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代王打心眼里佩服起裴天舒来,只因他早就说过“什么皇位,不如有个知心人最珍贵”。
    他那时只羡慕裴天舒活的洒脱,还暗自想过若是裴天舒和他换一换身份,他姓裴的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在家族和感情之间做出正确的抉择。
    如今想想,裴天舒或许真的能。
    百年世家的荣辱在裴天舒的眼里,可能还不如及时行乐来的珍贵。
    现在一想,也是,他能保证的了林家尊贵一时,可能保证的了林家世世代代的尊贵!
    哪怕皇权在握,林家不需要出一个卫单那样的昏君和暴君,单是林峻游这样的脑袋拎不清的皇帝,不过两代,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林氏政权,也定会轰隆一声塌毁在人才辈出的洪流之中。
    如今他是真的明白了,将一个家族的荣辱兴衰背负在一个人的背上的举动,是有多么的愚蠢。
    代王在地道里哭哭笑笑,又静思了片刻,这才原路返回,带着元宵回了代王府邸。
    力挽狂澜,这样的事情,他上一辈子做的太多,如今已经再没了想那样做的心思。
    他感谢上天,给了他一个无需背负太多负担的身份,这一次他想好好的活,真正的依从自己的内心,活的坦坦荡荡。其实一世并不长,既然重来,就要活得开心,活得漂亮。
    ******
    七里想要进宫的心思,一天都没有停歇过,他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想要找他娘一次问个清楚。
    他并不是迂腐地觉得他娘寻找新的幸福有什么不对,而是从来都没有觉得高高在上的皇帝能够给予他娘真正的安慰。
    他看多了建信侯府中他二叔同二婶,还有好多个庶二婶之间的缠缠斗斗,也看见了武陵长公主府他三叔和三婶的和和美美。他不是没有分辨能力,自然能辨别的出什么样的生活更美。
    他常想,男人只要能管得住自己的第三条腿,只肯与妻子相依独守,对自己也好,对孩子也罢,可以算是这世间最聪明得体的做法了。
    这是从小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自己向往,也同时给自己定下了必须达成的目标。
    便更加的想不通他娘为什么要进宫了。
    七里的郁闷只有八骏能懂,两兄弟时不时的相对无言,又时不时的相对叹息。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还得长长久久地往下过,没想到,代王找上了门。
    天大的好事,说是要趁着皇帝亲征,带着他俩进宫门。
    七里的激动无以言表,当下就叫了一声:“好兄弟。”
    芯子都能当七里爹的代王,被个毛小子拍着肩膀叫兄弟,内心真是微妙的很。
    可这是裴金玉交代的事情啊,别说是叫兄弟了,就是叫孙子,也得硬着头皮完成。
    当下定了个时间,地点自然是在代王府中,还得换了内侍的衣服,装成太监,才能出入皇宫不是!
    七里表示,只要能进宫别说是装成太监了,就是真成太监……嗯,那确实是不行的。总之,好兄弟,多亏了你。
    代王哈哈笑笑,连连点头,走的赶紧。
    这不是还得去和裴金玉汇报一下进展程度的嘛!
    外头又有人来报,代王想见长公主。
    楚氏满脸的不快道:“这不是才将下学,他怎地又要来见你?”
    裴金玉也不知啊,只当代王是有急事,便道:“娘,你同他计较个甚!”
    楚氏就在那厢咂咂嘴道:“可惜了,模样倒是周正,就是脑袋瓜子实在是……唉!”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代王傻在了哪里,说他不傻吧,瞧瞧这算个什么事,大凡正常点儿的人,也不能办的出来不是!
    殊不知,代王可是故意选了这个时间,白日里人多,想多说两句话也是不成。如今,天还不黑,虽说此时求见不雅,但总归不会被拒绝就是了。
    果然,不多时,便有人来领他去了雕山小筑。
    不远处的角落里,还传来了虎啸声。
    代王想起来的东西有点儿多,不止想起来了裴小虎和裴吼吼光天化日之下干的勾当,还想起来了上一辈子的洞房花烛夜的甜美滋味,实在是记忆太好也折磨人。
    这就不由自主地烧红了脸。
    裴金玉那儿是先差人请了代王过来,自己才从楚氏的浮梦坞那边缓缓行来。一瞧见代王,先看见的就是他涨红的脸。
    她只当他是被急成了这样,不开口询问倒是先教训上他了:“堂堂的王爷,怎么连点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都没有!”
    她自然是想不到他真是急成了这样,当然,这个急为的不是某事,而是回忆,或者是因着某人。
    代王心说,泰山崩于前算什么,还比不上她的一颦一笑,不止能够叫人色变,还能直接让人变成个大傻蛋。
    裴金玉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捻起案几上的糕点朝他面门砸去。
    却见他反手一接,糕点稳稳当当地在他手心。裴金玉没什么表情地道:“回神了,就快说有什么事?”
    代王道:“你让我办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明日上午不来,直接进宫去。”
    “就这事?”裴金玉颇觉不可思议。
    代王点点头道:“这还不算事?这明明是金玉你亲自交代的重要事!我可是当圣旨来办的。”
    裴金玉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一时想不出来,看了他半晌,才惜字地道:“行了,知道了,你回吧。”
    代王颇为不舍,磨磨蹭蹭不肯抬脚,只说:“为了给你办事,我还没吃晚饭哩!”多赖一会儿是一会儿。
    裴金玉不能说“我也没吃”,没提前跟她娘报备过,她娘可不一定愿意留代王用饭。
    怎么说他都是个外男,她倒是并不怎么在乎,她娘却将此看得极重,已经不止一遍地警告过她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娘所说的身份,可不是她长公主的身份,指的是她身为女子要恪守的本份。
    还总说“万一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整”。
    嫁人这个问题,她觉得是时候要和裴天舒聊聊了。
    不过,她要是跟她爹说她一辈子都不嫁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吓着她一向以胆大自称的爹?
    但她知道,她娘铁定是要被刺激坏的。
    到时候,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母女,都是一个无法预料到的事。
    若是她非嫁不可,不管嫁谁,都是件挺难面对的事。
    所以说,嫁还是不嫁,真真是个两难的事。
    裴金玉低不可闻地叹了声气,代王的耳朵倒是灵敏,遂问:“可是有烦心的事?”
    不关你什么事。裴金玉瞪他一眼,指了指案上的糕点,对一旁的嘉荣道:“给代王打包,饿了可以边走边吃。”
    真是好主意!代王啼笑皆非,拎着糕点的时候,准备出门,还不忘说了一句:“我可以为你解忧。”
    不不不,你解不了。我爹他不会喜欢傻子,更不会喜欢装傻充愣的有心之人。
    虽然说我爹喜欢的,我不一定会嫁。
    可我爹不喜欢的,我是一定不会嫁的。
    等到代王出了门,裴金玉才恍然大悟地想到了他有什么不对。和以往比起来,这人能说会道了不止一星一点。如此看来,他还当真是个有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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