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几人骑马过来,为首的不是这一方最大的官二代丁廉,又能是谁?
    丁廉是个高傲的人,自那次刘枫纵狗伤人以后,被吕菁比下去,当了一次别人家的孩子,被自家老爹教训,就没事总爱找吕菁麻烦,吕菁不搭理他,时间久了也觉得无趣。后来吕布更得丁原信任,两家往来日益密切,家宴之上,丁廉仗着辈分比吕菁高,常摆出一副长辈的口吻教训她,被忍无可忍的吕菁私下胖揍了一回,才老实下来。
    吕菁揍他,不讲什么教育技巧,纯粹是为了揍他而揍他,只是为了给自己事后找理由,还是加了一句。丁廉后来都一直记得吕菁的开场白:熊孩子就是欠收拾,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你爹不可能时刻庇护你!让你知道天为什么这么蓝,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少年时打出来的交情,有时会让人觉得更真诚,而加倍珍惜。当然,这种感情不会发生在吕菁身上,却不妨碍丁廉产生这样的真情。自那以后,他就彻底把吕菁……当兄弟了。
    “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到这小子,他就出现了,吕菁无奈地笑道。
    刚走进的几人都是一顿,齐齐看向后方一个少年。这人尚未及冠,和丁廉差不多大,却眉宇间透着一丝成熟稳重。听到吕菁的话,他看了一下周围,才拱手笑道:“听吕公子言及家父,不知是为何?”
    吕菁说完就后悔了,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让你说话不注意!等等,家父?
    吕菁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人,是曹丕,还是曹植,不可能是称象的曹冲吧?一边解释道:“这位公子见谅!这是我们乡里的一句老话,说的是一个名叫曹操的人,没想到与公子的父亲同名,菁,实在是失礼了!”
    “原来如此!”
    “哈哈……我就说曹昂他看不出来吕菁的身份吧!”丁廉在一旁大笑,其余几个都是这晋阳城里的官二代,只有曹昂不熟悉吕菁,错将他当男儿身。
    “你不无聊啊!”吕菁白了丁廉一眼,再打量曹昂。更像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没想到竟然是为救曹操而战死宛城的曹家长子。
    曹昂听丁廉之言,仔细观察一番,虽然身形比一般女子更高,男装下英气十足,却是个容貌清丽的女子,拱手致歉:“原来真正失礼的是在下!”他听人叫她吕菁,本能的就以吕公子相称,也真是糊涂。
    “无妨无妨!”吕菁摆摆手,又问道:“曹公子是与令尊同到晋阳吗?”
    “家父于年初入洛阳任。我是独自游学至此。”还有一句没说,曹操与蔡邕是旧识,听闻他将到晋阳,特命他前来拜会,如果可能,收作弟子更好。
    历史上的蔡邕,再女儿出嫁后一直偏居江南,直到董卓当权,强征他做官才再度显赫。而此时,因为吕菁的出现,这几年蔡邕带女儿博览名山大川,四方治学,虽是白身,却更为名士所敬重,声望更盛为官之时。
    不过,蔡邕这些年经历的多了,越发低调起来。除了好友张琦之外,并无他人知晓他已经到了城内。
    “你又去城外打猎?”丁廉打量了一下吕府众人的装备,摆出一副教训的嘴脸:“菁儿,不是当长辈的说你……”
    吕菁将长戟一挥:“找打是吧!”说完,不再理会众人,扬长而去。
    “真乃当世奇女子也!”曹昂感叹。
    “你是想说她刁蛮吧!想说就说,不用忌讳我这个当长辈的!”众人一阵哄笑。玩闹惯的一群人,都知道丁廉总是被吕菁欺负,唯有口头占点辈分上的便宜。
    到了城外,徐飞赶了过来,与吕菁汇合。
    “去五云观!”纵马而去。杏儿与徐飞相视一笑,也跟了上去。
    “五云观主在树下呢!”护卫们早已远远地散开,巡视四周,走近的徐翎笑着一指树下的左慈,说道。
    左慈怒道:“你这丫头,你怎么也学你家小姐乱喊!”
    又对吕菁道:“说好给我修道观,哪里是寻一处逃难乡绅的院子就做道观的?五间屋子就是五云观,还五云观主!都不准这么叫!”他觉得这两年,自己养气的功夫下降的厉害。
    “我哪里说修道观了,只是说支持你炼丹!再说了,你一个修道之人,怎么在意外这些?”吕菁笑着下马,向他走去,一边为自己辩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炼丹要耗费多少钱财?我可是大力支持,除了让你每一次做好完整的详细记录,从不多说什么!再说了,这里只是临时落脚之地,要是修好了,估计咱们就离开了。”
    左慈一听,丁原刚升任为并州刺史没多久,吕布也升作主簿,怎么又要离开?不过吕菁不多做解释的话,他是不会问的。
    杏儿、徐飞率先走进院子,吕菁则在树下找了个石凳,坐了上去。
    “我父亲还好吧?”
    “你别说的我好像把他拘禁了一样,我又没不让你去看他。”
    “你将他照顾的很好。”他想尽孝,更想斩断世情,坚定修道之心。
    吕菁将左山安排在盛世商铺做闲职,每月拿着不低的工资,还续弦取了一个年轻寡妇,日子过着好不惬意。他的祖母,在享了两年福后,已经去了。至于父子二人见面,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答应你的,我自然要做到。你也答应过我,炼的丹药未经我允许,绝不能拿给任何人吃,包括你自己。”
    “真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自己已经四十岁了,这几年来与之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少,他并未把吕菁当小女孩儿看,却仍是不明白。
    “你炼丹就是,我要的只是详细的记录,不管过程中出现什么光泽、色泽、形态变化等等,每一次的用量,每一次的变化,每一个步骤,所有细节都要详细记下来。嗯,炼丹过程中如感到身体不适,就及时停止,想到对应的防护之后,再去实验。这也一定要记录。”
    “我知道的,童子若是不按要求执行的,我都有重罚。你提过的硝石、木炭都是我们炼丹常用的,就是不知道你是从哪本古籍上看到的硫磺,《神农本草经》我又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到现在还没找出来到底是哪种东西。”
    “我不记得是在哪部孤本上见过,慢慢来吧。”说完,将携带的行囊递给左慈。
    取出摆在石桌之上,先是一叠白纸,左慈笑道:“你家的纸怕是比左伯纸质地更加细密。旁人说老道是个怪人,和你比,还是相差甚远啊!净喜欢搞这些旁人并不看重的事物。咦?”
    是几卷竹简,左慈拿起粗略翻看一下,忽然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竟是轶失多年的《扁鹊内经》!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毕竟是多年前的东西,我找家里的医者瞧过,应该是真的。不过里面很多说法还需要多方考证,记得考证后做注。”吕菁并不回答出处,强调道。涉及到炼丹或者医学的书籍,她都会拿给左慈,誊抄到纸张之上,让他考证后批注有错误的地方,并对照与当下不同的植物、动物。
    左慈见过那吕布府上那二人,确实擅长药理,吕菁习惯称他们为医者。他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不说了,我回屋去看书去了,你自便。”,往书房走去。
    杏儿从屋里走出来,迎面就见到小心翼翼,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的左慈,往他的房间走去。到了吕菁跟前,说道:“没有什么异味和火光,他知道我们要来,早就将炉火熄灭,东西也都收好了。不过这左慈越发不像初见时那般,仙风道骨的模样了!”
    吕菁笑了笑,道:“晋阳城内谁人不说他是仙人,也就是我们对他知根知底,才会随意些。再说了,还是被凡尘牵扯着,才有人情味啊!”
    “对了,左氏怀孕的事情,当真不告诉他吗?”
    “是他爹的媳妇儿,又不是他的,生下来到了再说吧。”
    看这漫天红霞,明天又是大晴天啊!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走进了院子。
    “小姐!”院内两个人齐声问候。
    “嗯,最近过的还好吗?”徐飞身旁,站立二人,正是他的两个同胞弟弟,被送到道观的徐闻、徐道。当初左慈见这两兄弟长得相似,正是可爱的年纪,又听二人名字,直说和自己有缘,要收作弟子,吕菁也就顺势答应了。
    “一切安好!”二人跟着吕菁走进她专属的小屋,待吕菁坐下,将一早就整理好的各种记录放到吕菁桌前,然后站立在一边。
    “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吕菁皱眉,水银她还是知道的。
    “丹砂是前些时日才从一个巴郡商人手上买到的,师父一直说炼丹差这个东西。”说着,站到吕菁桌前五步的地方,将准备好的一个方形木盒慢慢打开,露出一个赤红的矿石晶体。
    “收好,这一类的东西都不要放在身上。你们煅烧这个丹砂之后,有没有症状?”
    “我们离得远,没感觉什么。倒是师父当晚有些轻微的发热头疼,第二日便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炼丹耗费了心神,不过我们还是记下来了。”徐闻答道。
    吕菁翻了一下,最后果然记录着:于煅烧丹砂后,夜间发热头疼。
    “应该是水银炼化的气有毒,让你们师傅注意到这个问题。”至于解决办法,他们自己去想。读书的时候,高中老师总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估计她就是那种没学好的笨学生吧,学完了全部还给老师。
    物理学原理、化学公式她记得一些,可关键在于,没有设备,没有提纯后原料,甚至连材料的古今叫法都不一样,她能干不什么?黑.火.药的配方简单吧,硝石、木炭、硫磺,可是还得添加其它东西、按照一定的比例配方才行,况且她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都不知道什么是硫磺。
    而且,火.药不等于炸.药,作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就算真的实验出来,怕是想从鞭炮升级到武器,还有漫长的岁月要等待。
    无可否认,她在第一次见到左慈,就萌生了研发火药的念头,但很快就被现实打击的体无完肤。于是,她以平和的心态,把发展化学的重任交到左慈这种专业人士身上。至于自己,顶多就是投资方,随时拿钱,偶尔指导,更多的是定期跟进成果。有着某些技术、管理上的先进认知已经是很大的优势,就不抱什么科技流、大工业时代的幻想了。在这一点上,吕菁很知足。
    又翻阅了一阵,杏儿点上油灯,她才注意到天色暗了下去。吩咐两兄弟下去,耸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肩膀,一双柔软的手放在肩上,轻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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