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的那名骑士镇住了包括敌我双方的所有人,因为那一声‘嗖’可以让任何人都听出来,是箭飞在空中所发出的声音,但却没人想到,竟然有两支箭同时飞出去...那名骑士连同他的坐骑都倒下了,落地的时候两者起码分开了五六米的距离。但惨叫声都传到了我们这里...我让艾米丽去四楼防守的时候,给她提供箭镞的是莫妮卡...城堡里的箭可不是什么包着沙袋的训练箭,而是磨得尖锐无比的利箭!
    我不知道当时的艾米丽射出这种真箭并且击中目标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猜测应该是一种负罪感吧...虽然事后她一直跟我说:很爽!
    剩下的敌人反应也非常快,他们全都停在闸门那里,没再往前进一步了。
    呃...也有例外,大概半分钟后,又一名骑士可能是想要试探一下,便让他的坐骑往前跨出了一小步,刚刚过了大闸门的那一条线...又是‘嗖’地一声,接着传来的则是更加混乱的惨叫声了。
    这下子对方的那些坐骑里不但再没有人敢往上走,反而全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璐芬突然握住提把,往后用力一提,这应该是让我刹住脚的意思吧?可事实上我根本没往前走,她惊慌地问道:“是谁?谁射的箭?”
    “你管她谁射的,反正是帮你的啊...”
    “呃...对对对!是...是帮我们的!”艾米丽的箭术太高明了一些,把璐芬吓得居然也有些无措起来。
    但对面很快又出现了几个不怕死的...或者说,是想试探一下城堡这边的远程火力到底有多强。同时有四名骑士越众而出,再度向大门靠近。
    我有些头疼了...虽然我本人的箭术极差,但我还是和德洛丽丝老师,塔西娅老师,以及克里斯汀这些把弓箭玩绝了的家伙相处了不少日子,多少听她们说起过一些关于弓箭的特点。其中有一点我记得很清楚:一名高超的箭手也许能够同时射出一大把箭去攻击一大堆目标,但她绝对不可能同时对两个移动中的目标发起攻击...
    这一点其实很好理解的。对于一些比较集中的固定目标,箭手可以分别计算方位和距离,先计算一个,然后计算第二个,反正固定的目标又不会跑,然后再在一张弓上搭起多支箭对这些相当于已经装订了火力诸元的单位攻击...事实上这等同于他向这些目标分别攻击了多次。只不过经验纯熟的箭手有能力把这么多次集中在一次爆发而已。
    但对移动目标就完全不同了,因为针对移动目标,必须不停地对目标方位距离进行计算,这个计算过程甚至一直要持续到箭飞出去,而人类的大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证据证明它具备真正的多线程运算方式...千万别拿‘我可以一边听歌一边工作’这种事来做比较,这是典型的伪多线程。对于箭手来说,只要脑子里开始计算一个运动目标的轨迹时,他就不可能有功夫再去计算第二个了。
    不要说箭手,枪手也是一样的...只要细致地观察一下电影里的慢动作,就会发现,在枪林弹雨中手执双枪奋力开火的小马哥其实是左一枪,右一枪地轮流射击,如果他的双枪同时射出子弹,那也是集中向同一个目标射击...这充分地说明了早年间不调皮的吴导还是很注重逻辑科学的。
    至于刚才被击倒的两名骑士和他们的坐骑...可以想象,艾米丽瞄准他们的时候,实际上是等同于把他们当做一个目标来射击的,所以也不需要多余的复杂计算就可以搞定。但是要面对现在的四名骑士...如果敌人只有这四个,想来也不难,因为艾米丽可以先后向他们攻击,以她现在的放箭速度,这四个骑士的坐骑跑的再快,也无法接近到我们的。
    但这样也会带来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在我看来,四名骑士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存着要试探火力的意思了,所以如果艾米丽先后击倒他们,那就意味着告诉对方,城堡这边就只有一个弓箭手...虽然这是实情,但也不能这样说出去啊!要是让对方知道了这边的底细,那再冲上来的就绝对不止四个了。
    虽然我是如此地担心,但好像担心也没什么多余的用处,因为不管我怎么担心,楼上确实只有艾米丽她一名箭手,这就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对面的四名骑士非常一致...他们的坐骑的脚步也非常一致,几乎就在同时,我看见他们的脚一起跨越了大门的那条线...
    “嗖!”又是一声响,但是这一声比之前的两声要响亮得多!
    “啊!”紧接着传来的,又是一阵凄凉的喊声,是的,这一阵也比之前的两次还要凄惨,因为前两次本就没有停下来过。而现在又得加上四个...不,是八个人的惨叫声!嗯,越线的四名骑士和他们的坐骑再一次同时倒地。
    可是这怎么可能啊?刚才只响了一声‘嗖’!但出去了八支箭,说明这八支箭的声音都叠加在一起了...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只有一个可能,这八支箭是同时离弦的!换句话说,站在四楼的弓箭手不可能只有艾米丽一个!最少也有四个!
    难道,她们到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做好部署之后干了不少的事,去竞技场又打了两场架,然后陪西格莉,阿提卡斯游玩了半天,接着又跟璐芬鬼混了那么久,也许真的又来了什么人呢?
    “喂!你是不是知道上面有人放箭啊?”璐芬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我...我不知道啊,这难道不是你们家族自己的防御手段吗?”我反问道。
    “是...是吗?”她很是困惑地道:“可是刚才你说什么别着急...感觉你早就知道有人会拦住他们...”
    “呃...我的确是早就猜到了啊...你那位姑妈那么厉害的,而且你不是说了她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吗?我想她应该不会让自己的敌人踩进那扇大门的吧!”
    这番话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被反驳了要如何接下去,可是璐芬却将信将疑起来,“那上面的到底会是谁啊?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们家族有这样的神箭手!”
    我正想答话,只见门口那群骑士中突然有人打出了两面白旗,咦?他们竟然投降了?
    呃...在战场上的白旗并不都是投降的意思,有时候也意味着:稍等一会儿...
    接着又有大概十几名骑士跳下坐骑,同时抛下了手里的兵器,双手抬得高高的,一步步地接近了大门口...其中一名尝试着越过了大门口,果然没有箭再向他射去,他很谨慎地只走了几步,走到一名中箭摔倒的同伴身边,蹲下去慢慢地搀扶起了他,然后又慢慢地向大门口退去。
    很快地,其它已经步行的骑士也纷纷学起那样子,每一个都上前扶起了一个中箭的伤者,然后缓缓退去。这个过程他们做的非常慢,应该是为了显示自己没有敌意的意思,而城堡这边也没再放箭了。我看的很清楚,这个过程中有两名伤者是被抱起来的,他们中箭的部位都是在腿侧,那是很容易造成贯穿伤口并且阻止对方继续行动的地方,伤口在短时间内由于箭枝的存在也很不好处理,不过一旦处理好了也不容易留下什么永久性伤害的地方...这样的箭术可谓是威慑与威力并重,非高手不能为之的。
    “队长,他们的大队正在逼近!”璐芬的对讲机又响起了起来。
    可是璐芬刚刚的勇气似乎被那几箭全都给射没了...那些箭明明击中的是她的敌人啊!我只听她毫无底气地道:“他们到什么位置了!”
    “他们中的一半已经过了大桥,正向着我们的正门方向过来,有大概四分之一去了西面的牧场小道,还有一些分散开来遍布在城里...”
    对讲机里的声音刚刚消失,就听见璐芬像泄了气似的,自言自语道:“姑妈呀,你到底在哪儿啊?”
    是啊,乔莉埃特怎么还不回来?等等...不妙啊!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可能,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可是弄巧成拙了...前往医院的乔莉埃特很有可能被我事先派去在那里守卫的尔美和梨绘打起来!见鬼,我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有这种可能吗?不但有,而且很大...和我的安排什么的都无关,要紧的是那三个女人的本性!她们都是那种就算没人惹她们,她们都要去惹别人的人,虽然有和辉在那里,但我对他能不能镇得住场面实在深表怀疑。
    “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吗?”璐芬突然又问道。
    “办法?什么办法?对方不是已经害怕了吗?我们只要守到...”
    “你真的觉得他们害怕了?”她依然很无力地回了一句。
    我仰头看去,果然...对面的那两面白旗都已经被收起来了。这意思还是很明确:不用等了,可以继续打了。
    “不过他们也不敢靠近过来,对吗?”
    “可是他们也没有往后退,你说呢?”其实璐芬的担心已经快要变成我的担心了:对方没有后退,说明对方确实不惧怕我们的远程打击...或者说他们已经看破了我们这边的实力:如果这城堡里的神箭手真的有很多,就不应该是在等他们越过大门时才放箭,而应该早就在百米开外对他们进行箭雨打击了。他们现在不过是在等待大部队上来以后再发起突击而已。
    “喂,你到底怎么了?刚才我还觉得你还很有勇气和干劲的啊,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你就害怕成这个样子了?”
    “瞎说,我才没有害怕,但是...但是...”
    我好奇地想了想,“你该不会从来都没和人动过手吧?”
    “不,不...我打过的,而且...而且...”这个状态非常奇怪的璐芬憋了半天才突然来了一句:“而且我从来都没输过!”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璐芬小姐,很可能是个天生就有焦虑神经综合症的人...这其实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医学上也没有把这个归类到精神科病症中去。其实,无非就是神经调节能力和抗刺激能力比正常人稍稍偏弱而已。生活中有许多人,在背演讲稿的时候可以倒背如流,一旦登上演讲台却半个字都崩不出来,有些士兵,在常年的演习中表现出色,能够轻松揽获多项比武桂冠,一上真正的战场却腿肚子发软,走都走不动。
    其实他们真的害怕吗?未必!只是他们的神经调节能力不足以抗衡真正面对事件时的心理压力。对璐芬来说,不管她小时候怎样的娇生惯养,刚才她所露出的两手都已经证明她曾经受到过非常专业的训练!如果当时我们冲出去,我相信她可能真的会挺起长枪杀入敌阵的。但艾米丽的那几箭和中箭者的惨叫声却一下子把她拉入了另一个她完全不曾面对过的场景:这是一场真的会流血的战争!
    我不知道对于这样的症状要怎么去医治,我不是心理医生...我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医生,我甚至还想着等解决这次事件以后,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她的视线,消失而去...但现在面对这个在我背上已经软的做不出什么动作,只剩下不断发抖的她,我实在没办法把自己撇出去。
    “喂!你干什么啊!”就在我支起腰想要把她放下去的时候,她厉声地责问道。
    “我不干什么啊,现在的你根本就没有状态去打架的...你在这里休息,我替你去打!”
    “不行!”她再度握住了那个让我有些头疼的提把,并且用力往下压,“这一架...我...我怎么都要打的!”
    她的声音在发抖,和她的手抖的一样厉害...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要不要一起死的问题了。我知道,神经焦虑过度的人,在呼吸和心跳上也远远异于常人,一旦她们紧张起来,用不着呼吸什么安瑞尔青苔的气味,自己就会因为心跳加速过度而死于心肌梗塞...当然了,她们也并不是什么事都会紧张的,至少在下楼梯的时候,她贴着我耳朵说话的时候,我就比她还要紧张呢!
    “你信任我吗?”我觉得,现在要消除她的这种情绪,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除非先消除让她产生这种情绪的环境!
    “是...是...信任!”
    “好!”我应了一声,然后道:“那你听我的话!把眼睛闭起来...闭上了吗?”
    “嗯...嗯!闭上了!”
    “把枪穿过来,对,就这样,握紧它!”我把她的那支玩具枪的前半部分夹在了右手腋下,由于怕脱手,所以其实把她的手腕也一起夹住了,同时左手绕到身后,牢牢地圈住了她的左腿。
    “你...你这是要干嘛?”
    “没什么,帮你放松一下,总之,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没叫你的时候,你可不准把眼睛睁开!”我想了想,为了保险起见,又加上了一句:“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可不会再做你的搭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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