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上就喝酒?!”
    “昨儿府里热闹,又赐宴,你懂的。”城阳伯夫人含蓄地说道。
    闵尚书是个喜欢烧热灶且热情的人,昨天湛家体面大发了,尚书大人羡慕嫉妒恨,因此要跟“湛兄”一同喝酒表达一下“一家人”的欢庆。
    想到城阳伯默默带走的那壶御酒,城阳伯夫人的心情就十分复杂。
    上一个叫她有这样复杂心情的,就是即将前往的英国公府的二老太爷了。
    阿元懂了,正撇嘴觉得逗儿尚书脸皮真厚,就见阿慧与苏蓉两个弟妹联袂而来,阿慧还好,只苏蓉此时真是一脸菜色,眼睛下头发青,显然是喝多了还没缓过来呢,本是有点儿害怕的熊孩子想到昨天的英雄,竟觉得格外地骄傲了起来,默默地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后头阿怀与阿同两个弟弟进来,默默地坐在了各自媳妇儿的身边。
    这两个弟弟如今也补入了禁卫,手底下也很有些人手,因此也与从前不同,又添英武之气。
    “昨儿还好吧?”自己的伤疤还没好,熊孩子就开始坏笑去戳苏蓉的伤疤了。
    苏蓉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一伸手,身边的夫君阿同就很有眼力见儿地捧了茶放在她的手中,特别地殷勤。
    城阳伯夫人只含笑看着,一点儿都不觉得儿媳妇儿使唤儿子有什么不对。
    阿元瞧着嫉妒死了,心说别人的夫君忠犬老实,自家驸马却是个鬼畜,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正要开嘲讽模式,却见一旁默默地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来,见到里头都是自己爱吃的小核桃瓤儿,抬头见阿容对着自己笑,阿元一脸得意地抓了小核桃吃了,还喂给婆婆一颗。
    “这就又好了?”见阿元如此,城阳伯夫人便含笑问道。
    “人家心胸特别开阔来着。”阿元狡辩了一下,见早饭上来,便欢呼地上了桌,张着嘴巴等着阿容投喂。
    苏蓉覰了她一眼,哼哼了一声道,“来日再战!”
    正喝八宝粥的阿元噗嗤一声差点儿喷出来,心说再喝一次,本宫还不定是个什么下场呢,只教训道,“饮酒误事,还是不要过度为好!”
    苏蓉看着正义凛然的公主殿下,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却觉得这颇有几分道理,默默地应了。
    阿容看着阿元这小模样就觉得有趣,城阳伯夫人在一旁见这素来稳重的孩子只在阿元在身边是神采更加飞扬鲜活些,也暗道这才是良缘,见阿元低着头喝粥,便给她夹了一个豆腐皮的包子,温声道,“听容哥儿说,过两天你们就去江南?”见阿元抬头看过来,她便笑道,“若是见了你祖父祖母,替我们请安。”对于公公不许她们往江南去服侍这种古怪的命令,城阳伯夫人是不认可的,只与阿元与阿容道,“若是便宜,便劝劝你们祖父,南边儿虽好,不如京中一家团聚呢。”
    “祖父想必只是嘴硬罢了。”阿容就笑道,“您别不信,这一回必是要回来的。”
    城阳伯夫人低头想了想,果然也笑起来,连连点头。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祖父,阿元也是十分好奇的,据说这位祖父与她家二老太爷是至交好友,当年在边关立下了军功因此得以入京为官,虽然没有她公公城阳伯那样军功显赫,却是一位极明白的人,况湛家没有妾室,是从这位祖父而起,因此阿元对这样的祖父还是很憧憬的。
    说了一会儿的话,阿元便回屋收拾整齐,跟着城阳伯夫人往英国公府上去,才到就见英国公夫人迎了出来,一同先往太夫人处,就见一屋子的姐妹嫂子,只叫阿元眼花缭乱,斯见过方才坐下。见太夫人精神好起来,面上也少了许多的病容,阿元心里也放心下来,抬头与太夫人笑道,“您如今瞧着好了,可是叫人放心了。”
    “只你们这样记挂,怎么敢不好?”太夫人笑起来,见阿容秀美,阿元活泼,一双璧人,便与下头也上门了的肃王妃笑道,“你瞧瞧,我就说,这两个再没有错儿的。”
    “您一夸她,她又找不着北了。”肃王妃一摊手笑道。
    “阿元极好,是我们家的福气。”城阳伯夫人也含笑说道。。
    英国公夫人坐在太夫人的下手,见这两位还推辞了起来,便与太夫人笑道,“小七与锦绣从前就好,如今可不就是有这样的缘分?”说完,便抚掌道,“咱们家的姐妹,如今也都算是圆满了。”
    “只红玉这丫头,当初嫁了人就去了外地,如今竟只剩下书信了。”太夫人便叹了一声,露出了记挂之色来。
    太夫人口中这位阿元是不知道的,因此只默默地听着也就罢了。
    “姐姐日子过得也很顺畅,守着当年您给的嫁妆,手指缝儿里漏出点子,就够寻常人家几年的花用了。”城阳伯夫人便安慰道。
    “到底不如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受庇护。”太夫人不舍地说了,又听女眷们劝了又劝,这才罢了。
    不过说了几句,就有别家府里的女眷过来,英国公夫人微微皱眉,却只含笑与看过来的阿元笑道,“府里的哥儿都渐大了,如今正是相看的时候。”只命迎到别处去,匆匆地走了。
    英国公府的少爷不少,如今虽然新皇登基,不过英国公却还是新皇倚重的人,因此并未失权,英国公府的亲事自然是叫人眼热的。
    对于舅舅府里都的亲事,阿元也十分看重,因此此时就关切道,“不知都是什么样儿的小姐,不如日后我在公主府里设宴,好好儿相看相看?”
    “不必如此。”太夫人温和地说道,“你舅母心里有数。”见阿元微微点头,她便含笑说道,“如今我也只是安享富贵,外头的事儿不大管了。”说完,就与阿元笑道,“你与容哥儿从小就好,以后也要相亲相爱地过日子,别因赌气拌嘴生出嫌隙。”见阿元恭恭敬敬地应了,这才叹道,“你往江南去,也是一件好事儿,如今这京里头,虽我不听外头的事儿,却也……”
    “京里怎么了?”阿元疑惑地问道。
    她这段时候只把注意力放在了亲事上,竟仿佛少知道了许多的事情。
    “京里有勋贵与圣人上书,求选秀呢。”一旁的肃王妃犹豫了片刻,便低声与她说道。
    阿元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只冷笑道,“后宫如何,是皇兄的家事,我瞧着这竟似乎连皇兄后宫都要管?”
    “因此,几家能在圣人说得上话的人家,都被上门过。”肃王妃便与太夫人说道,“我们王府也有人找上门,话才说出口就叫我们王爷给骂出去了,说没有叔叔插手侄儿后院儿的道理,因此知道些。”
    新皇登基,后宫空虚,况如今只皇后有宠,在外人看来,这是圣人腻歪了从前的妾室所致,多好的机会呀,若送进宫的女孩儿能得宠,一大家子都受益,就算是为了这个,也得卖力地活动起来。
    “我常觉得,一家子的荣华竟托付在女子的身上,这多没出息,多叫人笑话呀。”阿元与阿容对视了一眼,这才继续说道,“宫里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女孩儿失心疯,难道家里不知道?一个个的进去,谁又好了?”往后宫去,一辈子为一个男人争斗算计,连心都肮脏了,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幸福呢?
    况最重要的是,她皇兄,她皇兄可没想着补充后宫来着!
    “皇兄与皇嫂说了,选秀是免了的,这样的心意,还非巴巴儿地往里挤,有什么意思呢?”
    “都说皇后体弱,圣人只怕还要有新宠的。”城阳伯夫人便在一旁说道。
    “我瞧着不像。”阿元便小声嘀咕道。
    真要新宠,还用等到选秀?早登基的时候满宫的新鲜的美人儿,圣人早就去睡了。如今还只宿在皇后宫中,不是被富贵眯了眼的,都能看出来闺女就算入宫也就是一个摆设。
    像不像的,阿元说了不算,只圣人说了算。
    眼下圣人就很不开心,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个朝臣,捏着自己手里的折子,气得很了,只冷笑道,“如今,竟有人来做朕的主了!”
    “绵延皇嗣,这也是陛下……”下头的话,那朝臣刚要说就被圣人一个折子砸在了脑袋上,骇然抬头,就见圣人眯着眼睛冷笑道,“这么说,朕还要谢你!”
    “微臣不敢。”
    “你们敢的很。”圣人敛目,淡淡地说道,“串联各府,想要做什么朕的心里有数,只是朕也实话告诉你们,儿子,朕够多的了。前朝随你们与朕争论,只是这后宫……”他顿了顿,面上露出了严厉之色道,“是家事!虽朕刚刚登基,却也不是由着你们拿捏!既然你们这么想要选秀,朕偏不如你们的意愿!”见这几个诧异不已,圣人便冷笑道,“五年之内,选秀之事不必再提!没有新登基便广纳美色的道理!你们当朕是昏君?!”
    这一席话劈头盖脸地下来,只将这几人震得说不出话来,然见圣人定了心意,到底不敢多说什么,磕了头飞快地走了。
    圣人沉默了片刻,默默地使人将这折子烧了,整理了衣裳方才往后宫去,一路到了太皇太后的宫中,就见皇后正抱着肥嘟嘟的荣王吃点心,上头太皇太后笑眯眯地看着,面上就温柔了起来,进去请安后,见荣王有点儿蔫头耷脑的,便笑问道,“小五这是怎么了?”
    “阿元嫁出去了,他就这样儿了。”皇后含笑道,“这是想念皇姐呢,对不对?”她低头问荣王。
    “很该去与皇姐吃肉啦。”荣王板着胖手指,扭着小身子说道。
    “他们姐弟感情好,这乍然分开,难免不习惯。”太皇太后便叹气道,“小五都瘦了。”
    “怨不得我觉得五弟硌得慌,竟果然是瘦了。”皇后的脸上也带着几分忧愁。
    圣人再厚的脸皮,也梗了一下,默默地看着圆润的鼓鼓的肥仔儿,实在没看出来他哪儿有骨头出来硌手。
    “可心疼死哀家了。”太皇太后拿帕子掩了掩眼角。
    这样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圣人心里深深地怀疑,只是见皇祖母与妻子都言之凿凿的,心里想着莫非是他看错了,便张开手,与咬着胖手指的肥仔儿笑道,“过来叫皇兄瞧瞧。”
    肥仔儿眼睛一亮,迎面向他飞扑了过来,圣人被这分量压得差点儿去见了祖宗,抱着满怀的小肥肉,细细地摸索了,还是没有摸着骨头,不由疑惑地看想皇后。
    皇后笑吟吟地看着他,只一会儿,圣人就默默地觉得,这弟弟确实是硌手来着。
    皇后的话,怎么会有错呢?
    “这段时候,总是有外命妇来给哀家请安。”太皇太后见圣人的面色还好,便淡淡地说道。
    圣人抱着荣王的手紧了紧,沉默了起来。
    带着女孩儿进宫来,可不就是为了叫太皇太后相看,想要入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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