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很小的可能是……
    “他是异魂?他不是地球本土人,”谢宇策不禁想到了个奇怪的可能性,“军盟高层被异魂夺舍, 所以异盟才能胡作非为?”
    这里已经可以意识联网,谢宇策只是一星军士,一星军士权限太低,就算扫描这位老人的面部, 也查无此人。
    银发老人像是察觉到了他心里的意思,淡淡地说:“我一直都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就跟我来吧。”
    谢宇策实在好奇,但太多问题纠缠在一起理不出头绪,他对这位地球之主一无所知,而这位地球之主深不可测,似乎对他们都很了解,不明敌友的情况下,不适合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他需要进一步深思。
    “我是很想知道,但现在不是时候。我得留下,陪他。”谢宇策婉拒了地球之主的好意,记下了“清寂岛”这个地名,目送银发老人离开,这才转过身来,静静地跟在吴骇身后。
    吴骇意识联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喊了一声:“妈……”
    时隔五年的初次联系,那边王春晓已经哽咽上了,眼泪直往下掉,妆花得不成样子,一个劲地抹眼泪,却不忍苛责唯一的宝贝儿子,五年,五年没点消息,哪里忍心!
    五年前吴骇出了家门,很郑重地打了声招呼,他把私人战机留在家里,把备用卡留在家里,就轻松出了趟家,接着就是五年……这五年来,他们长了见识,见了不少当军士的父母,也结识了不少人,知道儿子有多了不起,成了军士好是好,就是有可能一去不归。
    所以,只能说万幸。
    吴骇问:“妈,我十二岁的时候,出事昏迷,送我去华城找你们的,是爷爷吗?”
    “是……是啊,”王春晓话里有诡异的停顿,说,“当然是你爷爷。”
    吴骇说:“确定是我爷爷?不是别的人?”
    王春晓像是下定决心,直截了当地说:“确定不是现在咱家里的那位。”
    吴骇一时语塞,头皮发麻。那边他爸也接上了,开口就是一句:“你爷爷没那么大本事。”吴骇当时脑子里一股无名火就冒起来了,这是爷爷的亲儿子能说的话吗!
    王春晓郑重地说:“你也别想瞒着我们了,你爷爷是什么人,咱家里那位又是什么人,失去记忆还是换了个人,我们还是分得清的,你爸妈不傻,早就看出来了,但知道你爷爷去世对你打击最大,所以我们才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想自欺欺人,爸妈就陪你自欺欺人。”
    王春晓抹泪:“可是,早知道你为这事,一去这么多年,一开始就该告诉你,这么多年就等你回来跟我们坦白。”
    吴骇说:“妈,爷爷回不来了。”
    王春晓说:“人死怎么能复生呢,你这傻孩子。”
    “你别自责,这不是你该承担的责任。你爷爷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盼着你能醒过来。当时你爷爷的状态很不好,医生说没两天活了,是你爸硬要吊一口气,想让他老人家撑到你醒来的那天,能看你一眼。你醒过来了,这就够了。”
    那边除了王春晓的声音,还有一声极其沉重的抽吸,像是他爸在哽咽,但很快又没声了。
    “我听亦安说,咱家里那位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脑域阔度高得我们都不敢相信,你想想,他能找个将死的老人夺舍,可见心眼并不坏,总比那些去夺年轻人身体的异魂要强,而且听唐婉心说他有个很厉害的孙子一直都是魂魄状态,还跟你在一块。你是视觉进化,能看到那些鬼怪,有个厉害的人物跟着你,爸妈心里安心了不少……”事实上还有那么点担心宝贝儿子被夺舍,不管怎样,他们只能好好对这位老人家。
    “对了,你没事,老人的孙子没出事吧?”
    吴骇看了眼面前的谢宇策,嗯了一声,王春晓才算松了口气,连说了几声“那就好”,很快又高兴起来,让他忙完赶紧回来,改天带他去爷爷的衣冠冢拜祭一番,有什么话慢慢说。
    吴骇爷爷的衣冠冢就在庄园的后山上,不算多好的风水宝地,却是爷爷早就选好了的埋骨的地方。
    吴骇跪在爷爷的坟前,磕了三个头,神情还是木讷的。
    爸妈看重已故的老人,也更看重儿子,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爸妈最终都会站在他这边,这些他都知道,所以爸妈的话,并不能影响他的内心分毫。
    活着的人得往前看,他也知道,他可以往前看,只是要让他全盘接受最敬爱的老人从头到尾无止尽的付出,并彻底放下,才能前进,简直就像完全否定一直以来的他自己一样。
    他想念爷爷,错了吗,他想救活爷爷,有错吗,他不能效仿绝大多数人放下已故的至亲,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吗……
    法则可以指点他修炼,但法则,休想教他做人!
    大雨倾盆而下,淅淅沥沥的声音掩盖了所有。
    吴骇跪在那里,没有动弹,任由雨水冲刷,整个人像是与雨幕融为了一体。
    从来意气风发的吴骇,一回来就一副被打垮的样子,颓废不堪。谢宇策不禁想起自己在参悟棋局的时候,似乎也曾有类似这样的状态。那时候,吴骇并没有落井下石,还说了一番鼓励人心的话,虽然后来事实证明那番激励并没有让他一鼓作气参悟棋局,但不得不说很安抚人心。
    “救不活,这不能怪你,”谢宇策说,“因为你尽力了。你已经竭尽全力了。”
    谢宇策陪着他,看他淋雨,见他颓废的样子也别有一番滋味,很个性,也很吴骇,他心里觉得自己也是魔怔了。
    “对不起。”吴骇无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地面,突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过了一会,谢宇策才醒悟,“对不起”是对他说的。
    自然死亡,遵老只是入主了一具死者的躯体,恰好那个死者,是吴骇的爷爷。也就是说谢遵并没有害死吴骇的爷爷,一开始就不存在弑亲之仇,只是误会……
    误会说开了也就够了,可吴骇道歉,那就一定有心存亏欠的地方。
    谢宇策脸色一变,说:“你对不起我?你如果说的是你对我做的那些,我早就在你身上加倍讨了回来。我利用你,一场赌局卷尽亿万灵珍,建三个神朝都没问题,就送了你一套宅子,几个亲吻几句好话你就满足了,我还利用你斩杀几百头半神兽得到几百道神器,一道都还没来得及给你,就给了你对我毫无用处的半神兽魂……从来都是我对你随心所欲,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并没有对不起我!”
    谢宇策一口气说完,却发现吴骇并没有在听,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说自话,像是处在和旁人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如果你是想说,对不起不能让我带走谢遵,”谢宇策在吴骇面前蹲下,双手捧起他冰凉的脸,缓缓靠近,吻住了他泛白的唇,轻轻吮吸,雨水的味道蔓延开来,“你以后可能要多一个哥哥了。”
    谢宇策说:“我现在要回去给他续命,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听得见,那就把浮屠放出来吧。”
    过了很久,吴骇还是维持着一个姿势,一个表情。也不知道刚才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这个状态实在是有点……太目中无人了。
    谢宇策说:“算了,你想自省,那就随心所欲地自省吧。不用有后顾之忧,在你清醒之前,我也不会去打扰你父母。不过我找地球之主有点事,你想通了就直接来清寂岛找我,不知道地球之主是敌是友,如果你来得太晚,我出了意外身亡或流放,这就是最后一面了。”谢宇策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自嘲一笑,心想,“我在说些什么,我敢独自前往自然是有底气能安然回来,算了,反正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谢宇策伸进他衣襟,摸出一把黑色匕首,那匕首遍布裂纹,有的已经快要脱落。谢宇策将黑色匕首放进自己怀里,又抓起他的手,另一手张开附在上面,以魂力一探,找到了盛放大量药剂的那一枚空间戒指。谢宇策把空间指环从他手指上拔了下来,这才留下吴骇,先行离开。
    下山的时候,谢宇策顺手杀了几头变异兽,军功实时到账,他这才换上了相对正常的穿着。在走之前,他顺道回了趟吴骇家。
    谢遵只比以前稍微老了点,带着老花镜,睡得很沉。他住在吴骇为爷爷准备的一楼最向阳、风水最好的房间,房间里温度、湿度适宜,谢宇策进来又出去,他都没有察觉,还打着呼噜睡得很香甜。
    这种安稳的状况在上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不是老了失去警惕心,而是在地球这样的位面,对于遵老这等脑域阔度99的人来说,几乎没有危险,也就没必要在睡梦中保持警觉。
    事实上谢宇策刚回来,就用魂力探查过这座庄园的情景,发现遵老健在,他相信吴骇也同他一样,所以在情绪稳定之前,宁可待在深山老林里不出来。
    谢宇策静静地看着谢遵,内心五味陈杂,但想到如果知道他已经成了真仙,甚至真仙之上的仙主,想必遵老会非常高兴。因此谢宇策淡淡一笑,没有打扰老者的美梦,只说:“委屈您了,请你再等一段时间。”
    谢宇策刚走,门外响起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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