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家里一共来了四个人,三个家里都出了大事,白清灵纵使再单纯,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反应了片刻,歪头问夏欢沁,“那白问笙家呢?”
    夏欢沁诧异的看着她,“难道还真是你做的不成?!”
    不过随后又自我否定的摇了摇头,“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做不来这种事情的。”
    白清灵精致小脸扭向一旁,沉默了好一会儿。
    昨天颜楼的离开并非是离家出走了,而是知道她被欺负了,竟是替她报仇去了!
    夏欢沁接着又道,“其他三家的事情也是赵西凤给我摇了电话,我才知道的。今天我来的时候,又让汽车夫专门路过了向才英家的公司和白问笙家的汽车行,向才英家门口堵得紧,白问笙家的汽车行倒是没看到有人上门讨债的。”
    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解释着,“白问笙家里做生意是很规矩的,白问笙做事也很规矩,硬是要从他身上找些错误的话,”夏欢沁看了她一眼,“恐怕也是很难的。”
    白清灵换了个姿势,“他自己要是做事规矩,自然是没人找他麻烦的,他要是做事不规矩,有人找他麻烦也是有可能的。”
    夏欢沁点点头,“你说的也对。早上赵西凤给我家摇了电话时,要我千万替她们家求情,让你放过她家,至于向家她倒是没有提,她这个人大的坏心眼子没有,就是自私嘴巴坏了一些。你说,求情就是一起求,单替他们家求情算作什么事?”
    “那你今日来是替她求情的?”
    “谁亲谁远我还不知道了?我替她求什么情。再说了,这件事都不是你做的,去上哪里去求情呢?不过昨日的事,还真都怪我,我没过来,却让你独自一人面对受了伤害,我弥补都弥补不过来呢!”
    白清灵摇了摇头,“我累了。”
    夏欢沁点了点头,“那你别多想了,昨天他们说的话做的事赵西凤全都告知我了,本身他们家里做事也是不干净的,如今得了这样的结果也是怪不得谁。”
    又留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的话,便道别离开了。
    等卧房的门关上,白清灵闭着的眼睁开了。
    她既然能想到这事是颜楼做的,夏欢沁自然也能想到。
    今日她过来,怕就是想把他所做的事情和她说上一说。
    几年没见,夏欢沁也不如当年来的直爽了,想求情却不说,只道颜楼做事多狠绝。
    赵西凤把昨日的事告诉她,又能说得了多少,又能说多少实话呢?
    白清灵抿了下唇,靠在靠垫上。
    好在夏欢沁并未将求情的话说出口来,不然这多年的情意也要断得一干二净。
    白清灵当然知道颜楼做事果断狠绝,只是没想到昨日她都没当回事的事,他也会做到如此地步。
    不过,与夏欢沁的担心不同,白清灵此时此刻,却是觉得,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资格继承她爸爸的帅位,才有能力支撑起白家,才有可能制服那些兵痞。
    白大小姐很满意。
    好,很好。
    若他是优柔寡断,她倒还是不放心了呢!
    长长的吸气又长长的舒气,白大小姐这一次,是真的放下心来与他结婚了。
    白清灵胃口不好,中午也是用得粥,放下勺子,只觉口中淡的很,就想起了起士林的德式糕点和利顺德的冰激凌来。
    她让佣人去问了厨房里的劳伦斯,这两样他会不会做。
    西洋厨子劳伦斯也并非是万能的厨子,他是会做甜点的,可是却不会利顺德的水果冰激凌呐。
    佣人问完了,就来门外回了话,白清灵躺在床上,翻了几个身,就又坐了起来。
    越想越是想吃,越是吃不到越是想吃。
    她简直把积攒下来的所有馋虫都勾了出来,在心里抓抓挠挠的,心痒痒的。
    尤其是回想到早上的苦汤子,回想起昨日受的苦难和生的气,就想吃甜食,想吃冰激凌。
    甜点是起士林的好,水果冰激凌当然是利顺德的好。
    她盘腿坐在西蒙斯床上思考许久,趴向床边按响了电铃。
    佣人敲门时,她隔着门说,“让汽车夫备车,我要出去。”
    女佣人不敢反驳白大小姐,却也担心她昨夜才感染了风寒今晨才退了热有了些许精神,这要是外出再病了,颜副官岂不是要问罪他们这些人?
    下了楼吩咐了下人通知汽车夫,趁着大小姐换衣服的空档,又赶紧给兵营里摇了电话过去。
    可是颜楼人并不在兵营里,佣人没法子,只能看着白大小姐换了一身摩登的洋装,又披上披肩出了白公馆。
    白清灵也怕刚好的病再折腾严重了,披肩也选得厚实的羊毛披肩,洋装也选得高领长及脚踝的。
    裹得严严实实舒舒服服坐在了车里,她小手一挥,“去起士林!”
    这位汽车夫是昨夜送白清灵回白公馆那位,今天又是他当值,心里很是忐忑,怕她怪罪他的自作主张。
    见她并未提起,又小手一挥发了指令,就赶紧启动汽车开了出了白公馆。
    路上,白清灵问他,“昨天也是你开的车吧?”
    他点点头,毕恭毕敬道,“是的,大小姐。”
    “昨天,”
    汽车夫一下紧张起来,后背都绷直了些,他是真怕,真怕大小姐怪罪下来,他再丢了饭碗,无法照顾老母亲。
    “昨天你做得很好。”白清灵看着车窗外,漫不经心的说道,“今天回去上账房那里多领二十块。”
    汽车夫松了口气,把提在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谢谢大小姐,早晨颜副官已经赏了小的二十块,小的不能再领赏了。”
    白清灵哦了一声,又道,“他赏是他的,我赏是我的,让你拿你拿着就是了。”
    “多谢大小姐!”汽车夫满心欢喜,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表达衷心好,心下暗暗决定,得誓死保卫大小姐和颜副官了。
    这一番在内心深处的表忠心,白清灵并不知晓。
    从白公馆绕到起士林,中间又路过了向家的公司。
    此时已经傍晚,公司外不少的拎着棍棒叫骂还钱的人,甚至她还看到有个人拎着三八大盖骂骂咧咧的,不时的举起来又放下去。
    看见这一幕,白清灵皱紧了眉头,“立刻回白公馆。”
    见她说得如此紧急,又透着后视镜见她眉眼间严肃的神色,汽车夫不敢多问,连忙调转车头,开得火速无比。
    开离了那里,白清灵握着披肩的手紧了紧。
    是她草率了。
    不该为了口腹之欲,在这等危急时刻就一个人连个警卫员都不带的出门。
    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街景,她对昨日单枪匹马去找颜楼有些后怕了。
    佣人自从大小姐出门就在急得团团转,联系不上颜副官,大小姐又独自出了门,若是出事,他们所有人怕是都要跟着陪葬了。
    从出了白公馆到回到白公馆,前后也不过只有一刻钟而已。
    大门一开,见黑色汽车安安稳稳的开了回来,所有人的心都踏实了。
    白清灵下车时有了几分沮丧。
    对大厅里忽然响起来的电话铃声也不甚在意了。
    她朝佣人摆摆手,“不管是谁,都说我睡了。”
    *
    晚餐时,颜楼回来了。
    小洋楼里暗着灯,餐厅里也是暗着灯。
    他步入大厅里时,下人接过他手里的盒子。
    “大小姐呢?”
    “回来后一直待在卧房里,并未出来。”下人回。
    “晚餐用了么?”
    “没有。”
    白清灵并未在餐厅用餐,也没有让厨房准备粥汤,一个人窝在卧房里没出来。
    她懒洋洋的抱着被窝在床上,枕头旁边扣着一本法兰西语原文书,昏昏欲睡。
    门敲响了两声,她睁开眼,“什么事?”
    “是我。”颜楼说完,推开了门。
    白清灵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又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她困也是真困,可他来了,病的时候没有办法,现在好了总不能还躺着和他说话。
    太不成体统了。
    颜楼坐下,看着她疲累的模样,“佣人说你没吃晚餐。”
    “不怎么饿。”
    话音落下,白清灵的肚子适时的响了起来。
    她抿了下唇,“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那我带回来的起士林甜点和利顺德的水果冰激凌就让厨房处理了吧。”
    “你买啦?”白清灵的困倦一时间退却了,说着话就下了床,绕过他径直开了门,直接下了楼。
    “走慢些。”
    男人略显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拦不住她欢快的步伐。
    可走了那么几步,一阵的发晕,接着眼前一黑,膝下软了软,险些跪在了地上,她赶忙扶住了墙壁。
    颜楼几步上前,将她横抱起来,又回了卧房。
    白清灵这股子晕也只维持了几秒钟,很快就缓了过来,见他没带她去餐厅,反倒是回了卧房,声音里也透着的急切,“我是今天没好好吃东西才这样的,我可是能吃冰激凌的!”
    男人将她安置好,有些无奈得看着她,“都快饿晕了也不用晚餐?”
    说着,按铃吩咐下人将粥端了进来。
    “不是说好有冰激凌和甜点,怎么又让我喝粥,我不喝!”白清灵有些气,“你怎么这般小气,买了都不让人吃的。”
    “先喝粥,再用甜点,最后再吃冰激凌。”男人道。
    最后无法,白大小姐就着他的手,快速喝了小半碗粥,到了甜点时,就无论如何不肯借用他的手了。
    甜点做的虽然好,却不如水果冰激凌的吸引更大。
    用了两口,她就把甜点推到一边,朝他摊手,“冰激凌给我呀!”
    她软糯的语气,加上病好初愈的小脸楚楚动人。
    颜楼将罩在冰激凌上的罩子拿了下去,把杯子递给她,“不能多吃。”
    白清灵没应,只让他将桌子搬到了床边,可是那么几小口下去,就又放下了,恹恹的看着他,“吃不下了。”
    “吃不下便不吃了。”男人说完,将桌子移到一旁,用指尖将她唇角沾染的冰激凌拭去,又递给她一杯温水。
    她喝了两口,又递给他,“我下午出去时,路过向家的公司看到了不少讨债的。”
    颜楼沉默片刻,缓缓道,“明日我去兵营里选几名警卫员过来。”
    “我要枪法准的,武功高强的。”达到了目的,白清灵捂着口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颜楼离开后,她关了灯,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却没有立刻闭上眼睛睡觉。
    黑暗中,她比之前还要清醒了几分。
    陆家,向家,刘家,甚至赵西凤家,都对立了起来。
    若是昨日之前,她怕得也只有陆家的绑架和利用,现在她连微不足道的向家和刘家都怕了起来。
    这就让人十分不舒心了。
    她何时活得如此小心翼翼了?
    就连起士林和利顺德都不敢再去,生怕遭了报复。
    这不应该,这十分不应该。
    最后她总结一番,把所有一切都归结为现在的小心翼翼也是因为帅印无主,兵权无主。
    一日不举办仪式,一日就无法肆意生活。
    那她要赶紧好起来,赶紧把仪式办了!
    脑袋里思来想去的,白清灵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门外,颜楼始终未离开。
    未开灯的幽暗走廊里,他背靠着墙,俊颜冷淡。
    隔着门,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均匀呼吸声,他侧了侧脸,转身推开了门。
    黑暗中,他站在床边,低眸看着熟睡中略显稚嫩的小脸,弯腰,温润的唇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
    翌日,白清灵再醒来时,已经过了晌午。
    这一宿过去,之前所有的不爽利似乎完全好了一般。
    她拉开窗帘,伸了个懒腰,心情也好了很多。
    下楼用午餐的时候,夏欢沁不请自来了。
    连带着另外一位不请自来的白问笙。
    白清灵穿着黑色及踝的长裙,坐在餐厅里看着他们二人,很是奇怪。
    “你们用午餐了吗?”白大小姐不希望自己的午餐被打扰,不过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她也不介意一起用餐。
    夏欢沁摇了摇头,“还没呢,白问笙说是找你有些急事,又怕直接单独过来找你被人误会,就邀约了我一起过来。”
    她直接坐在了白清灵身侧,问下人要了一份午餐。
    白清灵又看向白问笙,“你呢?”
    白问笙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他指了指大厅处,“我去那里等你们。”
    说着,由下人领了过去。
    白清灵歪头看向夏欢沁,“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上午过来时看着脸色十分不好,”夏欢沁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处,“眉头皱得紧呢。”
    白清灵思考了一番,问她,“是不是他家里的生意出事了?”
    “我不知道啊,反正昨日向家赵家刘家都出事了。”夏欢沁意有所指,“你说是不是你的颜副官做的?”
    “别明知故问了,”白清灵白了她一眼,“白问笙前天留下了一副画作离开的,你可知道是什么?”
    “总不会是示爱的画作吧,”她好笑道,“他不会那么傻的。你和你的颜副官都登了结婚启事,他若是真这么做了,可是彻彻底底得罪了未来的颜大帅啊!”
    说完,她看着白清灵的脸色,放下了勺子,也是十分震惊,“他不会真的这么做了吧?!”
    白清灵点了点头,“他还真的这么做了。”
    “我的天,他怎么这般傻,爱你都到这样不管不顾的地步了!”夏欢沁捂着嘴小声惊呼。
    “我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爱到我这种地步了,不过他傻到这种地步是我不曾想象的,所以就算他家里出了事,我也是无能为力的,”白清灵淡笑道,“我总不能让我的未来夫君受委屈的。”
    夏欢沁惊异的看着她,“颜楼给你下迷幻术了?你这般维护他的。”
    “怎么可能呢,他又不是道士也不是妖精的。”白清灵白了她一眼。
    “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我只联系见个面好了,他是吉是凶,是好是坏的,我可都管不了了。”夏欢沁说完,继续用起餐来。
    这边用晚餐,两位女士就相互挽着手过来了大厅。
    白问笙正站在壁画前不远处,面色略显苍白的看着壁画。
    “坐下说话吧,”白清灵坐在沙发上,指了指离她远一些的对面那个位置,“你坐那里吧。”
    白问笙转过身,看她,“白同学,我那日拿过来的画作,看了吗?”
    夏欢沁看向他,冲他摇头,暗示他不要再说了。
    白清灵点了点头,“看过了,怎么了?”
    见她态度如此平静,甚至有些冷酷的模样,白问笙心下一沉,缓了缓,又问道,“白同学可是明白我的意思了?”
    白清灵皱了下眉,“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白问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我本是孤注一掷的爱恋你多年,以为自己变得优秀些,就还是有些机会的,现在看来是一丝机会都没了。”
    “白问笙,你前日拜访留下这么一副让人遐想的画作,今日又忽然间过来表示你的爱恋,是我白清灵太过优秀让你不管不顾了,还是你有什么目的要达到的?若是你家里出事需要我白清灵帮忙,直说的话我还会考虑一下,这般拐弯抹角的宣示你爱我,就算我想答应帮忙,”
    她指了指站在大厅门口的颜楼,“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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