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隽窝在被子里。
    赵大人把药喂到她嘴边,看窗外星子叁两点,语气散漫:“萧峣快该走了。”
    宋隽眼皮微微抬着,嗓音因为适才欢好纵情,叫得略略沙哑了些,显出低沉的语调:“嗯……”心里却晓得,萧峣那厮只怕没那么简单就走。
    这事儿她盖过去没有提,抬手摸上赵徵唇角。
    那上头被她咬出个伤口来,这会子还看不太出来,明日结了痂只怕就明显了,赵大人人前一贯和和气气的样子,只怕少不得被几个同僚打趣风流。
    宋隽莫名火大,在那唇上抚摩来去,指尖的茧子轻轻勾着伤口,惹得赵大人喉结滚动,不客气地扣住她手,低低问她:“今年办不办生辰宴?”气息粗上了许些。
    宋隽摇头:“麻烦。”
    赵徵点点头,给她把压在脸下的几缕头发丝拨出来,慢条斯理揉着她脸上的头发印:“陛下这段时间对你不太满意,朝堂上头议论纷纷的,你怎么还愈发惫懒了?”
    宋大人龇牙咧嘴。
    “你别以为我不晓得,顺着陛下意思弹劾我的朝臣里面,就有你手底下两叁个御史。”
    赵大人正气凛然,一副刚正不阿的样子:“朝堂上的事情不能徇私,偶然行事时候,大义灭亲在所难免。”
    “谁是你的亲。”
    宋大人低低反驳一声,去拨他袖子上上光华灿灿的装饰,顺着滑到他腰间玉带上,被那花纹吸引,微抬着头凑过去仔细打量,手贴着他腰间:“那我便把一直压着的两封折子递上去了,到底是我心软了,不应当,不应当。”
    赵徵:……
    说得仿佛她真是因为心软一样,明明是为了春闱蓄势,一直暂时压着,这会子拿他当傻子坑。
    赵大人略留了一会儿,看着天色将晚,起身要出去。
    临行时候宋隽的头发丝绞进他玉带里,他低着头要仔细解开。宋大人抬眼撞见他光洁额头,下面一双含情眼,盯着头发丝儿都是满眼的深情,仿佛和看她时候别无二致,她抿一抿唇,眼光移到下头的秀挺鼻梁,与那微带伤的唇。
    宋大人吞了口水,心猿意马得一塌糊涂,随手抽了一边儿匕首,寒光一闪,干脆利落削了那缕头发。
    赵徵:……
    他捏着那缕头发:“你……”
    宋大人抓起被子,蒙头把自己裹住。
    赵大人笑一声,隔着被子揉她头:“我走了。”
    宋大人从那被子里探出头来:“别忘了我生辰。”
    “忘不了。”
    春风吹过窗外,万事万物滋生繁育,宋隽从这一夜起,数着日子算自己生辰,平日里许多龃龉为此都不太经心,整日里扬着眉毛,春风得意的模样。
    她所求不多,有一两分能遂心意就十分满足,于是坦然万分。
    可惜这世间道理,虽然有着许多的得偿所愿,却也有更多的得非所愿、求而不得。
    宋隽生辰的前一日晚上,天气阴沉闷热,隐隐有了些暑气,她念叨着天要下雨,提前回了府里,才下马踏进府,便被人声色凄惨地叫住。
    “殿帅!”
    声色凄厉惊惶,宋隽下意识按住腰间佩剑,抵墙回头,看见来人是谁时候一口气差点儿提不上来——来人是江子期身边那胖乎乎的内侍,白面团子一样的一张脸惨白成一片,映在飘摇的灯火烛光里,仿佛来索命的一样。
    宋隽心头猛地漏跳一拍。
    “陛下呢,出了什么事儿?”
    她步子比问的话快,没等那内侍走过来就跃下台阶迎上去,扯着他领子帮他稳住错乱的步子,急急问道。
    “陛下于宫外遇上刺杀,此刻已昏迷过去!”
    宋隽眼前一黑,太阳穴两侧炸出剧痛,整个人差点没站不稳,往后趔趄一步,抬手按上那内侍肩头,稳住身形,咬牙扯来一侧的马,翻身上去,向着宫门逆风疾行而去。
    那内侍的话还在她耳边:今日下午,江子期不知为何微服出宫,微得非常之随性,叁司十六卫各指挥使一个都没通知到,拢共就带了几个白白净净的内侍护驾。
    他四处游荡一圈,歇脚喝茶时候,隔壁客人忽然挑开屏风,一剑刺来,虽有内侍纵身去拦,到底没拦住,那剑直刺入他心口,离心尖只差分寸,此时因失血过多,已昏迷过去。
    宋隽死死咬着唇,想起最后那内侍说:“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审了那几个人,似乎皆是合黎人,据传…陛下的行踪,是,是赵大人透露的。”
    天色已全然黑透,星子月亮全然不见,乌云遮天,遥遥炸出一声惊雷。
    这一年的春叁月宣告终结,匆匆忙忙变换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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