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她继续道:“我现在就在西药房。”
    简直是巨大的意外之喜!
    封睿喜不自胜,忙应了声好,挂断电话后和16床的老太太和她女儿说了声明天见,然后拉开门勇敢地走了出去。
    外头那位龙小姐还在等他,见他出来了立刻便想缠上来,“封医生,你要下班了吗,我请你吃饭啊?”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封睿寒着脸,一面走一面断然拒绝道,“我们不熟,也不是朋友,一起吃饭不合适……”
    “我就是想谢谢你,现在不是朋友有什么关系,多交往几天就是朋友了嘛。”她小跑着跟上来,想伸手去拉封睿的白大褂。
    却被他灵活地躲开了。
    “龙小姐,请你自重!”他喝了声。
    对方却好像没感觉似的,竟然欢喜起来,“你知道我姓龙啊,看来我们也不是完全陌生的嘛。”
    封睿都快吐血了,真是想破口大骂,要不是怕事情闹大不好看……
    他不再搭理对方,连更衣室都忘了去,埋头直冲楼梯间,从楼梯一路小跑着下楼。
    背后一直跟着“封医生你等等我”、“封医生你慢点”之类的话,听起来就像阴魂不散,在夜晚的安全楼梯里好像有回音似的,莫名有点瘆人。
    于是封睿的速度更快了,这时候谁跟他讲绅士风度啥的,他能打人!
    好容易到了一楼,他脚步不停地向西药房走去,远远就看见药房的铁窗后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许潆心在等他。
    那一刻,仿佛见到了亲人,安心的感觉突如其来。
    许潆心看见他了,就冲他点点头,然后到门口去,“咔哒——”一声,门开了。
    “师兄,快进来。”她招呼道。
    等封睿进来,她愣了愣,“……你要把白大褂穿回去?”
    封睿这才发现自己白大褂忘脱了,手也没洗,顿时长叹口气,“我真是被气昏了头!”
    许潆心抿着唇笑了声,主动道:“那你脱了,一会儿我帮你拿上去。”
    “谢谢师妹!”封睿松了口气,“真是多亏你了,回头请你吃饭。”
    等将封睿送出去,许潆心回头,拿上取好的药,将他的白大褂搭在手臂上,揣好药房的科室门禁卡,从西门出来,沿封睿的来路往住院部走。
    走到药房前面的空地时,她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正在东张西望,像在找什么人,满脸的懊悔和不甘。
    一瞬间她便确定这就是跟着封睿来的那人,因为上周去拿琴的那天,她见过她。
    她还记得当时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走起路来婀娜轻盈,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看起来不像师兄说的那样讨人嫌啊,许潆心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第44章 我说我会看面相,看出来的……
    许潆心没怎么把封睿被女患者看上的事放在心里, 因为她和封睿的想法是一样的,对方昏了头了。
    见色起意的一时头脑发热,或者是对医生这个职业的滤镜, 等过一段时间, 清醒了就好了。
    顶多就是封睿倒霉点。
    她没有想过有些人会做出更夸张的事,也没有时间去想,她太忙了。
    夜班从晚上□□点就开始拉响冲锋的号角,前半夜不停地新收,后半夜守在产房连眼睛都没法合拢。
    到了接近凌晨,急诊送来一个外地的产妇, 苏盈袖判断她存在很大的子宫破裂风险,需要立刻做手术,但患者家属断然拒绝。
    争执,推搡, 坐地撒泼扬言医生都是刽子手,见死不救不得好死……
    最终在急急赶来的主任和医务科杨科长的努力下,产妇终于送进了手术室, 这还是因为产妇的兄嫂及时赶到的缘故。
    这位产妇剖腹生下一名女婴,子宫却被切除了。
    “她以后……”苏盈袖的话没说完,叹了口气, 有点沉默地摇摇头。
    许潆心看一眼要被推出手术室的产妇,浮肿的脸上颜色苍白憔悴,没什么生气的模样, 忍不住心里一抽。
    觉得她可怜, 又觉得婚姻可怕。
    这样的事对还没结婚,甚至恋爱都没谈的小年轻来说,实在是有点震惊。
    看她满脸蔫蔫, 情绪又低落,苏盈袖便揽过她肩膀,拍了拍,笑道:“怎么,被吓着了?”
    她抿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嗯了声,“我觉得有点可怕,这样的人……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可能婚前他不是这样的,又或者……”苏盈袖笑笑,“我国的传统女性,总是擅长忍耐,总觉得忍忍就好了。”
    “可是很多时候,忍耐不一定会有好结果,倒很可能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她说完摇摇头,有些讽刺地笑了声,“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就像家暴那样?”许潆心下意识地问了句。
    苏盈袖点点头,“是啊,很多事有一就会有二,你善良大度,人家可能是当你软弱可欺,你做得太多,人家慢慢就会觉得这是你的本分,所以说……”
    “你要有底线,有原则呀,小师妹。”她说完拍拍许潆心的头,只是两下,蝴蝶结就被拍歪了。
    许潆心皱着眉头,还想问什么,却听苏盈袖的电话响了,是产房打来的,说有个产妇出现了肩难产。
    没说完的话不再提及,连因为刚刚保住两条命而有了点轻松迹象的氛围也瞬间荡然无存。
    “快,我们回产房!”
    急促的脚步声先后响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深夜的妇产科,多的是走在鬼门关边缘的人。
    等所有事情都忙完,天已经蒙蒙亮了,许潆心从手术记录里抬起头,发现窗外已经有了亮光,顿时一愣。
    这就要天亮啦?
    呜呜呜她这是真的一点都没得睡了!
    “我不行了,今天必须早点走,回去睡一觉。”苏盈袖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然后看一眼已经在手忙脚乱写交班记录的许潆心。
    叹了口气,“待会儿查完房开完医嘱,潆心就回去吧,昨晚真是辛苦了。”
    许潆心应了声好,头也不敢抬,觉得自己现在就靠一口气吊着精神头了,不能松懈,一松怕是要犯困。
    等交班记录写完,苏盈袖看过后打印出来,用键盘压着,然后匆忙跑去洗脸梳头。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听见封睿的说话声:
    “我来拿我的白大褂,潆心呢?”
    “洗手间去了,你白大褂怎么在她那儿啊?”
    “呃……昨天有点意外状况,就让她帮我拿上来了。”
    听见他的声音,许潆心的脚步下意识快了点。
    走进办公室,看见他正侧坐在她之前坐的那张椅子上,手里还提着东西,侧头看着压在键盘下的交班记录。
    “师兄,你怎么来这么早?”她忙打了声招呼,想伸手去拿那张交班记录。
    可手指还没碰到纸张,就被他一把捉住,“别碰!”
    她吓了一跳,有点茫然的眨眨眼,“……怎、怎么了?”
    “既然洗了手,就先吃早饭。”他抬头笑着看她,说了一句,“小区门口开了家新的包子铺,他家生煎包我看着不错,给你打包了一份。”
    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许潆心察觉到的时候,在心里犹豫了一瞬,然后猛地抽回了自己被他捉住的手指。
    有点讷讷地哦了声,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封睿心里多少有点遗憾,但面上依旧不露分毫,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将手里提的早餐放到桌子上。
    “喏,你试试味道。”他笑吟吟地示意许潆心。
    许潆心坐下,看他特地给自己打开打包盒的盖子,忙先问了句苏盈袖吃不吃。
    苏盈袖一面默默地将自己给大家点的早饭减掉一份,一面摇头应道:“不用,一会儿我的早餐就到了。”
    就你有人送早饭吗,我也有!
    马上把许应那个狗男人从梦里薅起来干活!
    生煎包地面金黄,表皮洁白松软,还撒了点黑芝麻,一股鲜香扑鼻而来,用虾肉、鸡肉和猪肉混合做的三鲜生煎,咬开后里头的肉馅抱成一团,再搭配一点醋,满足的同时还能解腻。
    “好不好吃?”封睿看着她笑问了句。
    许潆心点点头,刚要说谢谢,就见张凌兰从外头进来了,忙招呼一句:“师妹,吃生煎么?”
    张凌兰愣了一下,“今天早饭这么早就送来了?”
    许潆心摇摇头,笑得眼睛都弯成月牙,“师兄刚带过来的。”
    张凌兰眨眨眼,看一下坐在旁边的封睿,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摇摇头,“我还不饿,一会儿再吃,师姐先吃吧,趁热。”
    许潆心哦了声,又继续低头吃起包子来。
    封睿对师妹的上道感到满意,心里暗忖下次可以多买几个,这样就不会显得许潆心像是在吃独食了。
    许潆心吃了两个包子,忽然想起来正事,倏地抬头问他:“师兄,要不然我先给你拿白大褂吧?”
    “不忙,你先吃。”封睿摇摇头,伸手拿起面前的交班记录,看了一下,满满当当一张纸,忍不住有点惊讶,“你们昨晚不会一夜没睡吧?”
    苏盈袖闻言接了句,“可不是么,遇到个子宫破裂命都要保不住了老公和家婆还担心以后不好生二胎的,差点打起来,潆心都给吓坏了。”
    封睿闻言惊讶地扭头又看向了许潆心。
    “咔嗞——”
    她咬了一口生煎包松脆的底部,点点头,“我觉得好可怕,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老公和婆婆是这样的人,会不会伤心,一个还没影子地二胎,难道比她一个活人的命还重要吗?”
    说完她叹口气,嘴巴轻轻噘了一下。
    封睿想笑,但是勾了勾嘴唇就又放下,“因为在她的婆家看来,二胎就算没影那也是自家骨肉,媳妇再好那也是外姓人,我看你这里写着娩一女婴?那以后有得闹呢。”
    “她要是自己强硬起来,日子可能会好过一点,但她要是软弱,别说她了,她女儿都没好日子过。”
    封睿说得很肯定,他就是觉得这家人是重男轻女的。
    许潆心听了又缩缩脖子,嘟囔了一句:“太可怕了,我要是遇到这种人,还不如孤寡孤寡呢。”
    封睿眼皮一跳,虽然明知她说的不是自己,但就是觉得很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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