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一出事就变成了这样。
    或者,她们一直都是这样?
    把心里的不渝压了下去,等许心瑶这事完了,这些婆子丫鬟们也要不得了。
    也不唤人,抬轿就往里面走。回廊下的下人们这才看到了阿团,瞪大眼连忙上前来请安:“三姑娘好。”一堆人把走廊的方向挡住了,管事的婆子讨好的笑:“三姑娘过来可是有事?怎么不喊奴婢们一声呢!”
    阿团偏头,勾了勾嘴角。
    “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主子有事,还得靠喊才能来人。”
    那管事婆子被阿团这么一呛,脸臊的通红。这传闻果然不靠谱,谁说的三姑娘最善待下人好说话的!不过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说阿团的坏话,就连在心里想想都不敢。这位可不同,这是真正的金疙瘩!
    不过阿团也没给她心里想法的时间,径直抬轿往前走。
    “不必跟来了。”
    房门大开,门口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阿团在门口顿了顿才提步进去。进入就看到一副水墨山水的屏风,磅礴大气。再看周围的摆设,淡墨色随处可见,就连茶具都被隐隐渲染的墨色。和外面的鲜艳比起来,倒又是另外一种感觉了。
    无声走了过去,许心瑶并没有歇息,她正睁着眼怔怔的看着帐顶。脸上的妆容都没去尽,或许是沾了水或许是整个人倒进了水里,晕了胭脂,整张脸看起来红彤彤的。干裂的双唇,呆滞的双目,苍白的神色。
    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阿团无声的走了过去,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没有了雾气,只是有些淡淡温热的水。抿了抿唇,端至许心瑶的床边,弯身递在她的眼前。许心瑶眼珠子动了动,眼里浮上了一层嘲笑,视线向下,看向了眼底的杯盏。
    所有的的嘲笑在触及到端着杯盏的纤长白嫩手指戛然而止。
    这不是丫鬟们的手。
    房里伺候的大丫头待遇虽比外面的人要好上许多,甚至比寒门的小姐过的还要好。可大丫头到底不是一出生就是大丫头的,总是做惯了伺候人的伙计,再怎么精心保养都会有些粗糙,或薄茧,或指节粗大。
    可眼前这只手,白皙滑嫩如上好的凝脂一般,微微弯曲的小手指连小小的肉褶看起来都那么的柔嫩,这不可能是丫鬟的手。满府上下除了和自己年岁相差不大的三妹妹,还能有谁?眉心紧蹙,抬眼看着弯身的阿团。
    “我倒是不知道了,原来痛打落水狗还要先殷勤讨好的!”
    阿团面色不改,随手把杯盏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理了理袖口,上面精绣的海棠栩栩如生。转身,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座,双手交叉放于腹部,颔首:“你要是这么认为,我也无话可说。”
    许心瑶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里衣都被微微挣开,胸膛不停的起伏,呼吸急促:“滚,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面容扭曲,想到众人的嘲笑,想到自己跪在冰冷的河水里,想到居然是他的命令!
    手指一下子抓紧了身上的锦被,用力之大,连平日爱护上好的指甲都给折断了。许心瑶浑然不觉,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屈辱!满脑子都只有这两个字!而且深知这绝对不是最残忍的时候。
    今天因为有二皇子在,有对面的男学子在,所以那些恨自己的,想上来踩两脚的都还没行动,只能用眼神来凌迟自己!可是光眼神就让自己受不了,根本不敢想象去女学后会是怎样的境况!
    会比那河还要冰冷,会比面上笑容的二皇子更为恶劣,会让自己更加的生不如死!
    而这一切,都是许凤止带来的!
    凤止凤止,凤栖梧桐,哈,多么好的名字,多么好的人生,让多少人羡慕!
    一下子锤向了自己的双腿,那里原本毫不知觉,太医上了药之后才渐渐有了痛感。狰狞的看着阿团,眼里的嫉恨和疯狂满满都是。“你满意了吗,现在我几乎是个废人了,你可以笑了,你可以笑着看我哭了!”
    相较于许心瑶的疯狂,阿团一直面不改色,听到这话勾了勾嘴角,说的笃定:“现在还不到时候。毕竟……你还没彻底放弃呢。”
    自己当然不会彻底放弃!等着吧,等腿好了,一定要让许凤止好看!她带来的这一切屈辱,一定会百倍的还给她!
    许心瑶的一切变化都看在阿团的眼里。今天来这里,一来本就是为了刺激她。许心瑶这人心思沉重喜欢一击必中,今天的事,若非自己早就知道卫长恨是太子哥哥,或者面具没摘下来,一定会吃大亏的。
    不想给她蛰伏的时间。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了。
    一是为了刺激她,二是为了解惑。
    说实话,许心瑶说认识太子哥哥在自己之前,那么是很早就喜欢的了?她所嫉妒的一切,都是一直都存在的。可为什么后面才爆发出来?前面她虽然跟自己不亲近,但也没到这个地步,那时候的她,明明忍的住的。
    二房的事不是爆点,秋尾那事好像是个契机?但那时候的她虽然说了些真话,后面也没有怎么样。她的报复,她的算计是从一年多以前开始的。那时候一切都风平浪静的,女学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了现在的她?
    收回了沉思,对上许心瑶的眼神。
    “你就这么恨我?”问句,却是平静叙述的态度。
    “我当然恨你!”
    意料之中又理所当然的答案。
    许心瑶狠狠的看着阿团,疯狂至极的眼色让她姣好的面容扭曲成话本子里面的妖魔一般。咬牙切齿道:“我恨不得喝你的血,恨不得啃你的骨,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所有的一切!我的悲剧都是你造成的,我恨不得你现在马上去死!”
    毁了她的一切?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她这般模样,是问不出什么了,她也绝对不会告诉自己的。垂眸收敛了神色起身,“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如果你不肖想不该得到的,绝对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哈!”
    “我不该得到的?”
    许心瑶大笑,眼里有水光泛过。大喊:“那我原本的呢?那我原本该得的呢!”
    她原本该得的?那就不是女学的事了,一定是家里的事情。看来,真得去查查到底是什么原因了。先问问阿娘好了,这家里一直是阿娘掌权,她应该知道些蛛丝马迹的。既然她不会说,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转身往外走。
    许心瑶死死咬着下唇看着阿团背影。跪河水的时候没哭,众人嘲笑的时候没哭,刚才也没哭,现在眼泪却是决堤。再也忍不住的崩溃大喊。“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为什么我就永远要当你的陪衬!”
    “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为什么时时刻刻都要有人来提醒我必须低你一等!”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你这么好!”
    “连他也是,眼里,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你有什么好的!”
    最后一句已经是泣不成声,阿团还是听的清清楚楚。前行的步伐微微一滞,然后彻底离开了许心瑶的房间。出了房门,这会丫鬟婆子们倒都守在门口了,殷勤的看着阿团,阿团并没有理会她们,步伐有些快的离开了许心瑶的院子。
    走到花园之中才缓下了步伐,低头看着一路开放的春花,眼里是犹豫,疑惑,不解和诧异。最后那句话让自己深思。是了,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就是太子哥哥陪着自己,自己早就习惯了他独有只对自己有的温柔。
    发展到现在的一切是理所当然。
    可是自己从未想过,太子哥哥是什么时候对自己有情愫的。好像,是很早之前罢?四五岁的时候自己已经记得很多事情了。那时候的太子哥哥和现在太子哥哥在对待自己的方面,没有任何的区别。
    脚步一顿,抚上春花的手也停滞了。
    那就是说,在自己四岁甚至更早的时候,太子哥哥就喜欢自己了?不觉欢喜,甚至是隐隐有了恐惧。三四岁的孩子,再可爱,也最多让人产生怜爱的感觉,是小辈,所以要爱护。就算自己和太子哥哥是指腹为婚,那时候的他,也不该对自己有什么心思。应该和自己一样,只是哥哥妹妹的感情。
    更遑论中间隔断了这么多年。
    如果是正常人,再热的情愫,分开了这么多年,一定会有所改变的。要么减少,要么沉敛,总之绝对不是太子哥哥那样从未改变的态度。
    那么……
    是什么原因让太子哥哥一直喜欢,一直对自己这么好呢?
    ☆、第一百零一章
    许潇然一身干净白衫伸手把阿团从马车上接了下来,看了一眼旁边停着的红顶软轿,清俊的眉眼闪过一丝疑惑,温润的询问:“你真的不和我去东宫先看看?”顿了顿又直言:“你和太子殿下吵架了?”
    两人这会刚过宫门,阿团要换小轿,许潇然就得步行了。
    距离卫长恨就是太子殿下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三天,作为事件中心的另外一位主角,阿团这几天一直在家里没有出去。虽然这些天没有出门,但发生了哪些事阿团倒也清楚。朝堂的事不说,就单说这些天阿娘收到无数的拜帖。
    无一例外的,全是家世不错又适龄姑娘家里的帖子。
    这是什么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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