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大吃一惊,忙跑回楼边,推门就进,但门已从里面闩住了。那拉氏再顾不得身份,立刻大声拍门,叫道:皇上!皇上!里面有危险,您快出来!快出来!但是里面并无动静。那拉氏大惊,立刻回头看着多罗,命令道:还不叫人撞开门!多罗和李玉都垂下眼睛不动。她大怒:你…你们…你们也谋逆?!狗奴才,全反了不成?!
    便在此时,栖云楼前已被紧闭的院门被打开,外面走进来四个人。是傅恒带着一个侍卫,刘嬷嬷扶着太后。四人进来后,院门立刻又被关上了。四人走到近前,那个侍卫拿下了帽子。此时天色已黑,院子里点着灯,但是那拉氏和袁春望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侍卫竟然是女扮男装的魏璎珞。
    那拉氏看看关紧的房门,又看看这四人,然后再看着袁春望,冷笑了一声,然后跪下给太后行礼请安。太后哼了一声,并不看她。她也不在意,自己起身,走过来,站在一边。袁春望脸色扭曲得难看。只听璎珞道:袁春望,你的事已暴露,还不跪下伏法!
    袁春望立刻在珍儿身边跪下,众人都未注意,他突然将袖在袖子里的匕首刺向他身边的珍儿。珍儿一声未吭,便倒在地上,眼睛闭上以前一直恨恨地看着袁春望。众人皆惊呼。两个侍卫立刻上来压着袁春望,并仔细搜他的身,并未再发现藏有武器。多罗立刻上前查看,见珍儿已陨命,匕首没入她左腰,眼睛圆睁不闭,于是给她阖上眼睛,再对众人黯然地摇了摇头。
    璎珞惊怒莫名,开始大声揭露袁春望的罪行,说他和白露如何害死了忻妃,又如何一直给瑞贵人下毒,说白露已被奕禄看管,招认了一切,衣物上的鱼鲛粉也被证实,人证物证俱全,他居然死到临头还在杀人!并在屋里埋了硫磺火|药,可惜早已被多罗派人移走了。那拉氏闻言大吃一惊。袁春望却笑起来,道:你倒会栽赃,说的有鼻子有眼,下面便要说我是为了皇后娘娘吧?或是皇后娘娘吩咐的我吧?
    李玉已去侧殿里端了几张椅子出来,请太后坐了。便在此时,栖云楼的楼门开了,皇帝和弘昼走了出来,皇帝走到一张椅子前,转身坐下。弘昼跪在地上,他见正被皇帝派往山西公干的傅恒竟然也在,大吃一惊,又看看皇帝,电光火石间,明白了所有的事。
    只听璎珞道:不!你是为了你自己!你一直待在皇后身边,是要伺机谋害皇上!袁春望,你还记得当年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吗?那时候我不明白,现在我都明白了!我们已在太行山调查了你的身世。
    太后听到这里,面色陡然一变,插口道:太行山……皇帝,你叫他们都下去。皇帝于是一挥手,除了压着袁春望的那两人,其他侍卫都出去关上了院门。太后才问璎珞道:他到底是谁?
    璎珞道:太后,当年,先帝在太行山被人追杀,藏身于农家,他是那农家女所生的孩子,上京寻父,被当年的廉亲王发现,于是将他收了准备要挟先帝,后八爷争位失败,便恶意报复,将他送入皇宫,先帝不认他,他又成了六阿哥福慧的小太监,福慧生病,先帝斥责他,他便开窗将六阿哥冻死。
    又将当年袁春望唆使刘成让四阿哥坠马制造五阿哥容妃的流言未成,接着便在南苑借四阿哥进弓给皇帝下金蚕蛊毒的事说了,说容妃为了四阿哥和皇帝父子,只说皇帝中了手帕之毒,还说今年五月,九洲清晏失火恐怕也是他的所为,因为他想烧死皇帝。那拉氏闻言大吃一惊,不置信地盯着袁春望。璎珞再将忻妃之死和瑞贵人中毒的详情说了。除了傅恒,众人皆极为震惊。刘嬷嬷看着袁春望,心道:原来六阿哥竟是为此人所害,当年他不过一个小孩儿而已……
    袁春望哼了一声,盯着璎珞道:纳兰夫人,你可真能干啊,你不是早就如愿以偿跟了你的心上人傅恒了,我袁春望碍着你什么事了?璎珞自不提旧事,道:你卑鄙无耻,谋害皇上,滥杀无辜,就碍我的事。袁春望一直看着她的脸,叹了一口气,黯然不语。璎珞见他突然如此模样,心里一动,忽然想到:当年他设计傅恒,他为什么设计傅恒?一时便心乱起来。
    皇帝沉默不语。多罗很吃惊纳兰夫人和袁春望竟然是旧识,这比弘昼和皇后更让他意外!心里觉得明白了好多事,怪不得她二十多岁才嫁给傅恒,而太后和皇帝应该早就认识她,才有过继纳兰家一事,才有当年正觉寺皇帝和她的见面,和对她……
    璎珞抛去思绪,继续道:袁春望,你还有什么说的?袁春望笑起来,再不理她,只看着皇帝,道:弘历,对,我就是要杀你,我和你同是先帝所生,你高高在上为大清的皇帝,而我,却是低贱如泥任人使唤践踏的太监,在紫禁城里当净军送恭捅,这世道不公,我自然要自己找寻属于我的公道。璎珞怒道:可四阿哥五阿哥容妃忻妃瑞贵人和你有什么仇怨,你狠毒地要置他们于死地?袁春望仰天大笑:仇怨?他们和我当然有仇怨!因为他们是弘历的儿子和女人!凡是和弘历有关的人,都和我有仇怨!
    弘昼和那拉氏都狠狠地盯着袁春望。那拉氏颤声说道:你…你…你居然……袁春望对她轻蔑地一笑,道:怎么啦?我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您明白了吧,您做不做中宫皇后,和我有什么相干?你也是我的仇人!而且你是弘历的皇后,是我最大的仇人!然后又对弘昼道:和亲王,你也明白了吧,我可不是为了你,我不过是想借你的手对付弘历,你太蠢了,皇后也在利用你,达到她自己的目地,最蠢的就是你这个大清的和亲王!说着大笑起来。
    皇帝沉声道:一个小小的太监,竟有如此胆量,将朕的亲弟弟玩弄于股掌之中。袁春望笑道:不知在皇上心中,亲弟弟所值几何啊?
    忽听太后冷冷地道:先帝根本就没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我还不知道吗。你究竟是谁?!
    袁春望停了笑,哼道:雍正当年被人追杀,在我外公家里养伤,他留下了一套亲王的礼服,那是铁证啊。太后笑起来,道:先帝在太行山被人追杀,但他一早便和侍卫调换了衣服,我还不知道么?到底是谁借机玷污了农家女,就不得而知了。你的所谓谋划,全是一场空,本来,你可以好好地待在太行山,娶妻生子,唉。袁春望如遭雷击,额上冒汗,狂怒道:你胡说!你胡说!我乃先帝之子!皇帝阴沉着脸,对多罗一挥手,多罗便示意压着袁春望的那两个人将袁春望拖下去。
    太后又道:慢着。那两侍卫于是停了手。皇帝诧异地看着太后。太后道:皇帝,他是个疯子,就留着他的性命罢,我吃斋念佛多年,再不想多造杀业。皇帝一皱眉头,点了点头,多罗便吩咐那两人将袁春望带下去,袁春望还在凄厉地大叫:你胡说!你胡说!我乃先帝之子!我乃先帝之子!大清的皇子!你胡说!我是大清的皇子!皇——子——!在黑夜里听得叫人毛骨悚然。傅恒目光闪烁,璎珞心里冰凉,面色怆然。
    院儿内只剩了皇帝皇后弘昼,太后刘嬷嬷,多罗李玉,傅恒和璎珞。太后对跪着的弘昼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弘昼并不说话,亦不抬头。皇帝道:皇后,你也坐。那拉氏才在一张椅子里坐了。皇帝又道:和亲王一时糊涂,颇有悔过之心,交代了一切,朕念在手足之情,着他圈禁于府中,无旨不得离府,以观后效。今晚之事,任何人不得对外泄露,否则格杀勿论。傅恒璎珞并多罗李玉都跪下接旨。那拉氏心里大松了一口气,但不看弘昼。
    太后道:皇帝,这我就放心了,我乏了。说着站起来,皇帝和皇后也立刻站了起来。皇帝道:恭送皇额娘,都是儿子不孝,皇额娘不必忧心,保重身体。璎珞道:太后,我和傅恒送您回去。太后点点头。于是四人一起出院子去了。
    皇帝又坐下来,那拉氏立刻跪在他面前。皇帝看着皇后,温言道:淑慎,你方才在外面那等紧张,还斥责李玉等人,朕都听见了,今天的事,你受惊了,朕相信你。说着便起身将她扶起来,扶到椅子里坐了。那拉氏淌下泪来,道:谢谢皇上!臣妾有罪,他们都是因为臣妾,但臣妾真没想到,袁春望这个贱人,竟然狼子野心要谋害皇上!都是臣妾失查,而且今天是您过寿,您受惊了,都是臣妾的罪过。
    弘昼低着头,始终不看他二人。皇帝叹了口气,看了看天上,道:今夜,月亮可真圆!李玉,晚了,朕要回去了。皇后,你也早点儿歇了罢。李玉忙上来扶他起来。皇后立刻站起来,和多罗一起低头恭送皇帝。待二人出了院子门,皇后便转身,进楼里去了,自始至终,她都没看过弘昼,弘昼也没看她。
    院子里只剩弘昼和多罗二人。多罗立刻跪在弘昼面前。弘昼道:你也早知道了?多罗点点头。弘昼道:你不告诉我?多罗低头不动。弘昼道:他不让你告诉我?多罗还是低头不动。弘昼笑起来,道:多罗大人,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德雅他们如何了吧?多罗才抬头道:福晋他们很好,他们在王府里一切如常,什么都不知道,王爷放心。
    弘昼又笑起来,道: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还与我谈笑风生,掩天下人耳目,实则请君入瓮!是啊,若要拿他们,随时可拿,我这不是多此一问么?弘历,你真是天下心肠最冷,手段最狠之人,皇玛法看中你,真是没错儿!我比不上你啊,我怎么能比得上你!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啦!说着便站起身来,但因跪得太久,一时站不起来。
    多罗忙起身去扶他,他打开多罗的手,自己勉力站了起来,径直向院子外面慢慢走去,边走边闲闲说道:今夜,月亮可真圆!多罗一直看着他,见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消失在重重院门外,流下泪来。院子里,只剩了三张空椅子,珍儿的尸首伏在那边地上,她身侧是一滩已干了的暗色血迹。
    这晚回去后,弘昼便去到吴德雅屋里,遣散了院子里的人,再关起门来,将晚上的事都和她说了,但未提那拉氏参与密谋却临阵倒戈。吴德雅震惊之余,害怕之极。弘昼道:你们不必担忧,弘历只是叫我待在府里养病。有我在,谁也不能将你们和孩子怎样。
    吴德雅哭道:王爷,您总是不听我的话,这么多年,我知道,您心里不痛快,称病,找乐子宣泄,我从不拦着,这么多年不都过了吗?怎么您还是想不开……永瑛走了,您伤心,心里更苦,我是永瑛的额娘,我怎么不知道,所以我叫海安好好伺候您安慰您。您说皇上忌惮您,所以我觉得您有数有分寸,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您却是一直在悄悄做这等掉脑袋的大事!为了皇后,值得吗?她又是如何对您的!
    弘昼摇摇头,平静地道:
    德雅,我不仅是为了她。弘历,他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是他的亲兄弟,这就是罪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想想当年弘皙的事,弘历说他藩府体制和服饰超过一般王公,可这本是皇考允许的,却成了他僭越的罪状。当年弘晓在坤宁宫因胙肉被罚,事实上是因为弘昌和弘晈原来牵涉在弘皙逆案里。
    还有弘时,当年在荷花酥里下毒,被皇考直接过继给老八廉亲王做儿子,轰出了紫禁城。雍正四年,将老八撤去黄带,从玉牒除名,改名阿其那,同样对弘时削除宗籍,弘时因此抑郁而死。他为什么给弘历下毒?就是因不满皇考的苛酷,和八叔等交好,自觉和大位无缘,又不甘心。生在皇家,这就是命,除非登上皇位,不能有自己的意志。皇考为什么杀八叔,其实是因为他威望很高,那时候很多人都拥戴他,但皇考登位后他哪有谋逆之举?
    吴德雅哀哭不语,弘昼叹了口气,又继续说:皇玛父和皇阿玛都属意弘历,额娘就很明白,她要我忍耐,还要我亲近弘历母子。可德雅,我真的很憋闷!太多年了,我一直装疯卖傻,极尽荒唐,又说身体不好,可他还是不放过我!他哪里是放手给军机,他不过是障眼天下人。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总有这么一天,避是避不过的,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便束手待毙,我对不起自己!那日,他话都说出口了,‘结党的罪行’!今天,我才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其实他是在借傅恒来逼我,所以才有之前那些一桩桩一件件,大事小事,全不放过!你想想,那个可笑的傅恒和容妃流言,那不是他故意栽赃是什么,还不明白吗?然后又假作放手给军机给傅恒,全是为了逼我。
    说到这里,他笑起来:军机处里挂着皇考所书“一堂和气”的匾额,我被封和亲王,‘和’,和睦和气,其实却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皇考如此,弘历更甚,动弘皙还可以攀扯废太子,而他要动我,却没那么容易,他需要时间需要理由,免受天下人诟病,所以才想了这样一招。我收普福的银子本是以备不时之需,只是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现在,我心愿已了,正好可以陪着你们,你们放心,谁也不能将你们和孩子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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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节里的主要人物对话也和延禧原剧里的一样。袁春望的幼年遭遇也和延禧里的一样,六阿哥福慧生病后,他开窗让福慧挨冻是延禧里的情节,只是小说进一步设定福慧由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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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史原型】【弘时】,康熙四十三年生,生母是齐妃李氏。雍正前面二子也是李氏所出但早亡,按常理而言,弘时应是雍正帝择嗣时的首要人选。因为他既在诸子中排行最先,又已成人,且有子嗣,其生母李氏在雍邸时已是侧福晋。雍正帝为何不喜欢弘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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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时20岁以前,先后经历了康熙帝的两废太子,诸皇子为谋取储位拉党结派,明争暗斗,皇十四子允禵率师西征,收复藏地,康熙帝猝死,胤禛获取皇位等一系列大事。乾隆帝称弘时“放纵”、“不谨”,表明他具有率直、任性的性格特征。尽管尚无史料予以证实,但根据雍正帝其后勒令他去做允禩之子这一情况,似可判断早在雍正帝继位前,弘时对于允禩等人,即有一定好感,他对康熙朝晚期储位之争的看法,具有与其父胤禛截然不同的倾向性。因此,雍正元年雍正帝秘密建储时,当然要将这位怀有异志之子,排除在外。然而,雍正帝秘密建储后,这对父子的关系逐步恶化,双方矛盾的性质,也随之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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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年(1723年)八月雍正帝的秘密建储虽然做得十分缜密,但仅3个月后,便由他本人泄露了天机。是年十一月十三日是康熙帝周年忌辰,雍正帝并不亲至景陵致祭,而是派年仅13岁的弘历代其前往。这是一个意味深长之举:在位皇帝特遣未来的皇帝向升天的皇帝致祭,奏告王朝百年大计已定,储位已有所属,并祈求先帝在天之灵的佑护。对于雍正帝这一举措最为敏感,且又因之最为沮丧者,莫过于弘时。一年后,他的疑虑再一次被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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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二年(1724年)底康熙帝“再期忌辰”,弘历第二次“祭景陵”。至此,弘时对储位的幻想已完全破灭,在怨恨与嫉妒心理的作用下,他进一步倒向雍正帝的反对派允禩一方,对其父所做一切持不以为然的态度。雍正帝的继位,使允禩等人所拥戴的皇十四子允禵帝梦成空,他们做为新帝的反对派,受到皇权的制约和打击。从实质上看,雍正帝与弘时的矛盾,具有维护或削弱皇权的性质,随着弘时与其父关系的恶化,他已逐步站到皇权的对立面,为皇权所不容。弘时死后,弘时的福晋(即三福晋)后来和钮祜禄太后,即乾隆之母,一起住在寿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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