍穹,所以引来霞光铺道。”
    “这次殿试大考,第一名肯定是李中平无疑。其他人想当状元,恐怕是白日做梦。”
    赤旋咀嚼着鹅肉,阳光披散肩头,照在他褴褛的破衣服上,仿佛一个凭空发了泼天大财,吃的肚皮溜圆的乞丐。
    范恩忽然觉得心情很烦躁,一个虎扑跃到对方身边,怒声喝道,“还我鹅腿!没良心的白眼狼!”
    赤旋抬起头,迷惘的看着忽然翻脸的翩翩公子。
    “恭喜陈司丞,今年的殿试文考。果然群星璀璨啊。”
    “我天启国文运亨通,众多才子文华通圣,都是大人的功劳。”
    圣人庙前,礼部的监考官员同时奉承陈汤,陈汤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在讨好自己,脸上却还是露出欣慰笑意。
    “诸位大人,文运乃是国运,文运大兴,乃是预兆我天启帝国必将更加兴隆,这些都是皇帝陛下以及.......天后娘娘教化之功。”
    陈汤捋着胡须淡然说道,其他官员听到“天后”的名字,自然心领神会,纷纷迎合着陈汤。
    一名礼部的堂官望着东北方向,忽然摇头叹息道。“可惜啊,直到现在为止,身为四大宗门之首的天澜宗,居然一道霞光也没能出现!天澜宗最近百年来,一直气运衰退,恐怕要挤出四大宗门之列了。”
    “哼,没有弟子文华通圣也就罢了,我还听说,有个天澜宗弟子,刚刚开始考试就交了白卷溜出去了!简直岂有此理,把堂堂殿试大考当成什么了?”一名官员十分愤怒的骂道,吐沫星子在阳光下不停飞舞。
    “观一叶而知秋,天澜宗的运数,要尽了。”
    众多官员都是官场老油子,谁不知道天澜宗最近发生的几件事,纷纷在司丞面前蓄意抹黑天澜宗,众人都在一脸愤怒的直抒胸臆,唯独司丞陈汤一人,双目凝神望着东北方向,捋胡须的手渐渐停止,眉宇间的皱纹却越来越深了。
    众人疑惑不解的望着司丞大人,正要开口询问缘由,向来老于城府的司丞陈汤,忽然间十分夸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圆睁二目,脸色涨红,口中忽然暴喝道:
    “不可能,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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