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你意外坠河,为娘才知,为娘苦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近在眼前!女儿啊,娘实在是对不住你啊。”
    宋朵朵:“……”
    啊!好狗血。
    最后一幕才最诡异。
    竟然有人觉得这一幕很感人,捻着帕子拭泪,还哭的一抽一抽的。
    宋朵朵:“……”
    关你们什么事啊?能不能清醒一点?
    她们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啊喂!
    “咳咳,”宋朵朵捏了捏嗓子:“冒昧打断一下,能否请两位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接下来的流程更加精彩,这边建议二位保存一□□力呢~”
    朱老夫人收拾好心情,不多时,拉着张秋收一同入座,还不忘牢牢的抓着张秋收的手,紧张的样子,恍若攥着什么无价之宝。
    平复之后,她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宋姑娘是如何得知收儿是我的女儿的?”
    宋朵朵淡漠道:“有人告诉我,半年前朱连山坠马原本只是受了轻伤,但睡了一觉却突然瘫了。作为朱连山母亲的你,非但没有彻查,反而将此事隐瞒了下来,显然是要保护这个凶手;有人还告诉我,朱连海生的仪表堂堂,朱老爷年轻时候也是位丰神俊逸的公子哥儿,朱老夫人不用我多说大家也能看的出来,你年轻时肯定是个美人儿。那我就想不通了,一个美人儿与一个俊男,怎么会生出一头猪来呢?不符合遗传常理啊?
    以上两点,我得出一个结论:朱连山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而你的亲生孩子尚在朱府!”
    “至于我是如何得知张秋收是你女儿的?原因也很简单。”宋朵朵缓缓道:“第一,她的年龄;第二,和你长的像;第三,你的贴身婢女名叫寒露,而张秋收的生辰刚好也在那天。以上,结果显而易见。”
    朱老夫人与张秋收交握的手之间,逐渐生出了一层薄汗,湿腻腻的,不太舒服。
    朱老夫人不由自主重新审视起了这个瘦小的丫头,仅凭一些细枝末节,就推断出了朱家一件稍少为人知晓的秘事,着实有些本事。
    宋朵朵被打量的不太舒服,歪了歪身子斜靠在扶手上:“你们想知道的,我都如实相告了,现在轮到你们了,谈谈吧——”宋朵朵将目光落到张秋收的脸上:“如何杀死的朱连山?”
    两人的掌心下意识收紧,一个出于紧张;一个出于安抚。
    张秋收斜看了朱老夫人一眼,方才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朵朵嗤笑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嘴硬?你以为有些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我就无从查起了?那你可真是太小瞧我了!而且你们这点把戏,在我眼里就是小儿科!”
    这话说的,就有点嚣张了吧?
    萧淮北偷偷瞄了她一眼,虽然他承认宋朵朵的确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小聪明,但是……也要谦逊一些啊,师爷。
    张秋收瞳孔一缩:“朱连山恶事做尽,得罪了那么多人,你凭什么认定是我杀的?”
    “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宋朵朵沉沉叹息一声:“其实朱连山这种人渣死与不死,谁在乎啊?”
    宋朵朵话音一顿,在抬眼时,眸光冷冽如霜:“我从始至终关心的,唯有周小苗的死因而已!”
    一听这话,张秋收马上觉得自己又行了,高声道:“周小苗又不是我杀的!你问我干什么?”
    宋朵朵微微眯眼:“人的确不是你杀人,可她却因你而死!”
    张秋收绣眉一拧:“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因我而死啊?关我什么事啊?”
    这副姿态,惹的宋朵朵有些火大,她努力维持内心平和,久久之后,方才启唇。
    “整个事件的起因,为得就是一个财字。”
    宋朵朵的声音如同清冽的泉水,一字一字回荡了在场之人耳边:“朱老爷死后,府内只剩下两个主子。朱连山肯定是靠不住的;朱老夫人又不让你们生子。而且朱老夫人铁拳手腕令你们畏惧,同时担心自己会落得和朱老爷妾室们一样的下场。于是你、还有你院子里的三个姐妹,合计出了一条阴毒的妙计。
    赶走朱连山多余妾室,并杀掉朱连山和朱老夫人,最后,侵占朱家财产。”
    “半年前,你们实施了第一次计划,朱连山瘫痪了,几个妾室见情况不妙,纷纷出逃。就当你们想对朱家母子动手时,你们发现一个难题,这两人身边有太多人环绕,导致你们根本无从下手!
    于是,你们开始第二次计划!”
    “买通王麻子,让他以杀人夺气运的名义,诱骗朱老夫人为朱连山冲喜!婚期如约而至,王麻子以做法为由,命朱老夫人遣散了所有下人,然后你们在暗中久候,只要朱老夫人一离开新房,马上冲击去杀了朱连山!”
    “当然,知道太多的王麻子也要灭口!所以,你们就在后巷守株待兔,只待他□□落地,趁他不备先敲晕他,后,将他活活勒死了。
    ——整个过程,是这样吧?”
    第22章
    堂屋内静的针落可闻,神色最精彩的,莫过于那四……不对,是那三个妾室加上刚刚成为‘朱小姐’的张秋收。
    她们均是静默着,身体和精神都在高度紧绷紧张的状态。
    尤其是张秋收,她如果早点知道自己是朱老夫人的女儿,何必如此?此时全然是懊恼和悔恨。
    她紧咬的嘴唇,锐利的扫向堂中三人;三人亦是相互揣度着彼此。
    此事唯有五人知晓,王麻子以死,那么宋朵朵又是如何知道的?且连细枝末节都说的相差无几。
    答案只有一个:她们四人中,出现了叛徒。
    张秋收笃定不是自己,所以扫过三人后,视线落到了吴翠莲的脸上。
    是了!
    就是她!
    这个女人平常话就多,也是与宋朵朵私下见过最多的人。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被宋朵朵胁迫?还是与宋朵朵达成了某种交易?
    沉寂的时间里,萧淮北慢慢饮尽了杯中水,落下茶盏之时,眸光下意识落到宋朵朵的脸上。
    小丫头看着四人相互怀疑的样子,嘴角擒着讥讽的笑意。
    她故意的!
    这四人为财合谋;为利而聚,哪有什么情谊可言?
    更何况,如今张秋收一跃成了‘朱小姐’!
    昔日一同吃苦的姐妹,如今竟成了主子?这让本不牢靠的姐妹情,雪上加霜!
    四人一旦有了猜忌,再想为彼此打掩护怕是难了,不出意外,接下来将会是狗咬狗的场面!
    萧淮北一想到就觉得头疼,当即神色一沉,冷道:“你们还愣干什么?还不把这几个杀人犯压入大牢!”
    众捕快气沉丹田的应:“是!”
    朱老夫人当即呵道:“我看谁敢?这里是朱府,岂容你们放肆?”
    萧淮北愣了愣,凤眼圆瞪了须臾,突然一脸懵然的反问:“难道朱府还有御赐的免死金牌不成?”
    宋朵朵系好了自己的小荷包,悠悠道:“朱家既无开国功勋,又不曾建功立业。哪里来的免死金牌?”
    萧淮北哦了一声:“那还怕什么?抓人吧!”
    堂屋内一时鸡飞狗跳,几个女人乱作一团,吴翠莲见宋朵朵起身要走,竟生生挣脱了两个捕快的束缚,猛冲到了宋朵朵跟前跪下,抱住了她的腿:“小师爷,是我!朱连山是我杀的!但王麻子和周小苗的死都和我无关啊!饶了我吧。”
    “贱人,”张秋收尖利吃喝道:“果然是你出卖了我们!”
    吴翠莲此时理也不理身后几道如刃的目光,只紧紧的抱着她:“师爷也说朱连山是个人渣了,就看在我为民除害的份上,放了我吧。”
    她抱的太紧,宋朵朵试着挣脱不得,想了想,杏眼直直盯着她问:“从开始到现在,你可曾想过那个无辜的冲喜新娘,最终会落的怎样的下场?她是以怎样悲伤绝望的心情决定冲喜;又是怀着怎样恐惧的心情,进入洞房;这些你可曾想过吗?”
    吴翠莲神色紧绷着,嘴角启合了两下,也只说出了两个:“我、我……”
    宋朵朵淡漠道:“她叫周小苗,十五岁,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从一出生起,就被定义成赔钱货被家人嫌弃、谩骂、责打!夏日里,你困倦小憩时,她在烈日下种田;冬日里,你在温暖的房中烤火时,她在河边洗衣。
    她这一生唯一可以脱离苦海机会,就是觅得一良人,嫁人、生子。而你们,为了一己之私,生生断掉她对未来的所有期望,甚至,还害得她没了性命!可你们,却没有一丝一毫对她心存愧疚过!”
    宋朵朵弯下腰,用力扯开了她的拉扯后,居高临下睨着她,将她对自己说的话,用到了她的身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家都是女人,何至如此?”
    她的目光冷漠至极,吴翠莲还有什么看不懂的,最后颓废的跌坐在地,目光呆滞失焦,再不言语。
    张秋收还不死心。
    “害了周小苗成了冲喜新娘是我们不对,可我们从没有想过要杀她!而且她也不是我们杀的!你不能将周小苗的死怪在我们头上啊!”
    她虽口口声声说着我们,但赵莺莺却无任何反应,朱连山害死了她的所爱,还将自己囚禁在朱府,毁了她一辈子!她心中对朱连山只有恨意,只要能杀了朱连山,让她做什么都行!
    如今大仇已报,能侥幸逃脱制裁也好;让她偿命也罢,她都能接受。
    而十七姨娘刘香则不同了,她还年轻,她不想这么葬送了性命,所以泣不成声的附和着张秋收的话:“是啊,周小苗真的不是我们杀的,求求师爷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朱老夫人此刻心情才最复杂,与自己的亲生女儿刚刚相认,竟是在这种场面!
    本想将最好的都留给女儿,可没想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竟连累的女儿。
    也罢!
    她欠女儿的太多!就当是还了她吧!
    “是我!”朱老夫人凌然一呵:“放了我的女儿!周小苗是我杀的!”
    宋朵朵冷眼看向她。
    朱老夫人知道她想要个缘由:“她既然已经嫁给了我儿,便是我儿的妻子!我儿死了?她自然得陪葬!何况她的身份能给我儿陪葬?那也是她的福气!”
    陪葬?
    就为了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她就丝毫无愧的断送了一个女孩的生命?
    实在是……恶毒!
    宋朵朵的眸中登时凝结出一层冰霜,只切齿的落下四个字:“全部带走!”
    “我都承认了人是我杀的,为什么还要带走我女儿……”
    宋朵朵丝毫不去理会朱老夫人的嘶吼,抬步走的毅然决然!
    …
    马车内,萧淮北拄着侧脸候了她多时,见她一脸阴霾的进了车厢,睫毛忽闪两下,突然重重叹息了一声:“这帮人真是罪大恶极,本官一定好好惩治她们,还周小苗一个公道!”
    宋朵朵心中郁闷,只撸着手里的捂手筒子上的紫貂毛缓解心情。
    闻言,也是没什么反应。
    其实宋朵朵是个理智的人,只是与‘宋朵朵’合二为一后,脑海里多了‘宋朵朵’的记忆,以及她跳河时那种绝望、无助、悲痛的情绪,时不时的涌上心头。
    ‘宋朵朵’为了那个不富裕的家,干着最重的活儿,吃着最廉价的糙米粥,没日没夜的洗衣服,还要照顾生病母亲和年幼的弟妹。
    她想,她是家中长姐,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她想,只要她成亲了,日子就会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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