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在外面的餐馆用一次餐,周誉执在前一晚把功课做得很足,提前预约好的那家法国餐厅与北城最繁华的商场之间直线距离不到叁百米,两人吃完午餐走路几分钟就能到。
    口罩和帽子只在客流量稀少的餐厅里摘下过,其余时间都戴得万分齐全,将两张引人注目的脸蛋捂得严严实实。
    重一礼从来就不热衷逛街这项劳民伤财的活动,因而进了商场也只是毫无目标地随处乱逛。
    周誉执带着她从精品店逛到彩妆店,又从服饰店逛到珠宝店,重一礼虽跟随他的脚步一家家地转,却始终兴致缺缺,露在外头的那双漂亮眼睛在看向他时满是“我好累什么时候结束我想回去”的疲惫信号。
    周誉执知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两人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的目的是为了给她买生日礼物,如今任务没有完成,怎能空手而归。
    思索一秒,周誉执牵着重一礼原路返回了上一家珠宝店,“那就买副情侣对戒吧,你也欠着我的生日礼物,正好一人一个。”
    “行吧。”重一礼没意见。
    柜台内摆放的对戒款式众多,重一礼看了几行就已经眼花缭乱,她指了一款简单的素戒,“就这个吧。”
    “哎哟,这位女士真有眼光,”柜姐连忙将两只戒指取出来放到绒布上,“这对情侣戒可是我们品牌这季度的新品,来自意大利设计师……”
    柜姐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戒指的来历,重一礼用手指捻起一只,放到眼前细细打量。
    不就是个银圈吗,这都能说出花来?
    重一礼的站位正对橱窗,放下戒指时,目光正好聚焦到店外路过的一对举止亲密的“恋人”身上。
    柜姐这时将绒布推到周誉执面前,“先生,不如您亲自给女朋友戴上,试试尺寸?”
    “嗯。”周誉执拿起女戒,想拉她的手,却见重一礼正望着橱窗外的空气愣神,他在她眼前晃几下手,“在看什么?”
    重一礼摇头,将右手搭在他掌心里,“戴吧。”
    “欢迎光临——”门口的迎宾人员热情道。
    重一礼听见声音,忽然意识到什么,在戒指被推进指根的同时扭头去看——
    果不其然,进来的正是刚才那两人。
    中年男人的声音即便隔了半个店面也能清晰地传送过来,“这里有哪些首饰适合送给小姑娘当生日礼物的?”
    周誉执也愣住了,他回过头,看到那位在家群里说过两天才回国的父亲,此刻正搂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在另一边柜台停下脚步。
    而他怀里的女人,并不是郑玲。
    “没什么好看的。”周誉执遮住重一礼的眼睛,将她脑袋掰正,让她看自己中指上大小适配的素戒,“正好合适。”
    周誉执将男戒囫囵地套到自己的手上,转头对柜姐说,“就要这一对。”
    周城那头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重一礼在周誉执付款时,默不作声地将戴着戒指的手收进兜里,眼底情绪却是实实在在地黯淡了几分。
    回酒店的路上,重一礼的微信里收到了周城私发给她的图片,钻石项链、珍珠耳钉、白玉手镯,他问重一礼最喜欢哪个,如果都喜欢的话也可以都要,让她不要客气。
    周誉执知道与周城的偶遇可能会对她造成一定影响,在车上的时候也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劲,可他没想过会这么严重,重一礼刚进房间就直奔浴室,跪在马桶边上吐到直不起腰。
    周誉执担心她是不是中午吃坏了肚子,蹲在她身边给她抚背顺气,“我打电话叫孔医生过来。”
    “你别叫她,我没事。”重一礼将他的手臂推开,可刚说完话又扶着马桶座一阵干呕,那架势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吐成这样还说没事?”周誉执心里焦躁不安,出口的话也重了几分,“重一礼,你能对你自己的身体上点心吗?你不在乎我还替你在乎,能不能别总是——”
    “我求着你在乎了吗?”重一礼情绪上头,跟吃了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就因为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才知道我没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几轮下来胃部几乎吐空,她合上马桶盖起身,摁下冲水开关,哗啦啦的水流声打破了凝在空气中的沉寂。
    周誉执站在原地,重一礼漱完口,双手撑着洗手台,看向镜面里不动如山的他,“周誉执,算我求你的,离我远点,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他说可以,“但你要先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
    重一礼沉默地打开水龙头洗手,可那双纤细白嫩的手放在流水底下冲了长达几十秒都不愿开口。
    “又是这样,重一礼,你总是这样,每次遇到事情就把自己整个人封起来。你不想说,可以,我从来不问,你说你要爱,我给你,我把你放在手心里捧着,怕摔了怕化了怕你又不高兴了,可你呢?从你嘴里说出口的爱又有几分真?你真的有过哪怕一秒钟把我当成男朋友吗?”
    周誉执一再发问。
    重一礼合上水龙头,“是,我承认,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睡你,周誉执,你对我够好了,是我配不上你。”
    她无动于衷地将右手上的指环摘下,扔到大理石台上,“我不祸害你了,分手,可以了吧?”
    “呵,”周誉执被她气笑,“就因为周城,你要跟我提分手?”
    她带着破罐破摔的情绪回过身,与他对视,“对,就因为周城。”
    周誉执又看见她眼底深藏的怜悯。
    “他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他说。
    “好,那我问你几个问题,”重一礼说,“你知道周城为什么事事给我撑腰做主,所有东西都给我买最好,还一门心思给我办成人礼吗?”
    “周誉执,你真的想知道吗?”
    重一礼笑出了声,可眼泪却不受管控地涌出眼眶。
    ……
    “因为他想让我认祖归宗啊。”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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