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虽结结实实挨了临邑一掌,却在最后死撑着扯住丁潇潇的衣角,哆嗦着嘴唇留下三个“救”字。这场面,像极了弥留之际的遗言,惹得武夫临邑都有几分动容。
    “郡主,您这是欠了他多少钱啊?”
    几乎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瞬间嗖的一声抽回去,丁潇潇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刀,便佯装要砍。
    项首辅拨开人群走上前来,一改前容,换了张悲天悯人的脸,沉声说道:“这孩子,的确让人感动。郡主,为了稚子孝心,也为了您自证清白,这城郊绝壁,老夫准你走一趟。”
    刚才不是死活不同意吗?还逼的孩子差点抹了脖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这些朝堂上熬白了头的老头儿,有一个算一个,全是黑心肠的狐狸!
    “信物我都交出来了,谁去不是去?”丁潇潇看着墙上越来越血红的几个字,满脸都是拒绝,“我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去了应这种鬼魅的邀约,还有命回来么?”
    项首辅微微笑道:“郡主功夫了得,自然没问题。”
    功夫?跳高也算功夫吗?!
    丁潇潇正要辩解,屈雍突然说道:“为防止郡主脱逃,临邑,你跟着郡主用去。如有任何迹象,第一时间捉拿她归案,不得有误!”
    临邑看着城主满是担心的脸,不情不愿的抱拳领命。这哪是看犯人,这分明就是让他去给郡主当保镖的!
    想到此处心中不忿,临邑转头瞪了丁潇潇一眼,却被对方面如死灰的神情吓了一跳。
    墙上的字就像是沾着新鲜人血刚写的,这会儿正一捋一捋的流了下来,丁潇潇想着自己就要被迫去见鬼,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为了栓子,为了救他爷爷!
    他爷爷跟我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人家放羊吃肉,日子过的好好的。你搅乱了别人的太平人生,总要负些责任吧!?
    放羊?羊……
    想起栓子家莫名消失的羊群,丁潇潇看着墙上那个血族字,仿佛闻到了一股膻味。
    不远处,头顶着牢门伸着脖子的迟梅公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眉头微蹙。
    信物……
    夜半时分,劳累了一天总算把墙刷干净了的狱卒们,伸着懒腰粗略巡视了一圈,便回去领饭了。
    假装已经睡实了的迟梅公悄然起身,从怀中摸出一个细小的纸卷,掰开之后露出一段炭笔。
    他借着月光,在一块碎布上划拉了几个字,便从头顶上的小气窗丢了出去。他刚刚躺下,巡逻的狱卒正好走了过来。他们举着灯笼仔细看了看牢房里面,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便走开了。
    尽管丁潇潇在如何不愿意,第二天一早她便在临邑的所谓保护下,被迫离开了地牢,往城郊的绝壁走去。
    出行之前,她以为还能再见屈雍一面,却发现冷清清的地牢门口只有首辅项大人,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眼里含着,不知是希冀还是怀疑的目光。
    “郡主的义举实在让人感动,老臣在此预祝郡主马到成功。”
    丁潇潇看着项大人的脸,觉得他似乎更希望自己直接死在绝壁之下,再也不要回来。她又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屈雍确实没来,心中黯然的升起几分失望。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墙角处突然窜了出来,大声喊道:“等一下,等一下,我也去!”
    临邑看见男孩顿时眉头蹙起,大声喊道:“都怎么办事的,一个孩子也看不住,竟让他满街乱跑?!”
    话音刚落,两个卫兵匆匆忙忙的跟着跑了过来,一个人抓住男孩的双肩,另外一个人慌忙跪地拱手道:“回禀临大人,这小毛头刚才谎称自己闹肚子,诓骗着我们领着他去了茅厕。结果一个没留神他就跑出来了,都是属下看守不当,还请临大人责罚!”
    没等临邑开口,栓子便扑到丁潇潇脚边,死死抓住马镫,大声嚷道:“我会骑马的,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求求你们带着我一起去吧。就算是死,我也要和爷爷死在一起。”
    虽然对这次的任务非常的为难,但是丁潇潇对于这个小男孩的处境还是非常同情的,她看了看刚比马镫高半个头的小孩,耐心的说道:“你若是死了,你的小白怎么办?你就乖乖的听哥哥们的话,好好在这等着我,本郡主保证,一定全力以赴把爷爷给你带回来,你安心就是。”
    栓子赶紧解释:“我不是信不过郡主,只是希望能第一时间见到爷爷,我保证不会添麻烦的,求您了带我去吧!”
    可能大多数女人天生就对小孩的请求莫不开面子,丁潇潇看了看脸上泪痕深的几乎快洗不干净的栓子,默然不语,抬头看了临邑一眼。
    后者立刻一皱眉头,抖了一把缰绳,机械的说了一句:“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管不了你们俩,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吧,临邑一马当先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见他走了,栓子的眼神中,焦急的神色简直要夺眶而出。丁潇潇不忍看他这副模样,只得点了点头,简短的说了一句:“顾好你自己。”
    侍卫见状,只得又牵了一匹马过来,栓子像只猴子一样,一步就蹿上马背,熟练地拉起缰绳,很快的跟上了二人。
    这时旁边有人低声地问项大人:“首辅,你让他们两个都去了,就不怕郡主带着那孩子一起跑了吗?”
    项首辅摸了摸胡须,笑道:“原本还有点担心,可是这一下带着个孩子,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跑?!”
    这一路上丁潇潇的心情极为复杂,她虽然腰里揣着郡主的令牌,但是也已经猜到,对方十之八九要的是那块木头。
    可是她已经为那木头吃了太多的苦头,就这样拱手让人实在是心有不甘,但是若因此伤了一条无辜性命,她的心里也是无论如何过意不去的。
    想到此处,丁潇潇不由自主的侧头看了看,满头大汗跟在身边的栓子,心里不由得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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