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庆阳王一家正式入京那天,容祁和萧景宁去了别月楼,从别月楼的二楼包厢刚好可以看到街面上的热闹场景,接待庆阳王一家的是三皇子容安并着两位世家公子。容安似乎特别喜欢穿米白色的锦袍,锦袍材质上乘,款式简单大方,穿在容安身上衬得他优雅明润,再配以一把山水折扇,倒是符了他如玉公子的名号。
    在修仙界,正派修者大多喜着白衣,但真正能穿出白衣仙风道骨风华天姿的人却是不多。容祁不喜欢着白衣,因为他必须经常守在药房和丹炉旁,白衣太容易弄脏。
    萧景宁在煮茶,他容祁面容含笑的看着窗外,他也往外面扫了一眼,刚好看到容安从容不迫的与庆阳王世子交流,庆阳王世子的言行中也透着些许亲近。
    “侯爷可是后悔了?”萧景宁笑着询问。
    容祁眉梢微扬,说道:“萧公子指的是本侯向皇上推荐由容安接待庆阳王一家的事?”
    萧景宁道:“景宁见侯爷一直瞧着窗外,以为侯爷是在担心三殿下与庆阳王府的关系,说实在的,三殿下的手段的确让人不可小觑,不过短短数个时辰,三殿下与庆阳王世子的关系都有些亲近了。”
    容祁嗤笑:“萧公子多虑了,庆阳王是明白人,他们镇守边疆,隶世袭,京都的富贵荣华与他们并无多大干系。在本侯看来,在京都未尘埃落定之前,庆阳王府绝无站边的可能。”
    遍地撒网,四面交好才是他们可能做的。
    萧景宁却是道:“侯爷莫不是忘了别真郡主了?”
    容祁扫了一眼正从马车的车帘处偷偷往外面看的别真郡主,说道:“本侯前几日入宫时,陛下意图将别真郡主指给本侯做夫人。”
    庆阳王的势力大多在边疆,京都虽得兼顾,但完全不必用儿女联姻,他却在此次将别真郡主带进京都,还是在这种风起云涌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萧景宁闻言,脸色微僵,心里一紧,有些急促的问:“那侯爷可是允下了?”
    “允什么?”容祁有些疑惑,但又很快恍然:“萧公子说的是陛下欲将别真郡主指给本侯一事?本侯拒绝了,本是快死之人,何必浪费人家的大好年华。”
    虽然早就知晓容祁时日无多,但萧景宁每次听他说起还是忍不住心疼,他勉力道:“侯爷会长命百岁的。”
    容祁弄不懂萧景宁怎么忽然就悲伤起来了,就像他不明白萧景宁为什么脱离他原先还看好的容安,来到完全没有前途的他的身边。
    容祁抬起白得几乎透明的手看了看,说道:“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也没什么。”
    萧景宁见容祁这般不在意,心中有火气升腾,一想到他现在完全没有生气的立场,那点火气就越冒越大,他放冷了声音道:“侯爷,蝼蚁尚且偷生。”
    容祁嘴角抽了抽,萧景宁这么说,是在影射他连蝼蚁都不如?
    可是这也不是他的错啊,他来的时候原主的身体就已经破败了,要不是他顶着,原主怕是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哪里还有站在这里说话的机会?
    容祁不想与萧景宁纠葛寿命的事,便将话题强硬的转回了别真郡主的身上,说道:“别真郡主入京,陛下定是不会将她指给一般的世家公子,也不会嫁与皇子为妾,毕竟庆阳王镇守边疆劳苦功高,如此做会寒了庆阳王的心,庆阳王手握西北兵权,若不再尽忠职守,那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萧景宁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本想借着谈话劝说容祁在此间事了之后随他一起去天山,请他师叔为他诊治续命,现在看来,又要重新找机会了。
    萧景宁道:“若是别真郡主与三殿下两情相悦呢?”
    容祁道:“那就得看庆阳王的头脑是不是能一直保持清醒了。”
    容祁要表达的意思,萧景宁一听就明白了,现下容安和容列争斗得厉害,宣帝明面上虽是视而不见,但暗里不定在布什么局,只等着容安和容列两败俱伤之后全数收网。庆阳王若能不被京都的表象迷了眼,他该清楚要怎么做。
    容祁再一次将视线放向窗外,他其实还有个猜想,是庆阳王带别真郡主入京述职的真正目的。
    “陛下无削藩的心思,不代表新帝也没有。”萧景宁看着容祁,缓缓开口:“要保证藩王爵位世代延续,各地藩王须得在京有绝对说得上话的人。”
    那么,庆阳王带别真郡主入京的真实目的不就是……
    容祁的视线略微放空,说道:“绝对说得上话的,从来只有那一个。”
    萧景宁悚然,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庆阳王府的别真郡主,今年只有十七岁。
    第16章 废太子谋略15
    七月的天焦灼闷热,往日蓬勃生机的青木碧草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知了倒挂在树上扯了嗓子嘶吼,像是在为毫不吝啬散发出滚滚热浪的太阳呐喊,让人无端烦闷。
    不过,容祁的三伏天并不是很难熬,因为容安在几年前就倒腾出了制冰的法子,还把这法子献给了宣帝,宣帝‘爱子心切’,又命人将这法子抄写下来,送给了几个他比较宠爱的儿女,容祁便是其中之一。
    在屋子里摆上几盆现制的冰,整个屋子便整天凉爽舒适。
    自李氏去后,李三公子就极少再往侯府来,但从庆阳王一家入京之后,李三又频繁往侯府跑,与之同行的还有庆阳王世子韩飞。
    韩飞是个很会自来熟的人,当初宫宴时被容祁解围之后就经常到容侯府做客,刚开始的时候还会递上两张帖子等候主人的许可,后面就直接找上门来,等着家仆禀告。庆阳王世子是皇帝都认定的贵客,他来容侯府做客,容祁自然不能时常避而不见。
    韩飞不仅很会自来熟,还是个非常不拘小节的人,他进了门就自行寻了个位置坐下,喟叹道:“还是在侯爷府上待着舒服,这屋子清清凉凉的,是坐是睡都舒坦。”
    容祁瞥了他一眼,说道:“前些时候不是已经把制冰的法子给你了么,是懒得做么?”
    韩飞翘着二郎腿,慵懒自在的模样,他随手捡起不知道被谁放在桌子上的书籍,看了几行就嫌弃的放下,说道:“还是侯爷了解在下,说实在的,只要一想到那制冰的法子是三殿下想出来的,在下就不想用了。”
    容祁淡淡开口:“本侯府中制冰的法子也是三殿下想出来的。”
    韩飞双手一摊:“至少在下没有直接使用不是。”
    关于韩飞不满容安的原因,容祁也是知道一二的,是与别真郡主有关。容安是一个很有女人情缘的男人,在与别真郡主相处了短短几日之后,别真郡主就被吸引了,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容安,还要死要活的要庆阳王请皇上为她和容安指婚。要知道,容安正妃侧妃都已经有人了,别真郡主入三皇子府,就只能是个妾侍。
    庆阳王好歹是世袭藩王,身份的尊贵程度不比京都异姓王低,他这次带别真郡主入京虽然打着某些不可明说的目的,也因为看清局势未成,但把别真郡主嫁给一个处在风尖浪口上的皇子为妾,他是从未考虑过的。
    庆阳王虽久未归京,但上位者的直觉告诉他,容安并不是皇帝心目中的继承人人选,所以不管容安现在能闹腾的多厉害,他最后不定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偏生那容安得意不自知。
    在西北的时候,庆阳王虽然也知道京都风云骤起,但入了京才知道,这趟浑水不是他们这些根基不在京都的藩王能蹚的。
    庆阳王在述职之前就后悔了,因为别真郡主的事儿,他们别想干干净净的走。
    “侯爷,萧公子,还有李三公子,你们来给我评评理,到底那三殿下哪里好了?人家正妃侧妃都有了,难不成她还想去给他做妾不成,我庆阳王府可丢不起这人。”韩飞想到现在还在绝食抗议的别真郡主,心里就极为愤懑。
    李三公子打着折扇笑言:“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我说韩兄,看在三殿下这般痴情的份上,你还是莫要再气,就成全了他们罢!”
    韩飞冷笑道:“我听说,三殿下在求娶三皇妃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妻妾成群,七环八绕,他倒是敢说。”
    还不等李三公子再说什么,韩飞又道:“还不止如此,我还听说,三殿下在求娶董侧妃的时候也写过诗,好像是‘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在求娶王侧妃的时候则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在求娶三夫人说的是‘忆卿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求娶四夫人的时候说的是‘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求娶五夫人说的是‘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至于六夫人,用的是‘相思难表,梦魂无据,惟有归来是’。七夫人用的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敢与君绝’。”
    韩飞暂时停了下来,他抬头朝着容祁几人看去,就见几人嘴角抽搐的盯着他,他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说道:“这可不是我特意打探的,书肆里有不少关于这位殿下的风流韵事的书籍,随手一翻也都知道了。本来么,男儿多情,这也无可指责,只这位殿下身边美人环抱,竟还作出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诗词来,简直有辱读书人的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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