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顿时一凛。刚才顾融看的那几条消息里,有一条最终在行动时导致了三人死亡,如果荀草丸的消息比这还危险……
    “荀草生于青要之山——”苏正可不是邵景行这样的学渣,根本不用查app,“青要之山在中次三经……”大致就在西南到四川盆地西北的范围之内。
    “我现在就申请,排查中山经系。”
    “这得查到什么时候去啊?”邵景行光想了想那个范围,就觉得一阵绝望。那一带地方可能不算大,但适合种植的地方却多了去,而且还能一直延伸到外国去啊。
    “外国不太可能,进出口是个麻烦。”苏正一边狂打申请报告一边说,“而且顾融觉得近,那应该是在国内吧?”
    最后这句话显然他也不太确定了。
    顾融表情便又有几分尴尬:“这个,我还不是很确定……”
    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的确是有些太急了。在部队的一场战斗中他发现了自己的预感能力,之后又有两次预感准确,他立刻就向特事科递出了申请。现在想来,他应该慢一点儿,先搞清自己的能力究竟是如何表现的才对,也不至于现在到了要用的时候,却不知道这感觉应该如何解读。
    当初父亲说过的话,也许并不是敷衍他。
    从总部出来,邵景行感觉半点都不起劲:“话说,咱们不能从销售源头查一下吗?”
    霍青看他一眼:“怎么查?传讯购买人?特事科并没有这个权力。”别说没有,就是有都不能随便用,能长期使用荀草丸的非富即贵,真要传讯了还不引发大乱子。再说人家也没有犯罪,根本没有传讯的理由。
    “那难道就这么等着啊?”邵景行都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场了,现在却是有劲使不上,憋得不行。
    “只能继续由邱亦竹那边入手,看能不能以购买的名义,找到供货人。”
    这么一来他们托邱亦竹做的事也太多了吧……
    “我早晨打了电话给顾叔,顾叔会继续顺着黄宇那边的线索查,看能不能找到供货源头。”
    “好吧……”邵景行长叹一声,“原来特事科的工作真的这么麻烦。”以前要找失踪的孩子他就觉得很麻烦了,现在发现还有更麻烦琐碎的事呢。
    霍青瞥他一眼:“既然你这么有干劲,我看确实应该尽快恢复训练了。总部也有训练场,下午我带你去。”
    咿——他不是这个意思。
    “或者——”霍青沉吟地说,“最近科里比较忙,大概是顾不上组织实地训练,不过有固定门的话,我也可以直接带你去。”
    什么?去哪儿?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对。”霍青肯定了他的想法,“就是去山海世界实地训练。灵海市的固定门进入之后,离山蜘蛛的领地不算远,不然——”
    “那个,我给我二叔打个电话。”邵景行果断地换了个话题。
    邵仲言半夜被侄子吵醒,这会儿又被连环夺命call,接起电话自然语气很不好:“你什么时候带人跟我去看王老?”
    “郑盈盈有消息吗?”邵景行才不吃亏。
    邵仲言被他气得一噎,然而说句不好听的,自己生的儿子,跪着也得养大,只能咽了口气,回答他:“郑盈盈不是病,而是出了车祸,撞到了头部。虽然人救醒过来,可是神智不清,一直在疗养院住着。外头传说她失声,应该是因为她出车祸之前生了一场小病,嗓子确实受到影响,因此推辞了《雪夜》那个角色,最后就被传成了失声退隐。”
    “啥?”邵景行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真的打听到了消息,不由得对他这份儿本事佩服起来,“王老那边什么时候方便?”
    “什么时候都行!”邵仲言一听他松口,马上把事情敲定,“你要是现在能来,我马上跟那边联系。”
    于是两个小时之后,邵景行和霍青已经跟着邵仲言,去了王老住的医院。
    再次见到王家这位长子王成刚的时候,邵景行觉得他好像又瘦了点。想想也是,老爹和心上人双双昏迷不醒,可不是得把人磨死么。
    不过这么一想,邵景行就更觉得王老这事儿不能怪王成刚了。当初人家就说过,听演唱会的时候根本没提过郑盈盈,只是大家都不相信。现在看来,如果郑盈盈一直昏迷不醒,根本不可能跟王成刚结婚,那王成刚又何必跟父亲提她呢?所以王成刚并没撒谎,王老发病,真的与他无关。
    以王老的身份,住的是特护病房,各种仪器围满,生命体征维持得也还算不错,但就是不醒。医院已经会诊过好几回,可以说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了,王老最多就是对外界刺激有点反应,但始终不醒。
    “医生说爸爸还有反应,脑部甚至还有活动,可是始终醒不过来,因此身体逐渐衰弱……”王成刚语气苦涩地说。王老年纪大了,昏迷时间长了可顶不住。
    其实他也没指望邵景行和霍青真能做什么,只是邵仲言一片好心,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他居然就答应让他找人来看看,还把郑盈盈的事都告诉他了。
    本来还想说不定有万一之望,但现在看见来的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年轻,还一个比一个好看,顿时就完全放弃希望了——这两个年轻人应该去当模特或者演员,可不像是做医生的料。
    不过他还是愿意说一说的。身上压得太重,有人说说话也好。反正都已经告诉邵仲言了,也没必要对他找来的人藏着掖着。
    王老看起来像是睡着了。邵景行仔细观察,发现在王成刚说话的时候,王老的眼皮还微微颤动,很像是马上就要醒过来的样子。
    “没用的。”王成刚苦笑了一下,“自从住进这病房,爸爸就一直这样子,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醒了……”结果最后也只是失望。
    “一直这样?”霍青忽然说,“您是说,这种情况有过很多次?”
    “家里人来看他的时候,或者他的老朋友来探望的时候,都会这样。”开始医生说这是好事,表示王老是有意识的,要求家里人多跟他说话。可是不管怎么说,王老最多也就是这样了,却始终醒不过来。折腾到现在,医生也只能说个别放弃希望,却也提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转而说意识上的事情很难说,言下之意就是说王老能不能醒,什么时候能醒,院方都没有任何把握了。
    “您能具体说说王老发病时的情形吗?”霍青盯着王老颤动的眼皮,又问。
    王成刚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当时音乐剧开始不久,唱女二的那个演员很不错,爸爸说她唱得不错,还说——她的声音比盈盈不差……”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我当时想起盈盈还在疗养院,心里难受,就没说话。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忽然发现爸爸歪倒在座位上,已经昏迷了……”这是他唯一后悔的地方,虽然他并没有提过郑盈盈,但因为想起神智不清的心上人而觉得难受,忽略了父亲一段时间。如果当时他继续注意着父亲,说不定能及时把父亲送往医院,说不定现在父亲已经清醒了。
    “所以——”霍青缓缓地说,紧紧盯着王老,“当时是王老提到了郑盈盈?”
    “但是爸爸并没有生气!”王成刚下意识地反驳。
    邵景行却觉得有点蹊跷,下意识地低头也去看王老,却发现他刚才还在颤动的眼皮已经平复下来,仿佛又陷入了沉睡。
    邵仲言微微皱了皱眉。郑盈盈的事他早跟邵景行说过了,怎么霍青还是要提呢?他正打算出言拦一拦,霍青却往旁边退了一步,左手似乎不小心地扫过床头柜,把上头的保温杯拨了下来。全钢质的保温杯摔落在地,在安静的病房里发出了一声巨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哎呀,这——”邵仲言更尴尬了,连忙上前去捡保温杯。这病房里连医生护士进来都是轻手轻脚的,霍青却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爸爸!”王成刚却猛地凑到床头,“爸爸!”
    邵仲言抬头看去,只见王老的眼睛竟然微微睁开了一线,眼皮剧烈地颤动着,似乎很想睁开来,但几秒钟之后,还是颓然又垂了下去……
    第75章 入梦
    这一折腾,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王成刚送他们出来,看看邵景行又看看霍青,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两位——”
    他说出两个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刚才霍青弄掉保温杯的时候,他心里有些怪他莽撞的,然而父亲却因为这一声巨响似乎要醒过来似的。虽然最后终究是没有醒,但医生检查之后却宣布,父亲的脑部活动加剧了,如果是这样下去,清醒的可能就又增加了几分。
    医生是很惊喜地问他们做了什么,并且让他们多做一些,然而他却知道,从头到尾也不过就是发出了一声巨响而已。与其说刺激了父亲,倒不如说吓了他一跳。
    这个时候再回想起来,他就不得不怀疑,霍青并非是不小心才弄掉保温杯的。想想当时他站的位置,想要把保温杯拨到地上,必须要向床头柜靠近一步,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一个动作——床头柜上只有一个杯子,而显然霍青既不是要喝水,又不是想给王老喂水。
    而如果这小伙子是有意的,那是不是说明,他看出了点什么?这两个人绝对不像是医生,而且听说邵主任这个侄子仿佛是进了特殊部门……那么,难道父亲这不是病?
    王成刚心里一团乱麻。他全家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也很难相信会有什么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可是事涉父亲的性命,他又不能不多想。
    “这件事,让我们再想想。”霍青简单地说,“目前有点头绪,但还没有解决的办法。”
    王成刚听见有点头绪,顿时心里就浮上希望,连声说:“那麻烦两位了。有没有什么我们能做的?有的话二位尽管说。”
    霍青对他点点头:“等我们商量出个办法,再跟您联系。”
    顿了顿,他很直白地问:“听说郑盈盈女士也病了?”
    王成刚敏锐地抓住了那个“也”字。
    “也”是什么意思?就是前面有人有同样的情况,后面的人才会被用“也”来形容。现在前面的人显然指的是王老,那么,难道这个年轻人是觉得郑盈盈……
    王成刚心里一抽,下意识地点头:“盈盈车祸之后神智一直没有完全清醒。”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去看看吗?”
    王成刚犹豫了一下。郑盈盈与王老情况不同,她是在车祸中侥幸生还却被撞到了头部,医生已经确诊她的大脑受到损伤,基本上不太可能恢复神智了。在这种情况下,再带人去看她也并没有多大用处,只是打扰到她而已。
    但霍青问得很认真。他说话很直白,王成刚惯于跟人绕圈子打太极,几乎不习惯这种直来直去,甚至有点冒犯隐私的对话。然而霍青的态度足以让人感觉他是严肃而努力的,并不是为了获取别人的秘密,甚至也不是为了让人感激,他仿佛只是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所以在尽自己的责任……
    最后,王成刚还是点了点头:“如果你们方便,明天也行。”
    走出医院,邵仲言忍不住问:“情况怎么样?”
    邵景行看了一眼霍青,就推他二叔:“二叔你先回去吧,你办公室没事吗?”
    “小——”邵仲言一句小兔崽子险些就脱口而出了。这可真是用得着朝前,用不着朝后。昨天晚上半夜三更打电话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他办公室有事呢?
    而且,倒霉侄子说话之前为什么还要看看霍青才开口?邵仲言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憋着一口气不肯走:“说起来,你跟周姝相处得怎么样啊?”
    “周姝?”邵景行莫名其妙,“周姝挺好的,怎么了?”虽然被宠得有点过头,但邵景行也是这么长大的,并不觉得有啥——比周姝脾气更差劲的他见过好多呢。
    “要是觉得好,就效一下呗,你年纪也不小了。”
    “周姝才二十……”邵景行嗤地一笑,“而且二叔你不是要给我介绍高干家的女孩儿么?怎么现在找不着了,就朝周姝下手啦?”他可还记得邵仲言以前说过的话呢。
    这小兔崽子说话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的!邵仲言被气得胸闷,强忍着转头笑问霍青:“小霍多大了?说起来你比景行有出息多了,有女朋友了吗?要是没有的,叔叔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什么!邵景行顿时起了警惕心。他二叔给他保媒拉纤没关系,反正他只当耳边风,随便他巴拉巴拉。到时候他不想应付了,拿邵仲言的前途威胁一下,事情马上解决。但是他给霍青保媒,这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霍青也没有马上拒绝,难道是真动心了吗?
    邵仲言看见侄子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更觉得心里发凉,赶紧卖力介绍:“小霍啊……”原本是准备给侄子介绍的,先给霍青提了再说。成不成的,先摸摸底。
    “多谢邵主任。”霍青刚才没开口,不过是在想如何称呼邵仲言。想了一下,他决定还是稍微疏远点的好。邵仲言和邵景行的狗血关系他不想讨论,但仅从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邵景行曾经得到绝症的事上,就能看出他对邵景行的关心其实并不太多,至少没有超过他对自己前途的关心。
    在听邵景行说了自己的身世之后,霍青就觉得他其实挺可怜的。锦衣玉食固然好,但在霍青看来,并不如一个完整的温暖的家庭重要。因为前者可以通过努力得到,后者却真的只能看运气了。
    他自己就不幸出生在一个残破的家庭里,然而还有顾笙从小把他带在身边照顾。而邵景行虽然看起来有爸有妈还有叔,却哪个都没法真正地亲近。这么一看,邵景行身上所背的枷锁,从某个方面来说并不比他更轻松。而他还有顾笙,邵景行却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一切说起来都是邵仲言造成的,霍青就不是很想跟他套什么近乎。所以最后他还是选了“邵主任”这么一个疏远的称呼。
    “不过我现在还没考虑过个人问题,有很多事要做。”霍青说话仍旧那么简短直白,“我和景行就先走了。”
    “走走走。”邵景行早巴不得了,冲自家二叔一摆手,“我们先走啦!”拉上霍青,掉头就走没影了。
    邵仲言感觉自己都要脑溢血了——听小兔崽子说的那话,最后一个“啦”字简直欢快,好像多在这儿站一分钟都要倒霉似的!他站在原地喘了半天粗气,只能自我安慰:真要是能解决王老的病,那他跟王家的关系就又进了一步。
    说到底如果王老健在,王成刚的前途就有大助力,到时候他自然也能跟着沾光。邵仲言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邵景行只觉得他无处不钻营,却不知道他走这条路不能不站队,而王家正是能给他这一边助力的,如果任由王老就这么倒了下去,此消彼长,他上头的人被压倒,他又有什么好结果了?而他不好,邵景行难道就能得着好了?更不用说这小兔崽子把家产都捐了出去,若是他这个叔叔再倒了,他就真得去过穷日子了!
    罢了罢了,先让他去折腾,日子长着呢,他也别急着下结论,再观察观察。说不定倒霉侄子过一阵子玩够了,自己又想通了呢。
    然而邵仲言并没看见,这个时候他那倒霉侄子正拉着霍青的手在跟人家嘀咕呢:“阿青啊,你想找女朋友不?”
    霍青满脑子都是王老的事,突然被他这么一问不由得怔了一下:“什么?哦,没想过。”他从懂事起就一心想着要进特事科,进了特事科就一心扑在工作上,从来就没想过别的事情。
    没想过,跟不想找,还是不大一样的。邵景行有点发愁。但他又不敢把话挑明,如果霍青反感这个,只把他当朋友和同事,那挑明了就等于自绝前程啊。
    “你在想什么?”霍青微微皱眉,“王老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啊?”邵景行也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啊啊,有,有一点。那个,我看你把保温杯弄到地上的时候,王老似乎是要睁开眼睛的。我总觉得,这个好像鬼压床啊——当然我不是说有鬼,就是说,有时候会想醒过怎么都醒不过来……”
    “那你有没有发现,提到郑盈盈的时候,王老似乎睡得更沉了?”
    “言咒吗?”邵景行顿时想起了周姝,“袁非!”
    “跟周姝身上的言咒还不太一样。”霍青沉吟地说,“诅咒,必须有介质。比如说用头发、指甲下咒,那么头发之类就是介质。用生辰八字,生辰八字就是介质。像周姝所中的言咒,袁非多半是接触过她,或者用携带诅咒的东西接触了她。而王老……”王老所中的诅咒,缺少介质。
    邵景行眼巴巴地看着他:“不明白……”缺少介质?现在生日都是公开的,拿生辰八字下咒不就完了?不然弄点头发什么的也不难吧?实在不行,在剧场撞王老一下都可以啊。虽然比较困难,但也能做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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