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谢九黎……好像喜欢他。
    时经寒一开始也觉得是自己的错觉,甚至刻意在心里打压了一下这种自我意识过剩。
    但谢九黎看他的那种眼神,就真的很难描述。
    她什么都不说,但一双眼睛又好像把什么都说了。
    时经寒没有感情经历,但他觉得那种眼神除了是在看爱人以外,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所以当谢九黎提出“绘画模特”四个字的时候,时经寒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想错了方向。
    “哥啊,”时经意在旁看着他做饭,冷不丁地道,“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要出去打人。”
    时经寒抽出锋利的菜刀,一刀切断早上开始解冻的排骨。
    时经意:“……”
    她往前凑了凑,小声喊:“哥,想啥呢?”
    “谢九黎。”时经寒顿了顿,补充,“她的名字。”
    时经意反复念了两遍,开开心心道:“真好听,人美心善,名字也霸气——在远古的时候,九黎部落的大酋长可是蚩尤哦。”
    时经寒心想蚩尤后来不是被黄炎联手干掉了吗,这比喻太不吉利。
    但他没说出来。
    时经意又兴致勃勃地说:“那你想她啥呢?”
    时经寒又不可能跟才十六岁的妹妹说他觉得谢九黎喜欢他。
    他想了想,说:“和她住一起的不止一个人。”
    “除了那个她说今天高考的人以外吗?”时经意当然记得关于这次见面和昨天电话的所有细节,“你也见到了啊?男的女的?”
    “两个都是男的。”时经寒自己说完,动作也停了一下。
    这么一说,怎么听起来就不太对劲。
    时经意的雷达却很灵光:“哥,你的表情告诉我另一个男的有猫腻!”
    时经寒边洗菜刀边回忆顾舟,对他的评价就只有四个字:“互相不爽。”
    但对顾舟的不爽并不影响时经寒处理正事。
    他很快和医院方面确定了spinraza的使用,拿到一份价格单之后就再度联系了谢九黎。
    但很奇怪的一件事是,谢九黎的手机是由另外一个人接起来的。
    那个还带着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清冷音色说:“谢九黎腾不开手,问是哪位。”
    时经寒立刻猜到对方是那个刚刚高考完的年轻人,他直接道:“我等会再打过来。”
    对方根本没有阻止他的意思,等了一秒钟就沉默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谢九黎主动把电话打了回来,她笑着问道:“医院那边联系好了?那明天方便来我家里谈吗?正好我需要个模特。”
    那种牙根轻微牙痒、像是压抑不住的某种骚动一般的感觉又再次袭击了时经寒。
    他停顿了几秒皱着眉按捺下这种怪异感,才道:“给我地址。”
    “稍后我发给你——对了,我可以和你妹妹说几句吗?”谢九黎温和地问道。
    时经寒把手机给了在旁托着下巴试图聆听的时经意。
    时经意双眼放光地抢过手机,像是连珠炮似的和谢九黎搭上了话,那根本不像是只见过一面的关系。
    尽管是亲生兄妹,时经寒也常常觉得自己和妹妹之间的性格差得实在太远。
    借着时经意煲电话粥的功夫,时经寒到阳台上抽了半根烟。
    烟草味和尼古丁良好地压下了他的大半浮躁。
    时经寒掐灭剩下半根烟的时候,时经意推着轮椅来找他,眉飞色舞:“哥!谢姐姐说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去她家里玩哦。”
    “但我不同意。”时经寒残酷地说。
    “为什么!我要闹了!”
    “你闹,我就揍你。”
    “……哇——”
    谢九黎和时经意互相道了晚安,放下手机后,就听见身旁的顾舟说:“真的全都要烧?”
    “嗯。”谢九黎轻轻应罢,将画室里的壁炉打开了。
    自从她住进这里以来,壁炉还没有使用过。
    第一次被点燃,居然是在大夏天,还是为了烧东西。
    要烧的,自然是谢九黎画室里这一堆不能让时经寒见到的画。
    时经寒再怎么是个恶人性格,到一个才见面两次的人家里,然后再发现这人画室中摆满了自己的画……大概也会选择立刻给派出所打电话吧。
    谢九黎一手抱着画册、一手提着个椅子往壁炉走,坐下后就把这一个月来画的成品一张一张耐心地往里面扔去。
    火舌贪婪地将一副副的画像席卷其中慢慢舔成灰烬,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感觉有点像小女生失恋之后烧情书和初恋告别。”谢九黎突发奇想。
    顾舟在旁给她一张一张递画稿:“除了你并没有失恋也不打算告别。”
    谢九黎不置可否地接过顾舟递来的画递进火中,被高温熏得脸颊发热。
    顾舟作为工具人,已经尽到他最大的职责。
    能让系统报错下线,顾舟脑中的推论其实已经做得很大很完善了。
    但谢九黎还是想再试试他。
    所以她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如果世界上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秘法,你说人们会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去得到它?”
    顾舟居然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说:“能有多大,就有多大吧。人类是很难接受‘失去’这件事的。你也想要这样的秘法吗?”
    “如果有的话,当然了。”谢九黎诚恳地说。
    不然她一开始就不会信系统的话、接受它的任务。
    虽然嘛,其实她也没有全盘相信过就对了。
    “我倒是没有想要复活的人。”顾舟把最后一张画给谢九黎,确认地翻了一遍只剩空白页的素描本,“不过如果是死亡笔记那种,应该也有很多人要。”
    谢九黎完成焚烧工作,淡淡笑了笑:“那个对我倒是没用。”
    顾舟帮着把壁炉关上,他像是很随口地说:“不过我能理解那种心情,如果真能复活最重要的人,应该付出什么都愿意。”
    第二天谢九黎一早醒来的时候,闭着眼睛听了下系统的每日播报。
    【昨日进度2%,总进度63%。】
    【系统故障,正在修复。预计修复时间:243天。】
    她的推测是对的。
    顾舟越是生出更多的怀疑、肯定他自己的怀疑,系统修复的时间也就越长,甚至还有可能倒着走。
    这就给了谢九黎更多的时间。
    谢九黎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以十分美丽的心情去了浴室,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时经寒马上就会到了。
    沈雾沉和顾舟也都在家。
    三猫齐聚……啊,不是,三人齐聚,真是热闹。
    第26章 “你是不是喜欢……
    谢九黎光想着时经寒今天会上门, 没想到他来时居然是捧着花来的。
    “我妹选的。”时经寒把花往谢九黎面前一递,习惯性微微拧起的眉牵出不耐烦的假象。
    他今天穿了简单的t恤长裤,但挡不住人高身材好, 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短袖在他身上就像是某某潮牌最新款。
    时经意选的花是白百合,谢九黎不太了解花语, 但猜想大概会是表达感谢的意思。
    她笑着伸手接到怀里,又退了一步示意时经寒进门:“我们家还没吃早饭,一起?”
    时经寒迈腿进门, 毫不迟疑地拒绝道:“我吃过了。”
    “那你一起喝杯咖啡,还是到我的画室里先坐一下?或者是客厅?”谢九黎脾气很好地给他几个选项。
    时经寒还没回答, 两人先进了客厅,迎面碰上刚出卧室的沈雾沉。
    沈雾沉看了一眼时经寒,又看了一眼谢九黎怀里娇艳欲滴、还带着水珠的百合花束。
    “这是沈雾沉, 昨天你的电话是他接的;桌旁的顾舟,你已经见过了。”谢九黎回头给时经寒介绍完,又对沈雾沉说, “这是时经寒。”
    沈雾沉打量时经寒一眼,问:“他要住那个房间?”
    谢九黎心想你还真想把这房子的卧室都塞满吗, 边道:“不,他只是来给我当模特打工。”
    沈雾沉:“哦, 打工。”
    顾舟也笑着道:“模特啊。”
    刚刚起床的谢九黎没有理会他们俩的话里有话, 看了眼时间就到桌上揣了个三明治又拿了杯咖啡, 回头对时经寒示意:“去楼上说吧。”
    时经寒路过餐桌, 和端着碗出来的阿姨打了个照面,发觉阿姨看他的表情特别慈祥满意。
    谢九黎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回头对阿姨道:“这花拿个花瓶帮我装起来放书房里吧。”
    “好,我知道了。”阿姨接过花束, 脸上的表情更慈祥满意了。
    时经寒:“……”
    谢九黎手上得空,又去桌上拿了两个茶叶蛋放进碗里。
    时经寒看她两只手又要拿这又要拿那有点艰难,伸手道:“给我。”
    谢九黎回头看看他,也没不好意思就递了几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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