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风,我今天在家休息了一天,没出门。黎京下大雨了,没打雷。你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岑风:【司月,对不起,那天没能陪在你身边。我知道你害怕雨天打雷,从前黎京下暴雨的时候,你总是夜半的时候钻进我的怀里。那个时候我还在同你生气过去的事情,却又在你瑟瑟发抖的时候情不自禁拥紧你。可是你后来去了东问,那个雨季常常暴雨打雷的东问。于是你再也不怕了。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没有我,你可以走得更远更好,变成更勇敢的司月的。可是,司月,每次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是 “是”,我都觉得心痛得快要死掉。 】
    【岑风,今日正常上班,晚上六点司机接回家。黎京美术馆十月一日动工,陈总邀请我去观礼,岑风,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你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岑风:【司月,对不起,那天我把你弄丢了。这是你第一次参加的美术馆设计案,我代你去了开工现场。那些让你摔倒扭伤脚踝的坡地全部都变成了平地,连同着你的消息,一起离开了我。那段时间,我才明白,原来从前你同我在一起的时光,都是上天施舍给我的仁慈。你离开的那个瞬间,就是我跌进地狱的开始。】
    司月,我好像真的错过了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曾经以为我已经无法挽回,我曾经以为我会这样后悔一辈子。
    可是好在你回来了,好在你还在我身边。
    小月亮,这封信只是想告诉你,从此往后,你的所有快乐与遗憾,每一分、每一秒,
    季先生,永远不会迟到。
    ——岑风
    第61章 第二封
    黎京今年入冬迟, 快到一月末的时候,温度才终于狠狠地降了下去。
    一夜过去,天地之间都是萧瑟肃穆的寒意, 司月早上睁开眼就觉得脸颊有些冰冷。她洗漱完后喝了一点热牛奶, 然后就坐在窗边细细地化起了妆。
    圆形的化妆镜里,是一张小巧精致的脸, 她妆画得很淡, 一支红色的唇膏擦在略显苍白的嘴唇上。头发细细地盘起在后脑勺, 最后带上了两只银色的耳坠,随着女人的走动,摇曳相击。
    司月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散开的裙边落在小腿的中端, 下面踩一双红底黑面高跟。出门的时候, 还在外面套上了一件厚重的深咖色大衣。
    还未走到楼下, 就已经感受到了冬天的威力, 伸手推开楼梯大门的那个瞬间, 无数道软刀子就迫不及待地扑上了她的面颊。
    司月轻嘶了一口, 然后抬头看见了站在对面的季岑风。
    一身黑色的西装穿在他颀长挺拔的身段上, 整个人岿然不动地站在这猎猎的冷风里。男人敛起的眉眼在看见司月的第一秒, 就仿佛春日里的寒冰一般, 化成了柔软的春水。
    季岑风走上前,低头看着她,“早, 司月。”
    女人只浅浅地描了眉眼,一张半开的红唇虚晃在白玉的齿间。目光仍带着些许晨起的茫然,那红唇却叫人看得有几分心痒的难耐。
    司月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早。” 然后便和从前一样朝公司走去。
    过去的整整一个星期, 季岑风都是这样跟在司月的后面陪她上班下班,他跟得远远的,看着司月朝着她的方向奔赴,他就沉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句话不说。
    -
    早上十点,李经理和司月做了最后一次的演练,下午三点博物馆的负责人就会来和辰逸的设计团队一起开会。
    司月脱了大衣坐在办公室里,李经理觉得她整理的资料已经没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下午的时候正常发挥,肯定没有问题的。” 李经理虽然表情严肃,但是话里还是安抚司月。她倒是真没想到,这个让季总离了婚还心心念念忘不了的女人,短短一周的时间就按照她的建议把汇报内容全部重新整理了一遍。
    所有的建筑都按照不同的分类标准做了不同的分类,更不要说对于每一幢建筑司月所做出的标注与见解,那并不是简单的查找资料和生搬硬套,而是这个女人独特的思考与理解。
    李经理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司月在和季总离婚之后,还能让季总这样念念不忘了。
    她不是只会攀附于男人的金丝雀,她有她令人无可抗拒的闪光点。
    下午三点,会议定在了顶楼的大会议室。司月提前上去调试了一下设备,她把资料又重新翻了一遍,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女人轻轻倚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两手环抱于胸前,侧身看着投影上显示的一张张照片。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个和阿野在一起的时光。
    那么多个炽热的白天,他站在烈烈的阳光下,陪着她拍完一张又一张的照片。
    阿野从来不会催她,从来不会抱怨。
    他站在一个遥远的距离之外,静静地看着她。
    “咔哒——” 一声轻响,将司月的思绪拉回来现实。站在会议室最前面的女人静静回头,看见了走进来的季岑风。
    他拉开了会议室最角落的一张椅子,从容地坐了下去。
    窗外的阳光缓缓流淌在这段无言的空间里,她望着他,他望着她。
    他坐在那个不会打扰到她的角落里,他跟在那段不会打扰到她的距离里。他像他一样,他像他一样。
    只是那个男孩没有跨出这一步的勇气,而这个男人没有再失去她的勇气。
    -
    会议室里,很快又来了很多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司月安静地站在会议室的最前方,等着所有人落座。
    李经理从前在博物馆工作过,所以对两边的人都是很熟悉,她简单利落地介绍了一下这个辰逸和博物馆的合作项目,然后就请司月开始了介绍。
    这一次,司月比从前介绍黎京美术馆项目的时候,更加的从容与自信。女人声线缓缓地流淌在这间宁静的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牢牢吸引。
    分明最开始,那些视线,或疑惑、或轻蔑地落在那个女人姣好的面容上。她手腕纤细握着那支小小的遥控器,站在投影的最右侧。
    室内开足了温热的暖气,她只穿了那条简约收腰的黑色长裙。手臂时不时晃过人们的视线,黑色高跟鞋轻轻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哒、哒、哒”。
    一个男人的视线穿过层层重叠的身影,落在了那双白皙的脚踝上。季岑风还如此清晰地记得,那段她同他和好的日子。
    她会坐在车子的后面,依偎在他的身边。
    那只纤细柔软的手掌掩埋在男人黑色的衣袖下,与他十指相扣。
    他记得他站在电梯门前,对她说她的脚踝好漂亮。
    他也记得她害羞的笑。
    男人的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那双搭在膝盖上的指尖却因发力而暗自青白。
    司月简单地讲述完了马古城的现状之后,便开始了更加深入的介绍。
    每一处遗迹,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当年建造时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建筑风格又是因何而成。遭受破坏后如何尽可能地去保护它,未来又该如何将这一建筑的特色风格发扬光大。
    那个女人站在会议室的最前方娓娓道来。
    后来,那些视线离开了她的身子,离开了她的脸庞。
    那些触目惊心的遗迹,那些令人惊叹的建筑,那些深入人心的见解。
    整整两个小时的会议,没有人走神一秒钟。司月声音落下的那个瞬间,才发现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国度里。
    他们不曾对这个项目有过任何的期待。
    他们不曾对这个女人有过任何的期待。
    那是一个拖到最后差点流产的项目,这是一个看起来并无内容的美丽女人。
    可是她神采奕奕地给他们带来了一个远超预期的汇报,那样耀眼夺人,那样叫人心生喜爱。
    -
    会议结束的时候,博物馆的负责人很是郑重地邀请了司月去博物馆做一期关于马古城的建筑演讲。
    虽然那只是一个很小很冷门的建筑分支,但是这样详尽而又吸引人的介绍却着实令人着迷。
    司月答应了博物馆负责人的邀请,然后便随着李经理一同回到了办公室。
    刚刚会议结束之前,有几个人提了一些建议,司月打开了电脑开始循着建议做修改。
    设计组过年前没再接什么大项目,所以很多人这几天已经不愿意再加班了。晚上六点,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司月一个人。
    她把离得稍远的灯都关了,只留了头顶的一束灯光,将她笼罩其间。
    司月一只手微微支着头,一只手拿着笔在文件上做着修改。
    灯光静静地照着她秀气的下颌,些许碎发慢慢地从头顶滑落。
    她把所有收到建议的地方,都仔细地修改了一遍。倒是有几个点她还拿不定主意,左右在位置上思考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果落笔。
    司月嘴唇轻轻咬起,抬眼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她手指在文件上摩挲了几下,决定明天再去解决这些问题。
    女人抻开手臂轻轻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便站起来去拿大衣穿,却在转身的那个瞬间,看见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坐在她身后的季岑风。
    男人沉默地坐在那片黑暗里,身前的西装纽扣被他解开。修长的手指搭在黑色的座椅扶手上,抬起头,看着司月。
    司月心口不自觉地轻跳了几下,她手指收紧在大衣的领口,开口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目不转睛地回她,“七点。”
    司月舌尖在嘴边停顿了几秒,“我说过,没必要每天跟着我上下班的。”
    座位上的男人眉眼轻轻地舒展开,站起了身子,“走吧,司月。”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她穿着黑色的裙子。
    季岑风跟在她的身后,同她一起朝电梯走去。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两人先后走了进去。
    男人的气息似有若无地绕进了司月的鼻间,她又想起了他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那样认真地听她的介绍。
    电梯里,安静过分沉重。
    司月看着面前银色的电梯门,轻轻开口,“谢谢你。”
    关于那些建筑的过去,关于他们的历史。是他后来跟着她去拍照的时候,一一告诉她的。
    身后的男人似是低低地笑了一声,电梯门开,他随着女人一起走了出去。
    -
    那天司月上楼时,收到了第二封信。
    季岑风离开的时候,和她说,“永远不需要和我说谢谢。”
    女人轻轻捻着那张雪白的信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一次拆了开来。
    ——给司月
    这一封信关于一个小姑娘的成长。
    司月,我有没有和你讲过我在国外读书的故事。
    我十岁那年,岑雪去世。对我而言,我失去了父母。
    在季家待到十五岁那年,我给季如许写了一张欠条,然后去了美国读书。高中、大学、研究生。我没日没夜地打工、读书、赚钱、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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