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之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很久很久。
    嗓子干的像是被人拽住了喉咙,她猛咳了几声,才慢慢醒来,刚睁开眼珠子就是一片黑黝黝的房子,旁边还放着已经干了的糙食儿,整理着脑子里突然蹦跶出来的记忆还有这猛咳嗽的瘦弱身子。
    林锦之有些笑不出来。
    她已经不是现代的林锦之,而是林家村林家老太从拐子那儿买来给孙子冲喜的童养媳。
    林家世代守着几亩田地过活,在村里也只能算是中等人家。林老太生了几个儿子,就活了两个,老二是个烂赌鬼,媳妇陈氏,一子一女。老大早死了,留下一病歪歪儿子就是林大成,前段时间刚病死了。
    林锦之本来就是冲喜的童养媳,林大成一死她婆婆柳兰芝心里头便不舒服,见天想着办法虐待她,活活的人就这么给劳累死了,心脏病突发死在手术台上的女医生林锦之也才过来这儿。
    “这不是醒着吗?还躺着那里不干活,等着我请你起来呢?”柳兰芝从外头给推开门,一张寡妇脸冷的不能再冷。
    记忆里还有之前柳兰芝对原主的打骂,林锦之扯着被子捂着嘴咳嗽起来,“咳咳咳,娘怎么过来了,我这身子还没好,万一过到娘身上可咋好?”
    “大夫都说没事了?什么叫还没好,我看你是皮痒的懒了?”柳兰芝就当她懒得干活,直接想进屋去拽她起来。
    林锦之脑子里有之前的记忆,知道柳兰芝是个什么样的人。
    立马拿着帕子,又重重的咳了几声儿,还没到门口果然柳兰芝就不敢进来了,之前林锦之得的病可是会传染的,柳兰芝不在乎林锦之的命,却还爱惜着自己个儿的身子呢,冲着窗子口骂了几句丧门星晦气之类的,最终还是扭着身子走了。
    没了柳兰芝的声音,林锦之这才松了一口气儿。
    她靠在床上,脚底冰凉,只能把被子裹得更紧些,屋里头漆黑一片,她心里也是。正在这时候,门被人推开,是个看样子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瘦巴巴的,穿着打补丁的衣裳,正小心翼翼的端着碗筷往里头走。
    脑海中的记忆很快便告诉林锦之这小丫头的身份。
    林家总共就两房,婆婆柳兰芝和林大成一房,林大成都死了。林家二房一子一女,现在这小丫头就是林家二房的林玉翠,还有个弟弟叫林勇安。
    “大嫂嫂,你都病了这么久了,好容易清醒了,吃点东西吧!”林玉翠把碗端到林锦之跟前,一脸的担心
    村里人说姑娘家都是赔钱货,林家对姑娘也不怎么好,林锦之地位低,便是林玉翠是林家的亲孙女,平时也吃不饱穿不暖的,动辄也要被打骂。
    两个人都是家里最受苦受累的,因此林玉翠也是真心关心林锦之。
    林锦之扫了一眼碗里的糙食,实在没什么胃口。可到底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可不想再饿死一回,还是硬撑着头皮吃了两口。
    林玉翠坐在一边的床头,看着她吃东西,眼巴巴瞅着,眼底有些羡慕,“婶子让我大嫂嫂送来的,碗底还有些米呢。”农家米珍贵,只有男人才能吃的。
    林锦之愣了一下,她可不觉得柳兰芝是个好心肠愿意给自己吃大米的。
    林玉翠手抓着皱巴巴打着补丁的裙角,家里头就两个姑娘,平时她也习惯了跟林锦之说心里话,“大嫂嫂,我刚才偷偷听见婶子他们说话了。说赶明儿有个员外大佬,要来家里,好像是要收丫鬟的。”
    她就知道柳兰芝没那么好心,平白无故的还舍得给自己这个童养媳送碗饭来。这古代丫鬟可不像现代打工了,签了卖身契可就是人家的奴才了,是死是活都不由自己了,而且入了奴籍,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想到这儿她什么也吃不下去了。
    “明儿就要来?”
    林玉翠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婶子跟他们说你的病好了,让他们明天就来拿人,还说家里米不够吃,让我把也一块儿拿走呢。”
    按理说卖个童养媳不是自家的不心疼,可卖亲孙女就没道理了。林锦之却是知道,林老太一病不起,柳兰芝当家。林老二是个赌棍不官人儿,林玉翠亲娘倒是温柔,平日里对原主也关照。可这温柔就是个不顶事儿的,平日总被柳兰芝欺负。
    从嫁到林家来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白天被大嫂挑刺,夜里还要挨着林老二的打,柳兰芝要卖她的女儿,林老二心里只想着赌钱不官人儿,她自己更不敢吭声。
    林玉翠年纪小,也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这卖身契一签以后自己个儿的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只抹着眼泪,有些舍不得离开家,左右她也早习惯了,“大嫂嫂,我也不难过,要是婶子当真要把我们俩给卖了,那也是应了我娘的话,只能怪我们命苦,生在这样的人家,怨不得别人。”
    这也是个好姑娘,如今还惦念着安慰林锦之,“而且大嫂嫂,去了外头也好。起码外头没有婶子,我听人说大户人家丫鬟都能吃上肉呢——”
    “玉翠,你还不懂吗?若真是为奴为婢的,为了自己家也就算了。可你这为奴为婢的钱,给的到你娘手里吗?而且哪家收丫鬟亲自到家里来收的?大户人家的丫鬟,玉翠,去年咱们隔壁的王小花加找员外府塞了钱都进不去,咱们还想进去?”
    这事情没那么简单,林锦之一个现代人见的多了,说是为奴为婢,去了却连暖床都得管。
    “总之翠儿,你听我的,明儿个我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咱们都能安安生生的留在家里。这命,咱们得握在自己手里。”
    林玉翠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只看着大嫂嫂比以往坚定的眼神,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夜里林锦之要跟林玉翠交代许多东西,两人便一起睡了下来。直到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玉翠才拿着碗出去。却没想到一出去就看见柳兰芝带着一个瘦高个男人再说些什么,连忙躲起来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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