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我实在是没有半点可以高兴的地方...或者说,是实在没有可以高兴的力气...刚才这几指虽然用力微弱,但实在是已经把我积攒半天的力道都给花光了。而我还得拼着命地压制住体内的翻江倒海。
    阿诺德很快就从地上爬起来了...他的后退根本就不是我推出去的,而是他自己胸口气血停滞,身体自发地后仰来达到让胸腹平衡,以至于自己往后退...而且我那几指头根本就封不住他多少时间的,他几乎就在摔倒的一瞬间,四肢已经得到了解放...所以很轻松地就起来了。
    我知道,阿诺德的第一次硬怼我,和第二次摔倒,其实都没耗什么气力,无非就是我用诡计让他吃了两个小亏而已。
    但在观众的眼里...这已经是实力的碾压了。并不是因为那些观众好骗,他们个个都有很强的实力,但是却并不明白武术的精华和奥妙,自然也看不出这其中的名堂。对他们来讲,众望所归的大团长又一次赢得了胜利,又有值得让他们使劲鼓掌的东西了...这样就够了。
    即使是阿诺德自己,我看他也是很不明白的...他虽然爬起来了,但却不停地用手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各处部位,同时惊魂未定地一会儿看看自己,一会儿看看我。
    我得配合他,于是我对着阿诺德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很轻松地道:“放心吧,我怎么可能对自己人下狠手,你不会有事的...”这句话又赢得了周围一片掌声。
    我还得配合大家...我又向着克莱尔那个方向努了努嘴...同时还不忘再添一把火:“刚才说好的,该行动了吧...”
    这回激起的就不只是掌声了,还有更加热闹的起哄...
    阿诺德红着脸,渐渐地蹲了下去...我看得出来,他相当地失望...他失望的不是要当众去做什么屈辱的事,而是自己的一片肺腑,好像没被人当回事...
    我白着脸,强撑着还站在那里,保持着人们想象中的大师风范...
    这场打斗应该是我最险,也最搞笑的一次战斗了。赢的人其实是他,但是他输了。输的人应该是我,但是我赢了。
    克莱尔最终还是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几步跑到了阿诺德面前,扶着他的肩膀,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动情地吻了下去...他们保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样的姿态,周围原本杂乱吵闹的声音也消停了,只剩下了海浪的声音。
    我放下心来,这破事总算是完了,累的我吐血!...见鬼,是真的累的我吐血!眼看周围所有人都看着这对接吻的小情侣,我趁着没人瞅我的机会,小心翼翼地沿着甲板舷侧的小扶梯往下走去...这里正是两天前沙希和安德烈带我下来的地方,这里有个可以转动的导弹基座,还有一个通着电的小房间。
    我推开门,在小房间坐了下来,这个椅子是那种标准的办公滚轮伸缩椅,椅面很小,没办法让我盘腿坐着,我也不敢坐到地上去,因为此时郁结在胸口的那团东西让我连想要坐下去都非常费力...我只能这样小心地开始调息运气。
    在至少五分钟的调息之后,这团气总算是被我散入了各处穴道里去。但嗓子眼的那口血是没办法平息的了,也不可能咽下去,我只能缓缓地将它‘挤’上来,通过嘴,慢慢地吐出来...
    “呀!大团长!你吐血啦!”突然间一声尖叫传来,我心头一急,还差一点点就能彻底平复的气血一下子乱窜出来,双眼一黑,我没有知觉了。
    ......
    “咳咳...”一阵咳嗽声响起,把我给吵醒了。睁眼一看,是田医生。
    很明显,他不是故意要咳嗽惊醒我的,他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正很专心地看着,另一只手除了翻书,就是不时地握拳在嘴边,咳咳两声...
    “老田,感冒了吗?”我关心地问道。
    “呃...有那么一点点,你们这个蕾娜院长啊,人是很好的,但是有时候不怎么体恤人啊。”
    “体恤人?她又怎么你了?”
    “唉...”他合上书本...我这才注意到,那本书的封面好像是一副名画...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对我说道:“作为一所骑士学院的院长,一艘学院船的船长,她应该有最起码的眼光和常识吧?”
    “咦?院长到底怎么得罪你啦?你好像很多怨气啊?”
    “我先不跟你说别的,你看看,你看看...”他一边说,一边双手往自己身前比划着...
    “你要我看什么?”
    “看看我啊...看看我这一把老骨头啊...我还能活多久?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能有多少精力够她挥霍哦?”其实田医生根本就没有他自己描述的这么离谱,也不过是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年纪...只不过一个人要是悲哀起来,往往都会把自己无限制地黑下去的。
    “嘘...”我赶紧伸手捂他的嘴,“话不可以乱讲,尤其是你这种歧义太多的话...”
    “有什么不能提的?”他伸手打开了我的手,“我就是个老头子了嘛,至少...至少尊重一下人家的年龄了嘛?”
    我一团乱麻,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她是年轻人对不对?一个年轻人,就知道享受!就不知道敬老吗!?还有...她是不是应该给我加薪水?我可是干了两份活的人!一分钱不给,就给我本书!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什么书啊?给我看看...”我伸过手去。
    没想到他一侧身,很宝贝地把那本书抱在怀里,斥道:“你想干嘛?”
    我无奈地把手收了回来,“那你告诉我,她到底把你怎么了?”
    “我听说,你们从战场上过来的时候,是坐车的吧?”他仍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啊。”我实在是搞不懂他想要说什么。
    “坐了多久?”
    “大概...开了大半天外加整整一夜吧...”
    “那差不多有上百公里了!”
    “这个...是啊,地图上不都是标注好的吗?是有这么远的。”
    “可是你们是坐车来的,对不对?”
    “老田啊,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说什么?你还不明白?”他突然站起身来,我立刻就听到了一阵哐啷的声音,仔细一看,呃...依然是他腰间挂着的两个脚蹬...
    “原来是这样,院长她...拿你当坐骑啦?”我有些明白了,因为路德维希师傅不在嘛,他在马赛港那边就下船去追查妮亚的事情去了...然后蕾娜可能顺手就把一直在大营旁听令的田老师给叫了过来,接着就让他...
    可是我仍然想错了!老田他摇起了头,“她们没拿我当坐骑...”
    “咦?”
    “可是比拿我当坐骑更严重!”他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步以后,道:“她们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辆车子,还说是战车!然后就让我拉着她们两个一路这么跑回来...”
    “啊?这么一路...一百多公里?”
    老田好像终于找到了诉苦的对象了,又在我床边一坐,“对啊,一百多公里啊,我老头子还禁得住多少风雨啊?竟然这么用我...”
    “你说两个...是哪两个?”
    “还能有谁?还不是院长和黛西两个小没良心的疯丫头!”
    我突然有点说不出话来了。国际马拉松的标准赛程大概是42.195公里,而我们这半天一夜的距离保守估计也有一百七到一百八左右,让老田他一个人拉着车,车上还有两个人...这事想起来,确实不怎么人道。
    可是,对于像老田这样的人,真的是很不好猜想的...也就是说,他经常会给人来一套南辕北辙。比如你以为他是个吹风机,而他却认为自己是个刮胡刀...
    “你辛苦了...”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可不是吗?”他差点哭出声来,“这么远的路啊...碰都不碰我一下,就光让我拉着车...”
    “你等会儿!碰都不碰...”我目瞪口呆,“你到底啥意思啊?”
    “她们说了的,是让我担任坐骑的对吧,结果却让我拉个车...这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工作好不好?害得我当时那么兴奋!这个大草原大是大,可是想找点补气强身的草药是很难的啊,我容易吗我?结果吃了那么多的药,就让我拉个车...气的我哟,一晚上就跑过来了...”
    此时,我的心情...真的很想找个什么武器,一下子把他打飞出去!
    ......
    “对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只是个拉车的马,又不是我想来这里的。”
    “那就是说,院长和黛西都来了?”
    “她们来了,不过看了一下你以后又马上坐直升机走了,你那个叫马丁的兄弟跟着去的...你别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
    “草原那边...”
    “德洛丽丝在坐镇,不用担心。”
    “那你就是来给我看伤的?”
    “拉倒吧,你有什么伤?”
    “我...我被打吐血了啊,怎么没伤?”
    “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自己封住了自己的任脉诸穴道,你那点小伤早就好了,你只不过是用封住气脉的方式在强迫自己睡觉,哪有什么伤?”
    “嘘...”
    “你放心吧,我说你要静养,周围不能有任何声音,这周围早就没人了。你几个老婆都不敢靠近...”
    “呼...老田,你还真明白我...小妮亚的事你也听说了。现在我一直没有头绪...所以不得已才想要让自己静一静。”
    “能理解,所以我没喊醒你...一直在等你自己醒来。”
    “这么说,你也有事找我?”
    “你认识一个叫贝拉的女人吗?”
    “啊!我正要问你这件事!她真的已经去世了吗?”
    “去世?我不太明白...”
    “克里斯汀告诉我说,她因为感染了什么病...然后就死了。”
    “我来其实也是想要告诉你这件事的,虽然我不清楚这个叫贝拉的女人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是我知道,她是敌方阵营里至关紧要的人物。所以,这情报可能和你有很大的关系。”
    “到底是什么情报嘛?”
    “那天,那个营帐里没有人死...”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反正那个营帐里绝对没有死人...我是接到院长的通知以后马上就赶到他们那里去了,对了,我得提一下,我去的时候,对方知道我是医生以后还是相当热情的,所以各方面都没有什么障碍,可是等到我想要去为那位女士看病的时候,却被那几个医生拦的死死的。”
    “这么说,你并没有看到贝拉?”
    “当然没有看到!我一去就听说那是一位超级大美女,所以当然很想看看,可是我也知道,我是代表着一家学院的,对吧?我得注意自己的形象啊,所以当他们拦着的时候,我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非要进去。于是就在他们安排的帐篷里等着,当时我想的是,等到第二天,就算是出于礼貌,他们应该也会让我去看一眼的吧?可是有谁想到...第二天,就传出了那位女士去世的消息...”
    “然后呢?”我见他的语速越来越慢,忍不住接着催问了一句。
    “然后?然后我去看了啊,就不知道他们到底搞了些什么名堂!我还是那句话,那个营帐里绝对没有死人?”
    “你怎么这么肯定?”
    “你应该有听说过一句老话:人活一口气...这句话可不仅仅是一句话而已。人活着,就是有那么一口气在的...如果人不在了,那口气就会马上出来的。别以为我是在宣扬什么迷信,这是我行医多年的经验...如果一个人刚刚死去,是一定会散发出一种气味来的。”
    “是吗?”我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实在有点太虚幻了。
    “这是真的,只要是有人去世,真的会有气味出来,而且我是绝对可以分辨得出来的。而且我可以告诉你,这种气味即使是隔得很远,我也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
    “呃...老田,我不是不信你,但毕竟你说的这个...”
    “你信不信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天,那个叫做贝拉的女人,所住的帐篷里...如果她真的是住在那个帐篷里...里面绝对没有任何人去世!一个人都没有。如果这个女人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但因为我听说,她是对方阵营里非常有威信的人,所以我觉得这个消息对你来说,也许非常重要!”
    我低下了头,田医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吻对我说过话...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语气里有那种不被信任的怒火...我判定,他说的,一定是真的。这么说起来的话,贝拉一定没有死!
    可她有什么必要要装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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