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又良久不语,小全子看他的神情,揣摩他的心思,道:万岁爷,主子过得挺好,您放心吧,她常和奴才说,没有您,就没有她的今天,可知她心里是有多记挂您,奴才瞧着,那是时时记挂的。皇帝又叹了口气,道:朕也时时记着她。小全子忙道:那是,那是,主子心里都明白。皇帝又道:你就去告诉她,朕知道她知道了,朕不过就是关心她,绝没想着监视她。小全子道:是,万岁爷,主子明白您是好意,所以她才不让奴才告诉您嘛!
    皇帝一笑,道:你这奴才,欺君罔上,倒会爬竿,这是又保了自己一条命?小全子见他的神情,大松了一口气,嘻嘻一笑,道:奴才不敢,奴才都是听万岁爷的,只是奴才这一留在江南,谁再替主子给您送信呢?皇帝问道:傅恒真的不知道?小全子道:送信的事儿,大人真的不知道,主子说这是您和她的秘密,她要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皇帝点了点头,眼里隐有泪光,过了一会儿,道:这事朕会看着办,你为朕办差办的好,朕要重赏,说吧,你想做什么官儿?小全子忙跪下道:皇上,小全子但凭皇上吩咐,不敢擅专。
    皇帝又笑起来,道:不敢擅专这话都学上了,看来,你是做好准备了!小全子嘻嘻一笑,道:奴才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儿,还是要万岁爷多教教奴才,奴才才能出息!皇帝用手点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你好,你主子把你调|教的好!小全子又嘻嘻笑,将璎珞逼着他认字读书记账的事儿全说了。皇帝听完,沉吟了一会儿,道:朕明白。于是便把要派他的差事说了,说了好一会儿。
    等小全子出来的时候,李玉向他道喜,道:全大人!小全子忙跪在他面前,道:李总管,奴才始终是您的奴才!去年,要不是您提醒奴才,奴才的命恐怕早没了。李玉笑道:你倒是会来事儿,快起来吧,别人看见了不像!
    小全子这才想起,自己是做傅恒府里的管事打扮,向宫里的公公跪拜,确实不合体统。站了起来,又对李玉道:李总管,奴才不能给主子和皇上送信了,奴才瞧着,他也只能找您了,可找您如何瞒过大人呢?李玉不置可否,道:这皇上啊,就是口是心非,他也就是在你面前,说点子对你主子的心里话。小全子见船舱外四下无人,低声道:他怎的还如此惦记主子?他不是都告诉所有人了吗?
    李玉摇了摇头,道:万岁爷是多念旧重情的人呐!你主子对他情义双全,他怎能不惦记呢!他告诉所有人,也是为了全情义,不光是对你主子,还有对傅恒大人。小全子便把璎珞又怀孕的事告诉给了李玉,叫李玉看情况,再告诉皇帝,刚在里面,他瞧皇帝那样子,皇帝问他璎珞的近况时,他没敢说。傅恒当时嘱咐刘太医不要告诉别人,刘太医自然不会说。李玉听了,便不言语,半晌,道:你不要担心,皇上现在对你主子已不是……小全子点点头,道:奴才听说,皇上可喜欢容妃娘娘了。李玉道:嗯,只可惜……
    小全子不明白李玉的意思,但见了皇帝后,担心起璎珞和傅恒来,便对李玉道:李总管,小全子这一留在这里,不知哪日能返京,您还是多劝着皇上点儿,奴才瞧万岁爷那样,心里也不好受。李玉道:你放心罢。皇上的性子,不能劝,越劝越拧,就顺其自然吧,他不会做什么,这你可以放心,以前我也担心,但现在有了容妃娘娘,大家都放心,说着还指了指上面。小全子明白他在说太后,于是吁了口气,道:那就好。
    依博尔因为年纪小,月事还没有十分稳定,间隔时间时长时短。自正月下旬,她和永琪圆房后,直到这日才来月事,疼得十分厉害,加上坐船,感觉更不好。因永琪一早便去和皇帝傅恒待在一起,所以并不知道,依博尔不让潘嬷嬷去找他,找他也没用。潘嬷嬷找了太医来看,又回了容妃庆妃。太医开了药,但水药没有那么快起作用,所以她还是很疼。潘嬷嬷便给她烫了暖壶,给她揣在怀里,让她歪在榻上。她很困倦,拥着被子,但疼得睡不着。
    胡嘉佳来的时候,见她气色苍白,心里吃了一惊,问她道:多不多?依博尔点点头。胡嘉佳忙回了自己屋里,捧了一个盒子来,打开,里面是一排药丸。她拿出一粒来,道:这是华佗秘方乌鸡白凤丸,娘配了叫我常吃的,妹妹也可以常吃。潘嬷嬷在一旁道:格格,药可不是乱吃的,这得太医瞧过再吃。胡嘉佳明白她疑心自己,便不言语。依博尔立刻接过,放入嘴里。
    潘嬷嬷惊道:格格!就是吃也不忙这一时,没有这么快起作用的。依博尔道:嬷嬷不要担心,我想和嘉佳姐姐说几句话。潘嬷嬷叹了口气,自下去了。依博尔要握胡嘉佳的手,胡嘉佳迟疑了两下,便让她握了。依博尔轻声道:姐姐,这几日我不方便,你好好伺候阿哥吧。胡嘉佳摇了摇头,不言语。依博尔又道:姐姐,你不要顾虑我。胡嘉佳道:妹妹,我知道你的心意,谢谢你,但是我真的不想再勉强阿哥。嘉佳那天那么做,已免了爹娘和胡家蒙羞。其他的,就由阿哥自己吧。
    依博尔疼得昏昏沉沉,下午永琪回来后,看她的光景也大吃一惊。但汤和药都已喝过,再做不了什么,潘嬷嬷也劝他放心,只能上床抱着她,让她在自己怀里感觉舒服些。依博尔一时清醒过来,便推开他,道:阿哥,我心里烦躁,有人在一旁,就更不痛快,你回自己屋吧。永琪知道她这是不想让自己靠近血腥,按规矩他也不能和她亲近,于是默默地出了门。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事,十分忧心,不知不觉走入胡嘉佳的屋里。
    胡嘉佳正在拨算盘,见他失魂落魄地走进来,忙让他坐了,叫嬷嬷给他上茶。嬷嬷下去后,她微笑道:妹妹明天应该就会好些,就第一天特别疼,阿哥不要担心。永琪点了点头,还是默默不语。胡嘉佳见他的神情,十分不忍,站起来,站到他身边,道:阿哥,她真的不会有事,嘉佳以前也这样,过一阵就好了。永琪伸出手去,抱住她的腰,闭上了眼睛。
    胡嘉佳心里十分开心,她本不敢主动去抱永琪。迟疑了两下,终于抬起双手来,轻轻抚摸他的头。两人静静地待了一阵,她看永琪滴下泪来,便笑道:阿哥,你不相信嘉佳的话?永琪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对不起你。胡嘉佳心里有一股难言的滋味,但一笑,道:阿哥,别这么说,你来嘉佳这里,嘉佳很高兴。嘉佳常想,如果嘉佳是依博尔妹妹该多好。永琪抱紧了她,说不出话来。
    胡嘉佳心里一动,双手捧抬起他的脸,俯身去亲他的唇,开始她很害羞又很忐忑,想亲一下便移开,但见永琪并不抗拒,于是胆子大起来,继续亲他。过了一会儿,永琪站起来,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心里十分开心。两人亲了一阵才分开,胡嘉佳脸红了,但她觉得永琪心情平复了,放下心来,道:阿哥,肚子饿不饿,我们去用饭吧?永琪道:就在你屋里吃吧。胡嘉佳更加开心。
    吃饭时,她一直给永琪夹菜,永琪经常对她微笑。两人吃了饭,永琪道:我去看看。胡嘉佳点了点头,道:阿哥自便。永琪走后,她想起之前那个吻,心里怦怦直跳,良久,才坐到琴案边,却忘了弹琴。也不知坐了多久,伺候她的曹嬷嬷上来道:格格,奴才伺候你睡吧。她于是点点头。她才洗了脸,却看见永琪又从外面进来,她又惊又喜,立刻叫曹嬷嬷叫人上来伺候永琪。曹嬷嬷也喜出望外。
    一切停当,曹嬷嬷带上门出去后,胡嘉佳站着不动,永琪便走到她床边,自己先躺了上去,盖上了被子。胡嘉佳心里猛跳起来,这是永琪第一次睡到她的床上,上次她和他是在姑苏行宫永琪屋里。她终于走到床边,再小心地躺进被子里。永琪一直没动。她于是鼓足勇气,靠着他,但他始终不动。胡嘉佳道:阿哥累了吧,早点睡。不一会儿,永琪睡着了,她又失望又欣喜,这已比原来强多了。于是也闭上眼睛朦胧睡去。
    第二日一早,永琪起来,她也立刻起来伺候他穿衣盥洗等,平时她都会睡得较晚,所以有点不习惯。早饭前永琪又去那边看依博尔,待他回来后,她便问他。永琪道:她还在睡,嬷嬷说她昨夜睡得还好。胡嘉佳道:阿哥,你放心去做事,今天妾去守着妹妹。永琪微笑道:谢谢你!永琪走后不久,胡嘉佳便带上绣筐去了依博尔的船舱,坐在床边做针线。依博尔醒后,在床上用饭等,她就陪着她。依博尔问她昨晚,她只摇了摇头,道:阿哥睡的很好,你可以放心。依博尔点点头。
    这晚,永琪回来的比较晚,看过依博尔后,又进了胡嘉佳的房。这幅枕面,胡嘉佳因白日里已完成了大半,想绣完,于是还坐在灯下绣。他微笑道:谢谢你,依博尔说你整日陪着她,她已好多了。胡嘉佳完全没有察觉他进来了,冷不丁有人说话,吃了一惊,手一滑,针立刻扎出血来,她一疼,才发现永琪回来了。立刻要起身请安,永琪已经拉过她的手来,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再放开她,道:疼吗?她脸红了,心里却十分欢喜,忙道:不疼,谢谢阿哥。
    曹嬷嬷拿了药来,给她上了,然后看看去了那边坐榻上的永琪,低声道:格格,今晚不要再错过。胡嘉佳脸红了,曹嬷嬷道:格格,这不是害羞的事儿,阿哥是你的丈夫,听嬷嬷的话,也别怕疼,阿哥这么好的人,他不会让你难堪,那边要是好了,他又不来了,这些天你一定要好好地留住阿哥,‘一夜夫妻百日恩’,他慢慢就会亲近格格,格格就是不为自己,也为胡家想想。胡嘉佳沐浴了很久,给自己打气,最后穿好睡衣出去时,永琪已睡了。她于是躺进被子里,心里像擂鼓般通通直跳,过了一会儿,一咬牙,便伸手去解永琪的中衣。
    她知道永琪没睡着,但他一直闭着眼睛,既不抗拒,也不动,和她和他的第一个晚上一样,那个晚上,他就是这样,最后她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和她……应该就是嬷嬷说的,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她心里难过之极,手慢了下来。在她要抽回自己的手之前,永琪终于侧身睁开了眼睛。两人的脸近在咫尺,他亮晶晶的眼睛就在她面前,她脸红了,立刻闭上自己的眼睛。永琪终于靠近了她,开始亲她……亲了一会儿,便解她的衣服扣子,她心里羞涩到极点……
    结束以后,她伏在他身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这一次,他有亲自己。永琪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心里十分难过。只听胡嘉佳高兴地道:阿哥,你待嘉佳很好,谢谢!永琪道:对不起。胡嘉佳道:妾喜欢阿哥这样对我,你没有对不起我。永琪道:可我……胡嘉佳道:我知道,没关系,你是嘉佳的丈夫,你来,妾就很高兴,阿哥千万不要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嘉佳喜欢阿哥。永琪抱住她,道:谢谢你。
    御舟到杭州的前一天傍晚,皇帝见人,容妃将福康安留在庆妃处,召永琪去和她晚饭。两人在桌边坐了,永琪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碟,心里十分欢喜。两人吃了一会儿,容妃柔声道:永琪,容母妃知道你现在和胡格格也不错,我问她,她都告诉我了。永琪道:容母妃,其实,我多半还只是去她屋里坐坐,我想她不会告诉您这些,因为她不会说我不好。
    容妃点点头,道:永琪,这样就可以了,我们不要勉强自己的心。胡格格是一个明白的孩子,就顺其自然吧。永琪道:嗯,就是因为她好,所以我总觉得对不起她,依博尔也觉得对不起她。都是儿子不孝,让您和庆母妃操心。容妃道:永琪,你皇阿玛要我告诉你他年轻时候的事。于是把婉儿的事说了,永琪听说婉儿身份低微,因宝亲王钟情于她而被处死,心里起了好大一股凉意,半晌不言语。
    容妃柔声道:你皇阿玛一早就要我告诉你,我不忍心,一直没有说。这是一件悲伤的事,但我想你明白你皇阿玛的意思,对吗?永琪点点头。容妃又道:你皇阿玛是过来人,他自然不会这样对你,依博尔又很有家世,不可和婉儿相提并论。你皇阿玛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个道理,你如果要保护你心爱的人,你一定要小心谨慎,这和你做别的事是一样的,很多事,你皇阿玛也想不到会如何发生。永琪点点头,道:容母妃,请告诉皇阿玛,永琪明白了。
    容妃微笑着念道:真主是天地的光明,他的光明象一座灯台,那座灯台上有一盏明灯,那盏明灯在一个玻璃罩里,那个玻璃罩仿佛一颗灿烂的明星,用吉祥的橄榄油燃着那盏明灯……它的油,即使没有点火也几乎发光——光上加光——真主引导他所意欲者走向他的光明。这是《古兰经》里的句子,永琪对这句子也十分熟悉,轻声道: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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