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给皇帝行完了礼,又给稠方行了僧礼。
    稠方还之,也细细地将代王打量。
    来前就听说了,皇帝有一个痴傻的侄儿,虽一直未放在心上,可如今一看面向,竟只觉不比太子和赵王差了分毫,还只强不弱哩。
    像那太子头一回见他,还摆足了太子的架势,连一声“大师”都不肯叫,十足是个头脑不甚灵活的蠢货模样。
    赵王一看就是个小滑头,礼节恭敬,但言不由衷。
    只有这代王至始至终毫无破绽,可信使来报,此人虽说不会没事就疯疯癫癫大喊大叫,可着实不是正常人的模样。
    难不成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是相互都给对方留下了令人深思的形象。
    高座上的皇帝发话了,先是将代王好一阵夸奖。
    本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准则。代王顿觉不好,有一种将有什么不祥事情发生的征兆。
    果然,下一刻他就被雷霹傻了。
    “二伯你说什么?你是说要侄儿去找皇大伯葬在了何处?”代王有一种被雷霹焦了的错觉,下一刻就恨不得化作一记霹雳,叱咤着去霹焦了皇帝。
    幸好,他是该有多庆幸,自己很有自知自明,让有容将他和卫妩焚葬之后,就嘱他云游四方而去。
    若是有容还在此,他那混蛋二弟岂不是早知他葬在了何处。这是烧了也不得安生的节奏。
    就见皇帝很郑重地点点头道:“是,初时我遵照你大伯的意思,不得管他的身后之事,就连他丧葬何处都不许过问。这几年我日夜难寐,越想越觉得心里有愧,便想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葬在了哪里,等到他忌日之时,也好亲自前去吊祭。”
    代王当然不会相信这番说辞,也一时摸不准皇帝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遂装傻充愣道:“二伯,真是会给人出难题,你都找不到又要我如何去寻!”
    皇帝道:“有容大师云游西方,只听说他一路朝南,登船出海,已寻不到踪影,但跟随有容大师的僧侣还有九九八十一。”
    代王心知那些僧侣一多半也都随了有容云游而去,这一多半就是参与焚葬他和卫妩的僧侣,另外的一多半早在他死之前就做了极妥善的处理,隐秘地将那些僧侣送到了各处不知名的寺庙修行,遂闷闷问:“要去那儿寻?”
    皇帝被问住了,他要是知道去哪儿寻,不是早就寻到了!也就不用遍寻稠方大师所说的有慧根之人了不是!
    皇帝又不是代王,负责专门卖蠢很多年,自以为聪明地道了一句特别不负责任的话语:“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代王总不能说“你去精诚一个试试,看看金石到底开不开”,只能“忐忑不安”地问:“我要是寻不到,二伯你是不是就得杀我的头。”先讲好了条件,再说寻不寻的问题。
    皇帝觉得他是还没出师就说了丧气的话,遂不悦地道:“朕都说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代王一听,也不吭气了,就拿一双无比丧气的眼睛紧盯着皇帝。
    皇帝到底还记着他是自己最宠爱的侄儿,忍了忍气,安慰道:“只要你尽心尽力,不论什么结果,朕都不会治你的罪。”怕什么,傻孩子,你还有免死金牌的好嘛!
    代王还是不满意,又不怕死地道:“那怎么查起?二伯你得说给我听。”
    这话要敢换一个人发问,哪怕是太子,或者赵王,皇帝能二话不说拿起案子上的茶碗,照他脑袋上砸去。
    可这问话的是他的傻侄儿啊,皇帝觉得很塞心,看了看一旁的稠方大师,意思是用他这侄儿真的合适?
    稠方大师假装没有接受到皇帝的问询,只在一旁加了一句,“只要代王心诚,佛祖会降下明示,到时代王只需按照佛祖的旨意,认真执行,即可成事。”
    妈蛋,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傀儡。代王瞬间就明白了,压着肚子里头翻腾的火气,故意问:“那我要是接收不到佛祖的明示怎么办?”
    稠方大师总算是领教了傻子的高明之处,尴尬曰:“阿弥陀佛,代王本是有慧根之人,只要精诚所至金石何愁不开。”
    呸,这是也在学皇帝耍赖皮哩。
    代王又拐着弯的和皇帝瞎扯皮,反正就是摆足了一副“我不想去”“去了也找不到”“找不到怕挨打”,还有“万一还没找到地方,我丢了”的各种表情。
    最后,一捂头道:“此事再议?”这是对稠方大师说的。
    稠方大师一向以佛法高深,能言善辩闻名,碰到了这傻子竟也忍不住有些头疼,心想着,这事儿虽然很急,但也并不至于急在这一时,于是点头表明:“可。”
    还高深莫测地加了一句:“代王的慧根极深,迟早就会又佛祖训示降临。”
    我去,这不是明摆着在说“我要开始搞小动作了。”
    代王急急告退,没回府,直奔武陵长公主府而去。
    代王预备着将裴天舒的大腿抱紧,再高呼一声“救命”,反正就是挨打也死活不回代王府邸。
    你说他要是回了自己的府邸,那稠方弄点儿什么恶心的“佛祖训示”,他是阻挡呢还是不阻挡呢?
    不阻挡,就是眼睁睁地任由自己落入了陷阱。
    要是阻挡,就是明摆摆告诉对方他很有实力。
    两难的境地,还是求个可靠的外援更给力。
    裴天舒表示,想住这儿也可以。这不是以后用的着他的地方还有很多的,你来我往互相帮助,关系才能杠杠的。
    但住这儿,一,你不许总往后院跑;二,有什么危险来临,你不能确保你自己。
    代王心说,这不是废话嘛,不用裴天舒交代,他也知道裴金玉才是更重要的。
    这就安心地在武陵长公主府随便找了个院子住下了,最近连皇宫也不准备去了。
    可裴金玉又说了:“你不去皇宫怎么行,我二叔写给你二伯小妾的情信已经写好了。”
    好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总之一句,玩不死你,也势必要将你累个不能生活自理。
    ☆、第81章
    这边的代王纠结着该什么时候进宫晃荡,才不会碰见皇帝。
    那厢的裴天舒知晓了皇帝想让代王去寻找林青峦墓穴的事情,正在猜测原因。
    真不是代王不厚道不肯说出原因,目前为止,连他自己都没想出来皇帝的目的。
    上一世的他和卫妩焚葬之后,完全是按照佛家的规矩安葬,随葬的物品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不过是几样生平最爱的东西。譬如卫妩的琴,卫妩最钟爱的几枚印鉴。再譬如,林青峦写给卫妩的琴谱,还有卫妩亲手给他做的一支青玉簪。
    这些都不是贵重的物品,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再利用的价值。
    代王百思不得其解,只觉似乎漏了一样东西。
    至于漏掉的是什么,越是去想却越是不得要领,索性将此放到一边去,说不定还会灵光一闪突然就想起。
    然后,看到了裴天舒打马出门,代王一转身就朝后院去了。
    说的是不许总往后院跑,也没说一次都不让。
    代王一到雕山小筑,瞧见的光景是这样的——裴金玉躺在她爹特制的躺椅上面晒太阳,裴百威和裴雪津就在暖阳之下撒欢跑,嗯……这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若不是他俩一人的怀里抱了一只老虎崽子的话,若不是裴金玉的脚边还趴着一只裴小虎的话。
    还有一个裴吼吼,关在笼子里呢,它算是半路到了裴家,和从小就到了裴家的裴小虎总有不太一样的地方。
    那两只小虎崽子,裴百威手里抱着的那只脖带红绳串铃铛,这个也是哥哥,叫裴大。
    裴雪津手里抱着的那只脖带黑绳串铃铛,这个自然就是弟弟了,叫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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