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香生又转向许笙:“表妹也不肯说么?”
    许笙:“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顾香生:“那看来只能由我说了。”
    她环顾一周,视线落在人群外面的许茂脸上,微微一笑,道:“容我先擅自推断一下。许表妹很为兄长着想,希望他能与我成亲,这样一来,即便是冲着定国公府的面子,许茂将来的仕途也会顺利一些,可我毫无此意,于是她便想出一个好点子,请大家都过来玩耍,然后在我的茶里下药,再将我单独叫过来,等我药效发作昏过去之后,便除下我的衣裳,再将兄长叫过来,与我作出生米煮成熟饭的样子,最后再故作无意中撞见,将所有人都惊动过来,这样我的名誉受损,不管情愿与否,都只能嫁给许二表兄了。”
    说罢她还朝许笙眨了眨眼:“我说得对么?”
    许笙露出见了鬼似的表情,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
    顾香生:“方才我留意了一下,上茶的时候,只有我那一杯,是你亲手递给我的。不过也许你刚来没多久,还没听过一件事,当日在东林寺,你二表姐也曾用同样的伎俩,想诱我上当,只可惜功败垂成,反倒将自己给赔了进去。你怎么会那么傻,竟然相信你二表姐是出于好心给你出的点子?”
    顾画生怒道:“这些都是你好表妹想出来的法子,与我又有何相干!”
    赵氏冷冷道:“二娘以为将夏草软禁起来就没人知道了?早在上回东林寺的事情之后,太夫人便命灵芝在你左右监视,以防你又闯出什么祸来,早在你上回在给许小娘子出主意的时候,灵芝就已经将你们筹划的一切都禀报上来了,是四娘想着将计就计,捉贼拿赃,这才任由你们胡闹到现在!”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一切,顾琴生不敢置信地看向顾画生,以她柔弱温顺的性情,难得也厉声道:“二娘,果真有此事吗?!”
    顾画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顾香生见状,又补充道:“出了上回的事情之后,灵芝原是要被发卖的,是我让阿婆将她继续安在你身边,因为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也很了解二姐姐你的为人,知道你一定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的,只是没想到,下药这种点子,第一次都不管用了,你还想用上第二次,真以为好招不怕老吗?”
    许笙哭道:“四表姐,你都知道了,这都是二表姐给我出的主意!我只是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阿娘和二兄都不知情,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年少无知!”
    顾香生摇摇头:“如果你二兄不知情,又怎么配合你来演这一出戏,可惜你没把他也一道迷昏了,否则倒还可信一些,你说是不是,二表兄?”
    许茂自然百口莫辩。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仅仅是一念之差,拗不过许笙的哀求纠缠,神使鬼差答应她的请求,竟然会将这一切推向完全无法挽回的境地。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许笙还待再说,赵氏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了:“将所有人都带到太夫人那里去,一切自有分晓。”
    焦太夫人早有预料,听见这件事东窗事发,只叹了口气,就让人去将已经出门的许氏和袁氏都马上叫回来。
    袁氏万万没想到女儿胆敢瞒着自己做下这等事情,待来到焦太夫人面前时,只能慌慌张张辩解道:“太夫人,这里头许是有什么误会……”
    焦太夫人也不与她寒暄废话,直接就让灵芝将所有事情出来。
    越是听下去,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就越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反应。
    袁氏和许氏大惊失色,顾画生面色晦暗,许茂神情颓丧,许笙则哭个不停。
    待灵芝讲完,袁氏终是忍不住,给了许笙一巴掌。
    对这女儿,她平日里恨不得放在手心上宠着,如今这般表现,也的确是气得狠了。
    许笙被这一巴掌打得愈是大哭不休:“明明是你说要让二兄与四表姐多亲近的,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着想么!”
    袁氏被她说得既是气急败坏又是难堪:“我说让他们多亲近,没说让你干出这种事来!”
    许笙捂着脸:“我早就听说了,四表姐生辰不好,以后想在京城找门好婚事也不容易,二兄有什么配不上她的,亲上加亲不是更好么?!”
    焦太夫人冷下脸,毫不留情:“就是冲着你这样的小姑子,我也不会让孙女嫁入你们家!阿许,他们都是你的亲戚,你自己说,要如何处置?”
    许氏无措地绞着帕子:“一切听凭阿家决断!”
    焦太夫人:“那好,劳烦你们今日便搬出去,顾家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
    许笙叫起来:“太夫人,这点子还是二表姐出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样恶毒的计谋!”
    焦太夫人:“你二表姐如何,那是顾家的事情,我自会处置,就不劳你费心了。”
    袁氏求情道:“此事的确是阿笙理亏,不知老夫人能否念在她年幼无知,饶了她这一回?”
    焦太夫人瞥了她一眼:“此事没有酿成恶果,得亏是四娘机警,早有防备,否则如今她怕是哭都没处哭,只能忍气吞声嫁入你们家了罢?”
    袁氏被她说得无比难堪,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自然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就在这时候,外院管家来报,说是礼曹梁尚书上门拜访,已经在外头了。
    焦太夫人有些意外,也顾不上处理袁氏等人了:“快开中门迎接!”
    礼曹尚书上门,自然与小辈们无关,顾经不在,许氏也不好露面,便任由焦太夫人起身去外院待客,其余人等则待在太夫人的屋里,大眼瞪小眼,很是尴尬。
    还是顾琴生先忍不住,质问顾画生:“二娘,你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顾画生冷笑:“大姐姐,又不是你嫁入吕家,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这句话?你生来便是公府嫡长女,祖母对你高看一筹,连婚事也比别人顺利,尚书令家的郎君,何等美满,何等般配,你怕是早就将我这个亲妹妹抛诸脑后,一心一意等着进王家去当他们的宗妇了罢!”
    顾琴生忍无可忍:“你会嫁入吕家,还不是你自己作来的!”
    顾画生:“是啊,所以我就该乖乖引颈就戮是不是!要不是顾香生,这一切本就不会发生!都是她,全都是她害的!”
    顾香生听着这滑稽的话,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明明是自己先去害别人,结果害不成别人,还要反过头来怪别人不给她害。
    若说顾画生以前还只是小恶,但在东林寺之后,她心里的小恶非但没有熄灭,反而酝酿成大恶,一路朝着走火入魔的方向狂奔不回了。
    “你别得意!”顾画生也看见她的表情了,张牙舞爪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嫁得什么好人家!”
    顾香生懒得与她废话:“二姐姐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罢!”
    袁氏面色灰败,却没有心思去理会顾家姐妹的争执。
    不可否认,对二子的婚事,她心里的确有功利的想法,甚至许笙做出来的这些事情,她也未必没有想过。但想和做,终究是两回事,她没有做,正是因为她明白其中后果,若是做不成亲家,就要反为仇家了。
    但袁氏万万没有想到,许笙年幼无知,受了顾画生的怂恿,就当真不管不顾,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更糟糕的是,事情非但不成,还中途败露了,阴谋从一开始就被别人看在眼里,女儿却还自以为聪明,傻傻落入圈套中。
    想及此,看见许笙还在哭个不停,她的心情越发灰恶了,后悔自己平日宠她太过,以至于许笙无法无天,胆大妄为至此。
    “阿隐,”袁氏斟酌词句,“此事的确是阿笙的错,可她也是受了怂恿,以她一个人,不可能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舅母在这里代她给你赔不是了,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她口中那个“怂恿”的人冷笑一声,讥讽道:“撇得好生干净啊!她自己若是无心为恶,谁人能怂恿得了?我是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着她去做,还是给她下了*药了?”
    袁氏面色难看。
    顾香生没有理会她们狗咬狗,只淡淡道:“我原不原谅的,于大局也无所助益,此事自有太夫人定夺,舅母不必代表妹道歉了,香生受不起。”
    袁氏又将恳求的眼神投向许氏:“阿菱……”
    被顾家赶出去另觅住处是小事,袁氏怕的是顾家就此与他们一刀两断,此事若传出去,别说二儿子的前程名声毁于一旦,就是大儿子只怕也要受连累,更别说许笙了,到时候别人一提起许家,就会想到他们用卑鄙手段逼婚的笑话来。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许氏避开她的眼神,只蹙眉道:“嫂嫂如何能干出这种事来,阿笙是你的女儿,四娘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将心比心,还请嫂嫂勿须多言。”
    连最有可能帮自己说话的人都不肯开这个口,袁氏终于绝望了。
    焦太夫人还未回来,但有她跟前的赵氏坐镇,连许氏都不敢轻言退场的话。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熬,所有人,包括许茂,都待在一个屋里,虽说四周都放着冰块,外头也有凉风袭来,众人仍旧觉得手心和背部阵阵冒汗,湿透夏衫。
    也不知过了多久,焦太夫人才终于在仆妇的簇拥下回来。
    “先前阿许说让你们在这里寄住一段时间,直到许大郎和许二郎考完春闱,当时我也是心软,觉得亲戚一场,没道理不答应,没想到竟给顾家招了一头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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