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思十分警觉的看着老人,心中暗暗吃惊,她刚才明明已经放出神识,居然没有察觉这里有人,不知道对方是真的不懂修行的村民,还是一个隐藏在深山沟壑中的修真者。
    “我叫田黎昕,他是我的表哥李文渊,我们迷路了。”李思思平静说道。
    老者点点头,恍然笑了笑,拱手说道,“老夫李万尘,见过田姑娘,请问姑娘可是四大宗门的人?”
    李思思心中一惊,警觉的看了眼对方,冷冷问道,“老人家隐居在此,居然知道四大宗门?”
    “我已经待在这里沉睡了......许多许多年,多到我连自己的年龄都已经忘记了。”
    老人的麻布长袍轻轻扫过洞口半人高的野草。似乎是因为很久没有见过人的缘故,他的发音模糊古怪,李思思能看得出来,老人的唇齿正在努力配合着开口讲话。
    干枯的眼瞳轻轻打量着少女,以及她背上的年轻人,老人的眼睛里面像是投射几缕阳光一样。忽然就变得明亮许多。
    “前辈到底是什么人?既然知道四大宗门,看来也是一位修行者。”
    李思思将吴川慢慢放下,小心翼翼将他靠在洞口旁边的石壁前,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同时将一股念力悄悄输入进自己手中的短剑中,随着神魂念力的注入,李思思手里的短剑剑刃散出一道光芒,类似于吹皱的湖水一样,蓝色清辉依稀可见。
    李思思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但她没有想到的是,麻布长袍的老人淡漠的看了眼她手里的剑,苍老褶皱的脸上淡淡露出一丝轻蔑。
    “不需要这么紧张。小姑娘。如果我真的要杀你的话,就算你趁机偷袭,也是没有意义的。”
    老人淡然一笑,眼睛却看着远处的夕阳,他的整个身体与夕阳余晖融合在一起,身体一动不动站在夕阳中,任由清风吹拂他的衣衫,仿佛是一尊古老雕像。
    “前辈,我的朋友受了很重的伤,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在山洞里待一晚上,请前辈行个方便。”
    李思思越来越觉得,眼前的老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气息,这种气息非常奇怪,就像是她很小的时候那个曾经把她抱在怀里,笑眯眯捏她鼻子的天启皇帝,那个人明明在笑,可是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正眼看皇帝一眼。
    这个老人身上的气息,竟然和人族皇帝一样,令李思思丝毫不敢仰视,李思思心中开始琢磨他的真实身份,但脑海中瞬间飘过近十位隐居海外的巅峰高手,却都一一的否定。
    身为妖族公主,自幼又在侯府长大,李思思见过的化丹境以上修行者犹如过江之鲫,然而除了天启皇帝之外,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恐怖气场的怪人。
    “你不是落霞谷的人,你身上有妖族的气息。你刚才背着的年轻人,虽然是人族,体内却有妖族圣兽的一缕残魂。”
    老人背对着李思思,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很有意思的一对年轻人,你们的故事一定很精彩。如果老夫有时间的话,倒是很有兴趣听听你们的故事。”
    “你是要着急去做什么事情吗?”李思思有些困惑的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老人。
    老人微叹口气,望着地面上开始发黄干枯的草地,轻轻一挥衣袖,一瞬间,所有的草地变得一片葱茏,山洞周围瞬间改天换地,蜂蝶闻着花香开始起舞,一派春意盎然的模样。
    李思思把一只胳膊垫在吴川脑后,让他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她眼皮不眨的看着古怪老人。
    既然已经知道不是对手,又被对方识破,干脆收起念力神魂,专心听这个孤独很久的老人讲话。
    “小姑娘,你听说过‘百神殿’这三个字吗?”
    老人慢慢蹲下身,枯干瘦削的手在一丛红花中慢慢滑过,花丛轻轻颤动,几只五彩斑斓蝴蝶落在老人长袍上扇动起自己美丽的翅膀。
    李思思不可置信的看着老人,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万分震惊的表情。
    “百神殿?传闻曾经控制整个天启大陆的神圣殿堂,门下信徒遍布人、妖、鬼三族,甚至曾经攻打过人族都城三次,差一点让天启帝国灭国!”
    李思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颤抖,因为她的内心变得越来越紧张。
    “可是.......百神殿不是在三百年前,已经被封阳君联合妖族四大神将,率领两族百万联军剿灭了吗?人族和妖族联盟,也正式从此开始.......莫非,莫非老前辈是百神殿的人?”
    老人缓缓起身,看向李思思,这是老人第一次正眼看她,眼神中带着几分赞赏。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妖族,老夫如果没有猜错,你一定是出身九黎城的王公勋贵家族,否则,你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绝不可能知道那么多百神殿数百年前的秘辛。”
    “不错,百神殿在世人眼中。的确已经化为黄土。而老夫身为百神殿大行令,在人族和妖族的典籍当中,肯定像是那些臭名昭著的邪恶人物一样,被你们两族的大英雄们撕成了碎片,化为了尘埃,彻底的消失在星空之下。”
    李思思听到老人说出自己身份后,脸上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很小的时候,她就在常乐侯府听过“百神殿”三个字,当时正值壮年的天启皇帝和他麾下最信任的心腹饮酒,历数帝国数百年来的文臣名将,不可避免的会提到“封阳君”,而封阳君平生最得意的两件事之一。就是联手妖族铲平百神殿,天启帝抚今追昔,感慨麾下再也没有封阳君一样赤胆忠心的名将。
    如今,那个只有在泛黄的古籍史书中才有可能出现的三个字,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个曾经令帝国差一点倾覆的百神殿大行令,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李思思瞬间感觉到,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梅花鹿遇到一头恐怖的猛犸大象,一时间,全身血液全部凝固了。ボボ
    “封阳君?四大神将?呵呵呵,就凭他们那点本领,也想制伏百神殿三位大行令?真是痴人做梦!如果不是江释天的这方天地设下的禁锢,老夫怎么可能被几个年轻后生困在这里三百年!”
    “老夫一生从来没有佩服过任何一人,但是对于千古神将江释天,呵呵呵呵,谁能想到。他一个区区的人族修行者,居然敢胆大妄为到,将万年前的凌霄宝殿演化为自己的大千世界........”
    老人声音很平静,说起自己最为屈辱的时光,却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语气平淡,脸上更是没有一点表情波动。
    李思思尽量让自己跳动的心脏安静下去。做到这一点十分艰难,但她告诉自己必须做到,因为世界上还有一件事,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
    “前辈,我非常清楚,你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么多。只是。我这位朋友已经昏迷,他并没有听到你的故事,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可以放过他。”李思思轻轻说道。
    “你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而且你是我三百年来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我似乎不应该杀了你。可惜,你身上的真龙气血实在对我太有吸引力。老夫当年被他们逼入云梦泽,全身精魂念力损伤过半,如果能吸掉你的真龙之血,对于老夫恢复精魂元气,实在大有益处。”
    老人望着李思思,明明说的是一件残忍至极的事情,但他娓娓道来,像是古老的吟游诗人在歌颂诗歌一样轻松随意,丝毫不觉得吸掉一个年轻的姑娘血液是一件多了不起的罪恶。
    “我没有读过百神殿的典藏,但我曾经听养父说起过,百神殿也曾经宣称教派的宗旨是为了谋求光明而存在,贵教信徒遍及三山五岳,难道你们说的那些,不过是些蒙骗世人的谎言?”
    李思思语气冷漠,也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对老人的敬畏一点点冲淡。
    “追逐光明当然是百神殿义不容辞的责任,作为传播真理的大行令,我一生都会把光明和正义当做毕生的信仰。但是光明和黑暗永远不是对立的。就像是你每天抬头看到的月亮一样,它给人间带来明亮,但它的另一面却身处黑暗中。如果我的心中有光明,那我的任何行为,都会得到神的宽恕。”
    大行令说完后,看了眼李思思身边尚在昏迷的吴川,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你是老夫破关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那我就答应你,只要吸了你的真龙之血,我就会放他一条生路。”
    李思思重重呼口气。心中一块巨石落地,抬手轻轻在吴川苍白的脸颊上划过,眼中微微湿润,却没有半滴泪水落下。
    少女默默闭上眼睛,轻轻依偎在吴川身边,等待生命最后一刻降临。
    她知道,百神殿大行令这种身份的人,还不至于向一个小姑娘撒谎,况且临死前能靠在喜欢的人怀里,李思思生不出一丝怨恨。
    老人微微抬起下巴,他原本枯干的眼睛慢慢开始发亮,与此同时,两只发黄混浊的眼球开始被红色的气血取代,一道道恐怖血丝布满他的两只眼球!
    随着眼球越来越大,两道赤血红光从他双眼中射出,恐怖的血红之色立即覆盖在草地上,山洞周围像是被披上一层红衣,绿草覆盖的地方,瞬间成为血海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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