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血自然不是真从嗓子咳出来的,而是林锦之狠心咬破了舌尖蹭在帕子上做样子的。
    赖管事哪里能分辨得清血是从哪儿来的,只觉得脊背发凉,急忙掩住了口鼻。
    上次他来也见过林锦之咳血,一个月过去了依旧不见好,看着人更清瘦,脸色也更差,这种情况多半是得了痨病。
    再看那年纪小些的林玉翠比月前更加瘦小,竟也时不时咳嗦两声,显然也是被传染了。
    这样的人家,赖管事一刻也不愿多呆,起身便要走。
    眼看着到嘴的鸭子要飞了,柳兰芝急忙拉住赖管事衣袖:“赖大人,您先别急着走,凡事好商量,一个再便宜二两银,您便将她们领了去。”
    赖管事嫌恶的甩开柳兰芝的手,气急道:“哼!你这黑心肝的老婆娘,弄两个痨病鬼来糊弄我,你怎么有脸!”
    说罢,一甩手,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看着赖管事离去的背影,林锦之心中忍不住窃笑,这次柳兰芝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被她砸烂了。
    以赖管事在周遭几个村镇的影响,不出几日,林家闺女身患恶疾的名声便会传扬出去,柳兰芝就是再想卖了她们换钱也不会有人来买了。
    虽然这名声也会影响女儿家未来的婚事,但做个大龄剩女总好过被卖去不三不四的地方任人糟蹋的好。
    赖管事负气离去,柳兰芝不仅没能拿到一分钱,还吃了一通排揎,憋了一肚子火气,扯着嗓子骂道:“你们两个扶不上墙的赔钱货,一次两次在这种节骨眼上给老娘出拐,如今得罪了贵人,别说进员外府宅,就是穷酸汉子也不会要你们这病病歪歪的妨祖货!打量你们便要烂死在这家里……”
    柳兰芝越骂越激动,竟一边哭骂,一边拿起墙边的笤帚朝林锦之打了过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被你这贱人克死了儿子,你还要拖累我们林家的名声,看我不打死你这败兴的扫把星……”
    林锦之急忙后退躲闪,堪堪避过了柳兰芝打过来笤帚,但她腿伤未愈,没有柳兰芝走的快,眼看就要被柳兰芝抓住肩膀。
    林锦之一急,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朝柳兰芝面门泼洒了过去。
    淡黄的粉末在空中散开,又洋洋洒洒落在柳兰芝脸上,浓重的药味儿在空气中弥漫。
    柳兰芝猝不及防,吓得哇哇大叫。
    她算是吃够了林锦之药粉的苦,不想再遭一遍罪。
    可那熟悉的痒痛感觉并没有如期而至,柳兰芝不由更加惊恐,颤抖着问:“你,你究竟洒的是何药粉?”
    林锦之灵机一动,顺嘴胡诌道:“这是我新配毒,名叫断肠散,专治你这黑心肠的毒妇,若是没有解药,一日之内便会腹痛难忍,肠穿肚烂而亡。”
    这药粉是林锦之随意配的,不过是些温补的方子,并非什么要人性命的毒药。
    若是懂些药理的,一闻便能拆穿林锦之唬人的假话,但柳兰芝哪里懂得这些,只觉自己命在旦夕,也不知是气是怕,整个人都不住的颤抖。
    别看柳兰芝平日里叫喊的欢,内里不过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怂包,涉及生死便全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她缓了半晌,才哆哆嗦嗦的说道:“我若是死了,你也逃不了干系,你快将解药交出来,我保证不再打骂你。”
    林锦之才不会相信她鬼扯的承诺,但能捉弄她一下也算是个消遣。
    林锦之眼睛转了转,清了清嗓子故弄玄虚道:“这断肠散是混了多种性大热的药材配制而成,需要寒凉之物解毒,不过……”
    柳兰芝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伸长了脖子等林锦之说出解毒之法,见她吊着不说,火急火燎的问:“只要能解毒,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往后林家里里外外你说了算……”
    林锦之憋着笑,一脸为难的说道:“这解药也不难寻,就是有些难吃。”
    “没事,没事,多难吃都不打紧,求你快些说。”
    柳兰芝捂着肚子,也不知是真的药效显现,还是怎么,只觉得腹中一阵阵的抽疼。
    其实是她太过紧张,牵动了肠胃痉挛所致,和那包药粉毫无关系。
    林锦之见胃口吊得差不多了,才将“解药”说了出来,不是他物,竟是一大碗童子尿。
    柳兰芝闻言喜出望外,村子里男娃娃不少,童子尿倒不是什么稀罕物,总比那些贵重的药材易得些。
    即便到了生死攸关的档口,柳兰芝最先想到的依旧还是口袋里的银钱,真真的守财奴。
    柳兰芝得了解毒的法子,就缺一碗童子尿,在院里没头苍蝇一般寻着林勇安。
    寻了一圈没见人,这才想起林勇安一早便被她打发出去给家里的鸡鸭割草了。
    柳兰芝三步并作两步,跌跌撞撞跑出门,片刻又跑回来,冲进屋里拿了家里最大的海碗出去。
    林锦之看着柳兰芝慌乱不堪的丑态,忍不住低笑出声。
    林玉翠却有些笑不出来,拉住她的袖口低声问:“大嫂嫂,那毒是真的吗?”
    “傻丫头,自然是假的!”
    闻言林玉翠更加紧张,“若是大娘知道自己被骗了咱们岂不是更要遭殃。”
    林锦之笑着拍拍她手背,“放心吧,就算她疑心,但童子尿都喝了,她也不愿相信被骗的。”
    柳兰芝找到林勇安的时候,瘦瘦小小的男娃娃正在村口的田地边上认真割草。
    身边的柳条筐有他半个人高,里头已经装了半筐水稗草。
    林勇安远远看见柳兰芝火急火燎的朝他冲过来,以为自己又惹了她不悦,心中一阵害怕,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下来,不待柳兰芝开口,便抽泣着认错:“我错了……”
    柳兰芝见到林勇安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把拉住哭哭啼啼的男娃娃,将他裤子一拽,把海碗举在他身前,催促道:“快,快,尿些在这碗里!”
    林勇安不明所以,被她这么一吓,哪里还能尿得出来。
    柳兰芝等催了半晌才得了半碗珍贵的童子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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