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又是清早,倭奴人又一次冒死冲进朝堂,几次三番如是,李隆基的怒气被彻底激了出来。一众文武闲来最大的功课就是揣摩圣意,面对李隆基那叫一个会察言观色,是以,看向倭奴人的目光都如看戏一般。
    有些话天子不便开口,往往高力士会心领神会地代劳,“好一个不识好歹的倭奴,尔等当大唐朝堂是尔等那蛮夷庙堂不成?几次三番不宣而闯,当我大唐真不会降罪尔等?”
    “上国陛下息怒,非外臣等不识好歹,实是昨日又有同僚被害,我等惊惧惶恐,只想求上国陛下庇护。”中麻志乃硬着头皮跪倒伏地,其余倭奴人还不知死活,一脸愤慨。
    朝堂一时没了言语。
    好家伙一天一个,这群倭奴人也够可怜的,究竟是那个挨千刀的,一并来个痛快不行,非要钝刀子割肉,一天天故意折磨这些倭奴人,你看看这一个个精神萎靡的德行,怕是进了长安城就没睡过一天好觉吧。
    该不会真是方圆这厮吧?一些个原先为拍李林甫马屁,想着法子恶心方圆的家伙们,不由得有些心虚。
    此事怪就怪在,倭奴人长途跋涉而来,若真有冤仇,从东海到长安,一路上有的是机会,选个荒无人烟的地儿做得干净些,倭奴人人间蒸发,查都没地儿查,何苦非要挑卧虎藏龙的长安城动手。
    再者先是龙雀卫,后是仙武院,凶手到底有多大个能耐,能从大唐这几年最风光的两座官署手中,屡次得手?
    怕不是真是方圆贼喊捉贼吧?
    这般想的文武不少,但官职都在三品之下,少有豪门出身。
    龙雀卫、仙武院往上还有龙门、供奉院,除非方圆真个不打算在长安城混了,否则绝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宰倭奴人,坐镇长安城的那几尊元神尊者又不是吃干饭的,况且闹腾最凶的中麻志乃还安然无恙。
    又死了个倭奴人,李隆基一阵头大,也不好再掉着个脸,倭奴使节在大唐国都连番被杀,终归大唐理亏。
    究竟是哪个狗胆包天的,敢连番在大唐脸上扇巴掌?
    李隆基出一口粗气,心情好不厌烦,先是方圆,后是蔺雪琪,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看几个倭奴都办不好。
    “中麻爱卿请起,尔等放心,此事大唐必有交代。爱卿再好好想想,除了方圆,尔等进城后、进城前可还招惹了其他人?”
    “上国陛下,外臣近几日仔细思量十余遍,除了那方圆小儿,吾等的确没有招惹其他人。”中麻志乃一脸肃然。
    李隆基眼眸微眯,尔狗嘴里的小儿,可是朕的心腹大将,不由得语气一重,“朕护卫也换了,这一次难道还是方圆?”
    “上国陛下,此次是外臣贴身随从被害,他昨日离开官驿后,至今未返,定是遭了方圆小儿毒手。”
    李隆基眉头一皱,语气不善,“这么说只是失踪而已,尔等怎敢一口咬定遭了方圆毒手?”
    中麻志乃不卑不亢,“上国陛下,这还用想吗?前几日他担任护卫之职,就在官驿内动手,如今换了他人,进不来,才选择外出的日本族人泄愤。”
    还真他娘的巧了,李隆基怒气上来,“护卫尔等的人呢?为何不见一同上朝?”
    中麻志乃张张口,想起了早晨官驿内,蔺雪琪的冷言冷语,一时间不敢多说,“外臣不知……”
    中麻志乃是真不敢再将蔺雪琪也得罪了,届时怕是整个大唐文武都不会待见他们,中麻志乃心里清楚,与方圆相比,他们日本人到底是番邦外族。
    而且最少蔺雪琪当值的第一晚,官驿内安然无恙。
    这便够了。
    李隆基眉梢一怒,“嗯?出了这档子事她蔺雪琪还敢不来见朕?”
    “在呢,在呢。陛下,小臣怕这群倭奴人狗急了乱咬人,没敢进殿哩。”蔺雪琪婀娜多姿地走进大殿,嘴边的话一如既往的刁钻。
    这可是明着骂人。
    倭奴人各个气愤不已,大唐文武各个忍俊不禁。
    李隆基听得解气,自不会计较,故意板着脸道,“蔺雪琪,不可侮辱日本使节!有话好好说。”
    “好勒,陛下,小臣同是担心手下安危,昨日暗中护卫那什么一郎的倭奴人,小臣的手下同样彻夜未归。”蔺雪琪无可奈何地摊开手,可看她那满不在乎的模样,哪里有半点儿担心。
    李隆基眼眉一挑,不动声色。蔺雪琪不拿倭奴人当人,却不会不拿自己手下不当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那失踪的倭奴人铁定没事。
    “成何体统!日本使节都闹上朕的大殿,你还不快快将人找来,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蔺雪琪的表情那叫一个冤枉,“陛下,长安城这般大,小臣上哪去个人见人厌的倭奴人,说不定这厮被我长安城繁华震撼,偷偷藏了起来,不愿再回那狗屁不是的倭奴国哩!又或者没见过我大唐的美娘子,躲在哪座花楼乐不思蜀哩!”
    这话要多不中听有多不中听,可蔺雪琪含怒骂人都妩媚得不可方物,好些个倭奴人不禁看痴了,哪听得到蔺雪琪在骂他们倭奴哩!
    “胡说!朕看这一次日本使节骨气都硬得很,哪会像你说得这般不济!”李隆基心领神会,那失踪的倭奴人怕是没干啥好事,蔺雪琪这家伙是存心要倭奴人丢脸。
    而这段“这一次日本使节骨气都硬得很”实则可圈可点。
    话到了这个份上,中麻志乃骑虎难下,他的确是忠心日本天皇之臣,是以,有些话必须要说,“蔺大人,中麻志乃身为日本使节,国辱臣死,还请大人莫要侮辱日本,在下随从的为人,在下心里有数。”
    蔺雪琪一声讥笑,就要再讥讽几句。
    恰在这时,一名留守官驿的倭奴人匆匆跑来,中麻志乃心道不好,可来人偏不随他的意,“大人,一郎君回……回来了。”
    中麻志乃好悬气个半死,这回丢人丢大了,而再一想蔺雪琪今早一连串表现,心里顿时升起一道不好的预感。
    李隆基一拍龙椅,道,“回来了就好!朕很好奇此人昨夜到底去了哪里?”
    满堂文武寒目望来,火急火燎跑来的倭奴人哪里独自面对过这等场面,顿时就吓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就道出实情,“去了……康……康平坊。”
    “还真被蔺姑娘说中了!感情真躲在青楼里乐不思蜀啊!兀那叫什么志乃的,这就是你倭奴人口中的为人?这就是你的心中有数?来来来,告诉本官,你心里多大的数?”一武将哈哈大笑。
    满堂哄笑。
    大唐文武好不解气。
    只是羞煞了一众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倭奴人。
    这回,人可是丢大发了。
    中麻志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上国陛下,外臣教导无方,随从丢尽日本脸面,还请上国陛下恕罪。”
    李隆基也跟着满堂文武哈哈大笑,看着一个个羞愤难当的倭奴人,越笑越解气,又刻意大笑几声,才好似欲停停不下地笑道,“中麻志乃啊,你那随从也是男儿,人之常情嘛,只不过你下次可要弄清楚了再来找朕,朕这朝堂管着偌大的一国,实则没那功夫帮你日本去青楼找人。”
    “外臣谨记,外臣知罪。”中麻志乃羞愤难当,只能不断道罪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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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圆没见到这番解气的场面,昨日姬心夜怒气冲冲而来,怒气冲冲而去,留给他满腹痛苦、愁伤,龙大爷又好奇心极重,当即就拉着失魂落魄的方圆去喝酒,美曰其名一醉能解万古愁。
    方圆那时的心情最能下酒,愁伤、痛心、愤恨不知冲谁去,龙大爷一拉,便跟着去了。
    冲着酒去。
    这一喝,便是借酒消愁愁更愁,愁了更愁再喝酒,一顿就喝到月兔高挂繁星点点,吹到了夏日凉风。
    龙大爷不断得碰杯劝酒,时不时吼一两句,极能下酒的豪言酸话,次次撩拨方圆愁肠,直到将方圆真个儿灌大,套出了龙大爷想要知道的故事,才罢休。
    龙大爷罢休,方大将军不罢休,一坛坛老酒片刻就见底,吓得伙计酒都不敢上了,可见到那凭空而现的六尺大刀,掷在桌上的金饼子,伙计吓得哪敢再言。
    方圆大醉,龙大爷大醉,就是苦了担惊受怕的老板,生怕这两货喝死在这,方圆、龙灵走时,掌柜的差点儿哭了出来,只不过摸摸到手的三块金饼子,又是一副心满意足。
    ……
    倭奴人闹到朝堂,方圆这边难得消停,太阳晒到屁股都还在呼呼大睡。
    倭奴人失踪,有蔺雪琪解决,龙门愣头青失踪,可没人替方圆解释,就算曹子军等有心解释,也来不及阻止,等他们得知刚来长安城的两货,打上方圆大宅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熟睡的方圆,被屋外的巨响惊醒,神识一扫,当即怒不可遏,两个身穿锦袍的王八蛋,一脚踹烂了宅子大门,提剑闯来。
    “谁是方圆,出来受死!”两位才俊高高在上,言谈举止透着深入骨髓的狂傲、嚣张、不可一世。
    方圆躺在床无声而笑。
    来得好!
    瞌睡来枕头。
    方大将军正要有一肚子火没地儿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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