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公审之后,皇帝除了小朝会照常议事,一直没找弘昼单独说话,弘昼感到十分的忐忑不安。这一日,他终于自己去了养心殿皇帝书房。皇帝让李玉叫他进去,他进去后才发现鄂弥达正跪在里面,皇帝示意他站过一旁,对鄂弥达继续说道:朕已讲过多次,满八旗不要结党,汉八旗和其余八旗都在看着你们,朕看你还算老实,将这些事都告诉给了朕,悔过书确有悔意,调查结果和雅尔哈善也确实无勾结,朕便从轻发落,罚俸一年,继续原职留任刑部,为朝廷效力。
    鄂弥达忙叩头道:谢主隆恩!奴才谨遵圣谕,一定好好报效朝廷!鄂弥达下去之前看了一眼弘昼,弘昼心里有数,翻了他一眼。
    皇帝温和地道:你来找朕,有什么事?弘昼看看皇帝身边的李玉,皇帝道:李玉,你下去吧,朕和和亲王两兄弟说话,不要让人来打扰。李玉应声出去了。
    弘昼于是跪下道:皇兄,雅尔哈善的事,弘昼应该来向皇兄请罪。皇帝道:你有何罪啊?弘昼道:雅尔哈善才入军机处不久,一心想立功,他来找臣弟,臣弟便叫他考虑为皇上分忧霍集占的事,没想到他办事不力,让霍集占逃脱,但臣弟绝对没有指使他纵容霍集占劫持傅恒的家眷,那都是他一人所为。后来他害怕,又来求臣弟为他讲话,恰好清真寺那个守卫也想投我门下,他告诉了臣弟傅恒和容妃的事,我便告诉雅尔哈善,若到了万不得已时,可将此事私下告诉皇兄,或可有一线生机,但臣弟没想到他竟然在刑部大堂之上公诸于众,更不知那其实是皇兄的安排。
    皇帝看着他,良久,道:弘昼,你让朕很失望!第一,朕多次讲过,你和傅恒要同心,就是不同心也不要互相掣肘,第二,朕也多次讲过,你不要在王府里聚众吃酒溜鸟,朕知道你没有结党的心,不过就是大老爷们儿一起消遣玩乐,但外面的人会怎么看?雅尔哈善,鄂弥达都是你的座上客吧?否则刑部发生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两人自己都承认了!你也不要抵赖。
    弘昼道:皇兄,既然你都知道,您还相信雅尔哈善说的话,他就是自己妒嫉傅恒,捅了大案,想拖人下水,好给自己脱罪,便攀诬臣弟。皇帝道:雅尔哈善拖你下水?那他为什么不拖别人?弘昼,那个守卫朕已经处置了,朕可都是为了你。他投你门下?他一个回人,为何要投你门下?你门下真是来者不拒啊,满人,汉人,藏人,高丽人,色目人,现在更好,还加了回人,应有尽有!
    弘昼道:皇兄,除了本家兄弟爷们儿,其余那些人不过是一些食客,臣弟公务繁重,有闲暇时才吃吃喝喝,看看歌舞解解乏,皇兄您不是也去过。那个回人守卫自己碰巧见到傅恒,可不是臣弟收买指使的,他将此事报告给臣弟府里,臣弟府里的人知道兹事体大,才来回的我。皇帝盯着他,弘昼忙道:皇兄放心,我府里知道此事的人已尽数被臣弟处置了,统共四,五个人吧,此事绝不会泄露。
    皇帝脸上一跳,闭了闭眼睛,道:弘昼,瞧瞧你干的好事!因一桩无中生有的事,随便就下了几条人命!弘昼心想:你说我?你自己每天不知杀多少人呢!口中辨白道:皇兄,谁知道您在幕后安排啊!您密审霍集占干什么!直接杀了便了了!您又怎能纵容自己的宠妃和老情人见面!皇帝大怒道:弘昼!
    弘昼忙叩头道:是臣弟失仪!但她一个回女,就算生得美若天仙,还能让皇兄什么例都为她破了不成?!皇兄的后宫,难道不是要顾及各族势力各家势力?本来皇兄你乾纲独断,臣弟不应该置喙,但臣弟也是为皇兄着想为社稷着想!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弘昼抬起头来,道:皇兄独宠一人总是不妥。皇帝看着他,道:朕的家事朕自有主张,你回去想想刚才朕和你说的话,好自收敛约束。弘昼笑道:是,皇兄。但要说美人啊,臣弟可听说,西藏的圣女,又美又神秘,可绝不比回女差!皇帝大怒道:荒谬!弘昼又叩头道:是是是,臣弟荒谬,圣女都必须保持处女之身,臣弟不过是听了觉得有意思……
    弘昼施施然地去了,李玉转进殿里,几本折子飞砸而来,砸在他脸上,只听皇帝怒道:好你个弘昼!李玉不明所以,忙捡起地上散乱的折子,道:万岁爷,五爷就是这荒唐脾气,时不时说话不靠谱,他又怎么惹您生气了?皇帝冷笑了一声,道:沉壁那天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李玉想了想,想不起什么,问道:什么话?哎呦,容妃娘娘和皇上说的话多去了,奴才哪能记得那么多!万岁爷,要不,您给奴才提个醒儿?皇帝不说话,只看着殿外。
    李玉回头看了看,什么人也没有,不得要领,便回转头来,转头时突然想起那日容妃说的那句“和亲王”来,心中猛吃一惊,于是看向皇帝,皇帝兀自用阴冷的眼神注视着殿外,李玉大气儿也不敢出,半晌道:奴才瞧着不像,和亲王怎会对容妃娘娘,他怎么敢……皇帝突然打断他:他为的是朕后宫的另一位。李玉吓趴下了,心中哀号一声:和亲王,您自求多福吧!奴才是真救不了您了。
    同一时刻,承乾宫里,皇后那拉氏在逗新得的红鹦鹉,笑靥如花。珍儿道:娘娘,您怎么还高兴得起来?那拉氏道:这鹦鹉多俊哪!珍儿道:今早的消息,雅尔哈善大人也只是改判了斩立决!那拉氏笑道:只要和亲王没事就好啦!雅尔哈善这个蠢货,本宫还嫌他死得太慢!珍儿道:可皇上也太护着魏璎珞了吧!她腹中的可是富察家的儿子。
    那拉氏道:你怎么知道是儿子?珍儿道:不管是男是女,反正不是皇上的,皇上何必为了这个女人连军机大臣都杀了!那拉氏哼了一声,道:谁说皇上是为了她?珍儿道:那皇上是为了谁?那拉氏笑道:傻瓜,他是为了和亲王。珍儿诧异道:什么?那拉氏道:你去吧,这些事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珍儿回了自己屋,袁春望躺在床上笑看着她。珍儿把刚得的金裸子收到荷包里,道:皇后娘娘根本不知道是你给皇上通风报信那个清真寺守卫的事,你这是要害娘娘吗?袁春望瘪瘪嘴,无奈地说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我是为了皇后娘娘。
    珍儿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让我给你看了娘娘和王爷的信,明知道那个守卫是王爷收买的,为娘娘除掉容妃用的,你还去破坏。结果容妃没除掉,傅恒大人也没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袁春望道:我早和你说过,容妃的事,娘娘不能轻举妄动,她后面是皇上!你以为,就凭一个守卫的证词,就可以扳倒容妃和傅恒?简直是痴人说梦。珍儿道:容妃和傅恒大人都那样了,皇上还不信?
    袁春望哼了一声,道:不管他相不相信,他都不会就此杀了容妃和傅恒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宠妃,一个是他的心腹,军机重臣,这两个人要是因此事获罪,就是坐实了他二人有染,他这个皇上还怎么做?别人会怎么看他?而且,回部要怎么办?容妃只是容妃吗?珍儿道:你的意思是皇上不在乎戴绿帽?袁春望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还是不明白,构陷傅恒是绝不可能的,他喜欢的是魏璎珞,皇上为此都把魏璎珞给他了,现在魏璎珞还有了孩子,他怎会和容妃有染?皇上比谁都明白。
    珍儿道:可你不是也说容妃生得实在是漂亮,你没看所有男人看见她都那副样子?袁春望低声道:你不会明白,傅恒不是皇上,我也不是皇上。珍儿道:什么?袁春望一笑,道:我是说,我不也看不上她?珍儿甜甜地一笑。袁春望继续说道:所以无论我送不送那个密报,容妃和傅恒都不会有事的。珍儿道:那你折腾这一出干什么?袁春望道:为了娘娘啊!皇上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那密报是娘娘送的。皇上就明白了,皇后娘娘,她一心是为皇上着想。
    珍儿道:可你为什么不告知娘娘?袁春望道:告诉娘娘?她是有多想置容妃和魏璎珞傅恒于死地,这样的机会怎会放弃。可结果呢,她谁也斗不倒,因为和她斗的是皇上。珍儿道:可我还是不明白,现在这样,对娘娘又有什么好处?和以前没分别啊!
    袁春望道:当然有,傅恒擅自带容妃和霍集占见面,是因为他和魏璎珞和容妃交好,结果东窗事发,皇上心里对傅恒又有了第二条刺,因为容妃也是他的宠妃,虽然他知道傅恒和容妃没什么,所以富察家就必须和容妃保持距离,疏远容妃,而容妃因为霍集占和傅恒的事,在皇上心里也是一落千丈,皇后娘娘再对付容妃就容易了。珍儿道:我明白了。可娘娘不知道,她说皇上杀雅尔哈善是为了和亲王,这我实在不懂,雅尔哈善是娘娘的人哪。
    袁春望笑道:如果不杀雅尔哈善和那个守卫,和亲王就脱不了干系,成了他的把柄,不定哪天就有人会再做文章的,杀了二人,和亲王就保住了,绝了后患。娘娘知道皇上爱护亲兄弟,才暗示和亲王揽下雅尔哈善这件事,和亲王没事是皇上保了他,说明皇上也认为和亲王是背后主使,娘娘不就安全了?珍儿道:原来如此。袁春望道:而我送的密报,让皇上对娘娘更加信任有加,你等着看,皇上很快就会来承乾宫了。
    珍儿道:谢天谢地,雅尔哈善没攀扯咱娘娘。袁春望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他要真敢那么做,不等他死,他的儿子早完了。珍儿吃了一惊,看着袁春望,袁春望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便有小太监在屋外说道:袁总管,皇上来了,您和珍儿姑娘赶紧去前面伺候吧!珍儿睁大了眼睛看着袁春望,满是骄傲和喜悦,袁春望从床上一跃而起,笑着道:皇后娘娘还不得好好感谢我们俩?说着揽着她走了出去。
    皇帝带李玉走后,那拉氏色厉内苒,对袁春望和珍儿道:跪下!珍儿吓了一跳,袁春望却神情自若。那拉氏道:你们俩好大的胆子,竟敢看本宫的信,还敢为本宫作主?!珍儿忙道:娘娘,这都是奴才担心娘娘和王爷,但奴才不识字,所以拿给袁春望看的,他是想帮娘娘,我们都是想帮娘娘!那拉氏看着袁春望,袁春望也看着她。好一会儿,那拉氏道:袁总管,你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处置你?
    袁春望不慌不忙地道:娘娘会重赏奴才。那拉氏又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一笑,道:下不为例,你们起来吧。珍儿大松了口气,两人起来以后,那拉氏笑道:珍儿,你这次功劳最大!珍儿脸红了,道:谢娘娘,都是袁春望的主意,他全是为了娘娘!
    那拉氏问道:袁总管,你想要什么赏赐?袁春望又跪下道:奴才的赏赐娘娘早就给过了,奴才再不需要什么。说着看着珍儿,珍儿心里十分甜蜜,抿嘴一笑。那拉氏也笑道:好,你起来吧。珍儿起来后,见她的神情,道:娘娘,皇上心里一直是有娘娘的,处置了霍集占,便陪娘娘回辽东祖籍辉发古城祭祖,这是多大的恩典?紫禁城也是从来都没有的!而且娘娘又有了身孕,等阿哥出世,娘娘又为皇上添一位嫡子,这后宫依然是娘娘的!袁春望在一旁道:这是什么话?这后宫什么时候不是娘娘的?珍儿忙道:是,奴才说错了!说着便要跪。
    那拉氏笑着拦住她道:好了好了。心里想:自己这孩子是过年时和皇上有的,是他带容妃去圆明园之前,皇上待自己其实是很好的。不过因为正月里多事,十三阿哥又……这个月月事未来,自己也忘了,是太医请月脉时发现的。那是霍集占被抓之后的事,太医院报上养心殿后,皇帝十分高兴,立刻下旨内务府将赏赐送来承乾宫。又想起十三阿哥的事后,皇帝说的,“淑慎,你还年轻,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今天他便亲自来说去祭祖的事,袁春望认为是这次他代自己给皇帝报信儿的事,其实那个时候,父亲那尔布死了,他就给自己送过旧衣,虽然几年过去了,他一直没忘,而容妃已完了,心里愉快之极。口中说道:你又知道是阿哥?
    珍儿道:娘娘连着生了两位阿哥,绝对是宜男之相,就是格格,也比那什么都生不出来的强!那拉氏心知肚明,却不说破,笑道:不许胡说!珍儿道:是!但奴才说的没错啊,那一位都来了快一年了,皇上还成天在她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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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渊源】帝后祭祖。乾隆十七年(1752年)四月二十五日寅時,继后生十二阿哥永璂,乾隆十八年(1753年)六月二十三日寅時,皇后生皇五女。乾隆十九年五月,【乾隆帝与皇后那拉氏去了一趟皇后祖籍辉发古城(今吉林省通化市辉南县)】,并在这里留下了几篇诗作。乾隆二十年(1755年)四月二十二日酉時,皇五女夭折;乾隆二十年(1755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卯時,生皇十三子永璟。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七月二十四日子時,皇十三子永璟夭折。小说里为情节需要,调整了继后的一些大事年时间,将祭祖的事放入此节里的乾隆二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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