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倨傲张让,毕岚显得识趣很多,在明白朝廷对宦官的处理后,只是低头顺目。当然,钱财什么的,毕岚坦言,都放在城外的宅院之中,估计是被人给抄家不剩。他出身贫苦,没什么家族势力,在宫中影响力也远远小于张让。
    “小人与宋典相似,虽也官居中常侍,但比起张让、赵忠,实在没什么权势,没什么钱财能够孝敬大人,不过,也不曾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自知没有什么活命的资本,毕岚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
    “那你平日负责些什么?”吕菁对毕岚的观感还算可以。如同蔡琰所讲,她急需用人,必须不拘一格。至于祸乱天下,认真推算起来,这罪名不知可以放到多少人头上,起码皇帝首当其冲。
    毕岚闻言,面现苦涩,“赵忠常骂我沉迷奇淫技巧,不过也不是全无用处。我在宫中担任掖庭令时,掌宫人簿帐及蚕桑女工等诸事,曾在玉堂及云台殿前仓龙、玄武阙,铸四铜人,后又铸四钟,皆可存粮二千斛……大人,可有什么不妥?”见吕菁双眼直盯着自己,毕岚不安的问道。
    “你继续说,我对这些很感兴趣。”
    “哦,铸天禄虾蟆,吐水于平门外桥东,将洛水送入宫中,还有翻车汲水。”
    吕菁瞪大眼睛,“翻车是你做的?”她怎么记得是三国时期一个叫马钧的人制造的。
    “这如何敢欺瞒大人,自是可以查到。”毕岚立时有些委屈,这算是对他专业的质疑了,当初做出了翻车可是省了百姓洒水清洁道路的费用,让他颇为自豪。
    “哦,那你做的挺好的。”吕菁也不纠结,大概是自己记错了。
    事实上,三国时为国人马钧是在毕岚翻车的基础上,改进、制造了新式翻车,后世又称龙骨水车。
    “对了,你说的宋典是做什么的?他在哪里?”
    毕岚见吕菁真对这些感兴趣,想了想,认真道:“他曾做钩盾令,掌管京城附近诸池、园苑及其中果蔬等种植之事,也善于修建,南宫玉堂便是由他负责修缮。只是,那天他同我们一道投河,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哦。”吕菁面露失望,擅长种植和修建,可惜了。
    “小人孑然一身,别无所求,真心供大人驱使,愿效犬马之劳。”毕岚再次拜服。他不知道吕菁一个女儿家想要做什么,是玩闹或者其它,都没有关系,他只想活下去。
    宋霜将人下去,与张让不同的是,他虽然被困于一间小屋之内,不得自由,但终于无需蒙眼、捆缚。
    “菁儿,睡一会儿吧。”蔡琰终于开口。
    吕菁打了个哈欠,点头,“你也睡一会儿吧。”
    “你先睡,我把信写完。对了,你有什么要转告父亲吗?”
    吕菁思忖一下,“董卓以兵势胁迫朝廷,大权独揽,关东会有许多势力联合起来反对。若是他们兴兵讨董,则弘农王性命堪虞。不过,请夫子无论遇到何事,先保全自己的性命。”
    弘农王,就是被废的少帝刘辩。印象当中,他是被李儒毒死的。吕菁对于北邙山上,表现的胆小懦弱的刘辩并无好感,既然是说给蔡邕的话,就捡他在乎的说吧。
    蔡琰眉头紧锁,她相信吕菁的判断。才现在的迹象看,董卓是真不把汉室当回事。
    将吕菁扶着慢慢躺下,盖上薄被,蔡琰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要不要给夫人带个口信回去?”
    提起家里人,吕菁贝齿咬着嘴唇,不开口。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夫人肯定很担心你。我让肖一去夫人那里报个平安,好吗?”
    吕菁不答话,只是微微颔首。
    蔡琰重新落笔,在信的最后,写下吕菁的志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待到折好信纸,抬头,榻上的人儿已经睡过去。走出屋,院子中正在低声议事的几人,纷纷起身问候。
    “琰小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杏儿问道。
    说了带信之事,肖一应声离去,蔡琰便要回屋。
    杏儿忽然道:“琰小姐,我知你博学多智,有一事想要请教。眼下雒阳城我们没法再待,请问何处可以立足?是远离雒阳,远走他方,还是就在这附近?”
    蔡琰一愣,她只是追随着吕菁而来,却从未深入想过。
    “杏儿过誉了,此事容我好好思量一番,在与菁儿商议。”
    杏儿点头。她并非刁难蔡琰,而是这事迫切需要吕菁拿主意,但她现在身体虚弱,更需要一个商量的人。而蔡琰,无疑是最合适的。
    “罗木,让张庆和侯平带上熟手,做好准备,你们今夜去把张让的那个墓地搬空,以免夜长梦多。”
    张庆和侯平,是吕菁手下心腹,晋阳的时候跟着盗墓贼王五的学技术。王五叛逃被杀,但他俩学了几年,早就轻车熟路。虽然墓地之事,张让已经交待清楚,不需要盗,但熟悉的人做起事来自然更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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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杏儿领着里正、亭长,前来拜访吕菁。
    “拜见五原君。”二人躬身一礼。
    吕菁一时没反应过来,见杏儿拿出一个精致木盒,打开取出诏书,这才想起她救驾有功,封了个有名、却无实际租税可收的“五原君”。
    那二人接过诏书,虽然看不大懂,但朝廷印信清晰可辨。这帮人来后,并无骚扰村民的劣迹,但还是让他们忧心不已,此时,得了证明,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说了收粮之事,又表明只暂住几天,里正、亭长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开。
    “杏儿,幸亏有你,把什么都带上了。”因为不大在意,吕菁都忘了那封诏书的存在,更别提带走。
    杏儿莞尔一笑,“也只有小姐对皇帝赐的东西,这样不在意。咱小老百姓可是会日日供奉。对了,店里有一块不错的玉原石,打磨玉石的匠人也在,我让他给小姐做一块‘五原君’的玉牌,当做信物,如何?”
    以前就说给吕菁做个玉佩、玉牌什么的,她嫌麻烦,都拒绝了。
    “五原君?”吕菁想了想,自己也就这一个官方身份,点点头,“你让那匠人明天来见我。”
    “好。”
    出去时,刚好遇上端着木案进来的蔡琰,杏儿马上伸手去接。
    “怎么劳烦琰小姐亲自动手?徐翎她们怎么这么不懂事。”
    蔡琰淡然一笑,“不关她们的事,我让她们别跟着来。你也快去吧,她们都等你回去吃饭。”
    榻前安放一张木凳,杏儿帮忙将木案放置其上,才退下去,把门阖上。
    庆幸并未入冬,农家能找到几样当季的蔬菜,加上鸡肉粥。虽不丰富,但也算精致开胃。
    将一勺勺粥的热气细细吹散,又小心的夹起一块胡瓜,喂到吕菁嘴里。
    “你最爱吃蒜泥黄瓜,可惜这里只有胡瓜,却没有胡蒜。”蔡琰遗憾道。
    “琰儿,让你陪我吃苦受累。你快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
    “嗯。”蔡琰细心的替她擦拭嘴角,露出浅浅却又温柔的笑,“菁儿小瞧人,我可不是锦衣玉食的娇弱女子。”父亲被流放时的颠沛流离,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是啊,历史上,蔡琰的一生,又何曾不是历经各种磨难,九死一生。只要一想到,吕菁就忍不住心疼。
    “琰儿,我的伤很快会好起来,不会让你一直这么委屈。”
    “傻瓜,我哪里委屈了。”
    蔡琰端起木碗,慢条斯理的咀嚼,吃的毫无声息,格外优雅。吕菁也不插话,只是静静欣赏。
    不一会儿,蔡琰放下碗筷,用纱巾擦拭一下嘴角,“菁儿,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落脚,你想好了吗?”
    “你怎么只吃这么一点儿?”吕菁很不满意,饭量还不及受伤的自己一半。
    “已经吃饱了。”蔡琰脸颊有些发热。吕菁专注的目光,让她做不到坦然,“你是打算就在洛阳附近,还是远走,有初步的意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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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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