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灵看了他一眼,“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乔迁反对,“我怕你这么做适得其反。”
    “总得试过才知道。”白清灵说。
    从乔迁这里商量了一下开侦探社的事宜,中午两人出去吃了一顿饭,下午就把侦探社定下来了。
    一是乔迁的兴趣在这里,二是确实赚钱,而白清灵对继续上学的事并不怎么上心。
    她本来也不是爱学习的人。
    颜楼在书房里拿到了他们两人在餐厅吃饭的照片。
    也没有分坐在桌子两端,都在一侧,白清灵手里拿着勺子,另一只手点在一张纸上,而乔迁也低头看着纸张,一手帮她撩开挡住视线的碎发。
    虽然不是亲眼看到的,但是单单看着照片,颜楼都觉得碍眼。
    怎么就和他黏黏糊糊纠缠不休了。
    他把照片扣过去不看了。
    人是辞退了,反倒是让他清闲下来有时间与她厮混了。
    看模样,这丫头还是没有放弃要与这个‘朋友’开侦探社。
    颜楼是十分不看好甚至是反对的。
    但是想想在她遭受巨变的这两年来,他也未曾想过去管她生活如何,也许就是这个‘朋友’陪她一起度过这些巨变,这些难关的,如此想想,颜楼自觉以为的拦截堵着,她也是不会听的,甚至现在说的越多,越会造成她的反感厌烦了。
    一想到她这两年有可能遭受的苦难和她因为他的责备要生出来的厌烦,颜楼就觉得十分愤怒和烦躁。
    中午颜楼就在家里也没吃饭。
    也是气得,也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忽然多出这么一个不知道要如何对待的妹妹,他这冰冷心肠忽然热得烫人了,他分外不适应了。。
    临近傍晚,白清灵终于带着一身疲累回来了。
    她有些后悔穿着高跟鞋出去了。
    走进花园时,颜楼就在书房隔着窗户看到她了,就坐回去等着。
    兴师问罪的想法,经过一整个白天,也没那么火大了,但是聊一聊她对未来是怎么一个想法,还是很有必要的。
    养着她到出嫁,
    他皱了皱眉,
    养着她一辈子当个老姑娘,他颜楼也不是养不起,只是一个有想法出去留洋又想着和‘朋友’做事业做侦探社的人,他不觉得她对以后是没有规划的。
    当然,做侦探社如果只是单纯为了钱的话,他还是有必要让她打消这个念头的。
    钱,颜楼有,且很多很多,别说养她一辈子,就是养她生生世世也都够了。
    坐在那里想了那么多那么久,也没见她上来,颜楼就又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当看到白清灵已经脱了鞋坐在花园里的椅子上正揉着脚时,就皱起了眉。
    警卫员和门房都在呢,不过闲散放逐了两年,怎么做小姐的样子都没有了。
    他转身出了书房,直接下了楼。
    等他到花园里时,白清灵还揉着。
    男人走过去时,白清灵正低着头,袜子也脱了,脚上起了水泡,正琢磨着是用针挑开了好,还是安分几天在家里不出门了让它自生自灭的好。
    等颜楼的身影遮挡住了夕阳落下的余晖时,她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小脸。
    看着他黑着俊脸的模样时,白清灵笑了笑,“你怎么下来了?”
    男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她脚上的水泡,以及,
    伤疤。
    白清灵看他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也低下头看了一眼,就笑着说,“走太久了,鞋不合脚,起了水泡,”她又抬头看他,“门房和我说了,要我去书房找你,我想着歇一会儿再上去的。”
    男人抿紧了唇,就俯身把她抱了起来,进了小洋楼。
    白清灵表现的是比较镇静的。
    被他抱也不是一次两次三四次了,但在颜楼看来,她表现得这般淡定自若就是很有问题的。
    她肯定被男人抱过。
    男人冷下了脸。
    可一想到,她养尊处优那么久的嫩白脚丫上,也都有了伤疤时,就又是心软了。
    这两年多,她到底经受了多少伤害,才会连脚上都有了伤疤。
    伤疤还嫩红着,显然也是受伤不久后的新疤了。
    白清灵仰起小脸,看着他紧绷着的下巴,眨了一下眼,想着,回来晚一些他也生气,没去楼上找他也生气,她怎么不知道这男人作了哥哥以后,会这么小气了。
    白清灵直接把她抱进了她的卧室,把她放在床上,然后就出去了。
    她坐在床边,也不知道是现在就过去书房,还是等他过来兴师问罪了。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窗户外面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
    白清灵光着脚走到窗边,看到大门一开,一辆黑色汽车开了进来。
    车在花园里停下,开门下来个熟人。
    白清灵眨了下眼。
    他不会找霍正怀过来给她看水泡吧?
    颜楼他是智障了吗?
    正想着,就听见了敲门声。
    她说了一句进来,颜楼就带着霍正怀进来了。
    男人见她光脚站在地上,就皱了下眉心,大步过去就要抱她,被白清灵躲开了。
    一个卧房就这么大,还有霍正怀在,就抱到床上吗,她觉得颜楼的降智是有些厉害了。
    她躲开的动作和嫌弃的神色,全都被男人看到了眼中,一时间就失神的怔愣了下,再缓过神时,又看到她向霍正怀点头示好的笑着,这下颜楼就冷脸了。
    这两年过得不好,一个白家大小姐都学会用笑脸来讨好人了么。
    白清灵坐在床边,发出疑问,“你怎么过来了?”
    霍正怀把颜楼和白清灵的互动完全看在了眼里,就觉得有些好笑,甚至真的微笑了出来。
    颜楼绷着脸,冷睨他一眼,指着白清灵的脚,“水泡处理了,另外看看她的疤能不能涂一些药膏,祛除掉。”
    白清灵微怔着抬脸看向他,见他别过脸也不看自己了,才小声对霍正怀说,“我自己把水泡挑开就行,伤疤有段时间了,估计够呛能祛除了。”
    霍正怀拿着药箱走过去蹲下来,抬起她的脚看了一下,说道,“水泡我来处理,这是新疤用药可以减淡一些,彻底根除可能性不大,另外你身上的疤也需要涂一涂。”
    霍正怀忘了颜楼忘了她坠崖的事情了,就直接问了,问完才反应过来,又说,“我给你留一些药膏,你让人帮你涂一段时间。”
    便就在颜楼虎视眈眈冷视下,单腿跪地的把她的水泡处理了,然后又拿出两管子药膏,把其中一管拧了开,挤出来乳白色的药膏,刚想替她涂上,就被人从后面拽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霍正怀回头看颜楼,“怎么了?”
    颜楼皱眉道,“我妹妹的脚是你随便能碰的么。”
    说完让他留下药膏,滚蛋。
    霍正怀与白清灵对视一眼,就留下了两管药膏,又叮嘱了她怎么涂,以及一些禁忌后,就离开了。
    霍正怀离开了,颜楼却没有。
    他站在窗边看着霍正怀被家里的汽车夫送走了,门房关了门,才转过身。
    也不看白清灵,走到桌子边拿起药膏,抻了一下西装裤腿单膝跪地,默默的挤出药膏,替她涂了上。
    这是他第一次为她涂药吧?
    白清灵想了一下,又好像不是。
    只是第一次涂的不是这个位置。
    颜楼专心致志的涂完,一抬头看见她绯红发热的小脸时怔了一下,随后像是甩开烫手的山芋似的就甩开了她的脚丫,把药膏扔在床上,一言不发的慌乱出了卧房,摔上了门。
    白清灵扭头看了一眼门。
    她总觉得,这门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得换了。
    门外,颜楼扶额深思着。
    他这是在做什么。
    霍正怀一个医生,开刀手术都做得,他怎么就不放心人家给她涂脚了,又不是,
    到这里,颜楼又想到霍正怀说的话了。
    他说,她身上也有伤疤。
    脚上的也就不说了,可他怎么知道她身上也有伤疤了?
    就算这两年过得不顺畅了,也不至于一身新伤需要涂药除疤的地步吧?
    这只是一想而已,再接着,颜楼就想歪了,想差了。
    一想到霍正怀看过白清灵的身体,他就怒火万丈,想杀人了。
    他恨恨的踩着走廊地面,回了卧室,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隔着门,白清灵也吓了一跳。
    她从床上拿起药膏看了看,又放了下,等脚上的药膏晾干了,就下了地,走到窗边把窗帘撂了下来,然后想对着镜子把药膏涂在身上的伤疤上。
    可屋子里没有镜子。
    她想了想,就按下了电铃。
    不多时下人上楼隔着门问她,“白小姐,您有什么事?”
    “有没有镜子?”她问。
    下人回,“有小镜子,您用吗?”
    “拿上来吧。”
    下人下了楼,也在卧房里的男人听得仔细。
    细一想就明白了。
    原来他住的卧室里也没有镜子,如今她住进去,属于女人用的梳妆镜也没有,就连夏至弦都觉得她身上的衣服简陋了,是他这个哥哥做得不够了。
    对了,被褥床单也没换过,
    颜楼烦躁的站起来,揉了揉眉心。
    就这么让她睡了一天,难怪她睡不好,被褥乱了头发也乱了。
    可不是睡不好么。
    都是他用过的,
    颜楼闭了闭眼。
    他都在想些什么!
    深呼吸后他推开门,去了书房,拿起电话就摇了出去。
    当天晚上,白清灵也没下楼用晚餐,只让佣人将晚餐放在了门口。
    颜楼以为她生气了,自己在书房里想了半天,还是去了她卧房门口,想和她谈谈。
    看到门口用过晚餐的餐盘放在地上,又有些疑惑了。
    说她绝食生气,也没有。
    说她生气,他又不确定了。
    敲了敲门,门里好听的声音就回了他。
    “是颜楼吧,我涂了药膏不方便出去,要是有急事你现在就说吧,要不是急事,明天再说吧。”白清灵确实身上涂了药膏,只是后背无论如何也涂不到的,有些泄气。
    颜楼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隔着门说道,“没什么大事,”想离开,就又想到她如果身上有伤疤,是不是后背也有。
    一旦生了疑惑,他又犹豫着直接问好,还是不问好,不问她可能就真的涂不到,问了,又怕她多想他这个当哥哥的太过猥琐。
    两难间,颜楼就听到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白清灵穿着开襟的睡衣,只是衣服开在了后面。
    她抬头看他,“我后背涂不到,你让霍正怀过来帮我?”
    “不行!”颜楼黑着俊脸。
    他个子高,当然看得到她后背上浅淡的伤疤上被涂得七扭八歪的药膏。
    可是让霍正怀帮她涂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这一刻他又忘了之前想过的,霍正怀是个医生,手术也是做得的!
    白清灵抿了下唇,索性说道,“那不涂了。”
    说完就要关门。
    颜楼推住门口,很有些咬牙切齿了,“我涂!”
    白清灵看了他一眼,在颜楼要被看得脸面快要稳不住了的时候倏地转身,走到床边背对着他,“涂吧。”
    后背处睡衣开着,颜楼第一眼就看到清晰明显的伤疤露了出来,心脏一紧。
    他走进去,接过白清灵背对着递给他的药膏,盯着她后背上的伤痕,眯了眯眼,“伤是怎么弄的?”
    白清灵回道,“摔的。”
    听着她不以为意的语气,颜楼当然不信她能摔成这个模样。
    白清灵也觉得他不能信。
    刮出来的伤痕,倒像是皮鞭子抽的,她觉得他有可能会想歪了。
    颜楼还真就想歪了。
    一边疼惜,一边仇恨,“谁干的!”
    “不是人干的,”
    “不是人?”
    白清灵本想说是摔下去的时候刮的,可话还没说完,颜楼就又在脑海中唱出来一场大戏了。
    白清灵听到他这声明显拔高的质问,就明白他想歪了,还歪得挺彻底的,就解释道,“高处摔下来,刮蹭的。”
    颜楼眼睛红着,都琢磨要将把她弄成这样的人扒皮碎尸了,才听到她浅浅淡淡解释出来的话。
    可她解释完,他就更心疼了。
    这丫头得遭多少罪受了多少苦,才能把明显受过严重伤的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男人单膝跪在床上,挤出药膏,沉默着为她仔仔细细的涂满了整个后背。
    涂完了,才惊觉他到底又做了什么。
    颜楼看似神色淡定的看着她转过身,一脸天真懵懂的对着他说着什么时,才知道自己心底到底慌乱着什么。
    他耳朵里根本听不清她说什么了。
    只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低眸慢条斯理的将药膏拧紧了,然后腿从床上拿下来,转身打开房门,又关了上。
    白清灵直到看着他丝毫不慌张的关了门,才无声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来。
    她是故意的。
    她趴在了床上,无声的笑了笑,又自觉有些羞耻心了,就把枕头拿过来,小脸埋在了上面。
    都是属于颜楼的冷香味道。
    她好喜欢。
    门外。
    颜楼低头看着手掌,他连手都在抖着,手掌里还有残留的药膏,另一只手还拿着本该留在她卧房里的药膏管子。
    他攥了攥满是黏腻药膏的手。
    浓眉紧蹙了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甚至有些厌恶起他这般忽然起来的羞涩愧疚了。
    抬步回了卧房,关了门。
    没有亮灯的房间里,他坐在床边,趁着月光,低头看着手里的药膏,陷入了深思。
    白清灵趴在床上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天色大亮。
    她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就下了楼。
    脚上的水泡经过一夜,已经逐渐萎靡,她光着脚穿着拖鞋下了楼,却没有看到颜楼在大厅的沙发里。
    就把目光移向了餐厅,也没有人。
    白清灵想了一下,书房里好像也没有人。
    难道还没醒?
    这可不像是他的做派了。
    到了餐厅问了下人,颜楼也没有过来用餐。
    白清灵疑惑的用了早餐,出了餐厅逮住个下人问了,才知道颜楼天没亮就离开了。
    也没说去做什么。
    国民医院里。
    霍正怀打着哈欠坐在桌子后面,看着沙发上坐着的男人,又看了看怀表里的时间,才道,“你天没亮就拉我来医院,有什么是电话里不能说吗?”
    “我妹妹受伤的事情你知道?”男人抬眸看他。
    霍正怀沉吟一下,“我猜的。”
    颜楼皱眉。
    霍正怀和白清灵没串好怎么回事,自然不会直接说,就想蒙混过关,“她脚上的水泡过了今天就差不多了。”
    “你怎么知道她身上有新疤的?”男人问道。
    霍正怀清了下嗓子,“她之前不是在教会医院工作吗,也是因为受了伤才过去免费住院的,作为交换成为了医院里的翻译。”
    这些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霍正怀也不怕颜楼让人去查,又道,“我原来是她的家庭医生,去教会医院的时候遇到她了,就问了一嘴,就知道了。”
    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怎么伤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不知道了。
    颜楼听了这个解释,只看了他一眼,也没问了。
    霍正怀以为他只单单这一个事情,就又打了个哈欠,“我昨天值夜班,今天得回去补觉。”
    “法兰西能查出两个人是不是有血缘关系,”颜楼抬头看他,“都需要准备什么?”
    霍正怀一怔,“什么意思?”
    “我要查,我和白清灵是不是有血缘关系,需要我们亲自过去么。”
    霍正怀咽了下口水,“需要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最长需要半年时间。”
    “最短呢,”颜楼正色道,“我需要最短时间知道,我和她到底是不是亲生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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