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有时胜于一切语言。
    重一礼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黏人的一天,她克制着亲周誉执的侧颈,赖在他的怀里撒娇:“就再抱一小会儿。”
    周誉执没再驱逐她,而是轻抚重一礼侧腰的软肉,薄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发顶,是不溢于言表的纵容。
    女人单薄柔软的身体紧贴着男人胸膛,时间变得极缓极慢,两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在静谧的环境里变得清晰可闻。
    然而过了十几分钟,这个“一小会儿”却始终未达尽头。重一礼的无赖源于周誉执此时的态度,一旦抱上就不肯撒手。
    怪只怪周誉执实在太好抱了,肩膀宽阔,腰腹窄劲,埋首在他颈间时还能闻到干净清爽的沐浴液气味,重一礼极为纯粹地享受着这个怀抱的温度,单是身体陷进他怀里的同时,心也轻易就陷进去。
    感冒药有嗜睡的副作用,趴在他肩头没过多久重一礼就磕起眼皮,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或许她也可以像这样陷一辈子。
    ……
    再次醒来是在天光幽暗的清晨,在熟悉的主卧大床上。周誉执不在,另一边的床铺也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
    感冒没好全,但重一礼的脑袋已经不像昨天那样昏沉了,她换上睡袍下床,循着地板上的微弱光线走到落地窗边。
    室内是极静的,室外的城市却少见地下着大雨,高空中的雨丝被拉长了印在窗上,沉闷地划出道道交错的水迹。
    周誉执这时推门进来,目光落到她身上的第一秒就皱起眉,“我看你感冒是不想好了。”
    重一礼顺着他的视线低头。
    哦,她还光着脚。
    “这不是有地暖吗,”重一礼缩着脚丫子解释,“不冷的。”
    “……”周誉执根本懒得再说她,多看几眼还心堵,收回视线便径直往另一边的衣帽间走去。
    重一礼见他行色匆匆,飞快到床边套上拖鞋,跟在他身后进了衣帽间,“你要出门啊?”
    中岛型衣帽间实际没什么太大的改动,原先空荡荡的衣橱里多出这几年新添的衣服,周誉执打开一扇近门的衣橱,取出一件灰色链衫,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下午学校有事。”
    “哦……”
    重一礼点点头,视线再接着往边上移动,她忽地捕捉到另一面衣橱里透出来的靓丽色彩,仔细辨认过后心猛然一沉,她再清楚不过,那些款式鲜艳的吊带衫和连衣裙,绝不可能是周誉执自己心血来潮会买的。
    所以……这里还住过其他女人吧?
    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重一礼也明白,自己当初和匡嘉晏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想过为周誉执坚守什么贞操,这会儿又凭什么去介意他在这期间有没有过别人。她喜欢的人如此优秀,本就该招女孩的喜欢。
    重一礼压下心底翻腾的酸意,小步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嘴上是信手拈来的撒娇语气,“我下午要回学校上课,哥哥你要不要顺便送送我呀?”
    即将毕业升学的是他,重一礼现在可是还在为课业学分发愁的大二学生。
    周誉执扣拉链的动作一顿,半秒后“唰”地将锁头拉满,他淡淡吐出几个字:“去换衣服。”
    这话的对象是重一礼,可是……
    “我哪儿有衣服换呀?哥哥去楼上帮我拿好不好?”重一礼仰着头,无辜地看着他,“作为交换,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
    周誉执虽然不知道刚才那几秒钟,重一礼心里到底百转千回绕了什么弯,但一看她的眼神,他便知道她这是又要使坏了。
    重一礼踮起脚尖,凑近男人的耳朵,轻轻呼着热气,“哥哥,你给我买的内衣……罩杯小了哦。”
    昨天那套内衣是周誉执照着印象里她以前的尺码买的,这几年他又没接触过别人,自然也无从判断她如今的尺码。可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还是因为她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加重了呼吸。
    “是吗?”周誉执面上端得泰然,动作一点儿不含糊,他捞过她的腰,另一只手从松垮的腰带处探进去,“我摸摸。”
    他力道放得轻,拂过皮肤酥痒无比,摸哪里重一礼都忍不住要笑,她不甘示弱地回手摸他腹肌,“我也要摸。”
    重一礼还生着病,两人自然也无法闹上太久,没一会儿,周誉执就抽出手给她整理衣襟,“别闹,我去拿衣服。”
    “好,”重一礼笑得狡黠,“大门密码是0101,穿什么哥哥说了算。”
    0101,周誉执的生日。
    显然是有备而来。
    也不知道她盘算这事盘算了多久。
    周誉执出门前给她热了碗粥,重一礼盘着腿坐在客厅里,边喝边等他回来。只是等待的时间实在是有些漫长,漫长到白粥见底也没听到门口有动静。
    重一礼干脆放下碗勺,走到门后,准备守株待兔,等周誉执一回来就扑到他身上给他一个熊抱。
    两分钟后,门外传来指纹认证成功的声音。
    一切都和预料的一样,大门开启,周誉执提着一包衣服出现在门口,重一礼想也没想就跳到他身上,而后者单手接得稳稳当当。
    “辛苦老公啦!怎么去了这么久……”在看清周誉执身后的女人面孔时,重一礼的声音卡顿一下,“梁姐?”
    年近中年的女人一身极有气场的职业套装,一手提着价格不菲的名牌包,另一只手提了一带餐食打包盒,站在原地不苟言笑地看她。
    重一礼灰溜溜地从周誉执身上爬下来,“梁姐,你怎么……”
    梁海云没把她的话听完,“这就是你说的感冒?”
    “……”重一礼无言。
    还是周誉执率先打破两人这大眼瞪小眼的沉默,接过梁海云手里的打包袋,将重一礼的肩膀拢进怀里,“进屋再说。”
    于是餐桌自然而然成为对话开始的地方。
    “重一礼,你是成年人,只要不犯法,我作为经纪人是不会管你跟谁恋爱、怎么谈恋爱的,”梁海云没有坐下,也没有接过说话期间周誉执递过来的热茶,她笔直地站在餐桌旁边看着重一礼,“但你至少得让我知道这件事,而不是动不动就失联关机,家里也没个人影,要了解你的现状还得去看微博……”
    “手机没电了嘛……”周誉执为客人沏的茶被重一礼接过,她自知理亏地吹着杯沿上的热气,然后偷偷瞥了一眼男人离开的身影,小声道:“而且,这不是还没定下来呢吗……”
    “手机没电了就去充,我给你买过多少个充电器,你想得起来都被你扔到哪里去了吗?”梁海云恨铁不成钢,“再说,既然感冒了就给我多吃点多穿点,这个圈里是要风度要漂亮,但在此之前还是要先给我把身体顾好,瞧瞧你最近素颜这气色,这黑眼圈重得……”
    “没有下次了,梁姐,真的!”重一礼向下撇了撇嘴角,“我亲妈都没像你这样管过我。”
    “你是我手里的艺人,在合同到期之前,我有责任和义务对你负责。”
    “我知道的。”
    重一礼以往从来没有如此听过谁的话,梁海云是个例外。
    重岸生前给重一礼留下的遗产丰沛到足以让她几辈子挥霍度日,也正是因此,重一礼这几年活得洒脱肆意,想做什么就全部都去做了。
    艺考时她选的专业是导演,平日里最爱玩儿的是摄影,然而去年和梁海云郑重其事地签下合约时,却是以“演员”的身份。
    虽然以前动过不少歪念头,但事实却是重一礼从来没有对演员这个行业有过太多的向往,遇见梁海云是机缘巧合,也是命中注定。
    梁海云去年受邀来到M大的新生晚会上发表演讲时,一眼便相中茫茫的人海里的重一礼,从那天之后,她便开始锲而不舍地联系她,表示想要签她做艺人。
    第一次,重一礼拒绝了她,梁海云没有放弃,后来是第二次、第叁次。第四次,是梁海云让人牵线,费尽心思参加了重氏集团特意为重一礼举办的生日派对。
    重一礼烦她烦得紧,见人过来便明确态度开口拒绝:“你也看到了,我不缺钱,别在我身上下工夫了。”
    她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摊着手,一副千金大小姐的高傲做派,可即便如此,梁海云也仍有把握。
    “是,我知道你不缺钱。”梁海云站在重一礼身前,势在必得地与她碰杯,“可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缺少一个目标。多么漂亮会说话的一双眼睛,里面却看不到丁点亮光。”
    “而你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不该被浪费在这些枯燥又无意义的社交圈里的。”
    天地豁达宽广,只要她想,随处都可以是前行的道路,然而有些时候,她也需要有人为她指引方向。
    这是重一礼忠于自己而做的选择,所以她认。
    临走前,梁海云到底是松懈神色,关切地对她说,“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下个月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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