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其他开口,也没有顶棚橱柜。家具只有写字台、衣架屏风和一张大床而已,和许多北漂的生活条件没什么区别。可是这里。”
    石苓人用食指指着地上的某一点。
    我大吃一惊。
    那里有着物体拖曳的痕迹,意思是说,有物体曾经移动过位置。
    可是——“那又怎样?”
    “为什么只有这里移动过?可惜太暗看不到,我怕会有问题。”轻叹了口气,石苓人呢喃着,“如果是你被囚禁,想要逃?你,想从这间房里逃出去。空气应该没问题,我感觉得到这里的气流源源不断,后面应该有通风口,或者是另一道出口,啊!看!这前面是一条通道!”
    “怎么?”也许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关系,我可以看见轻微的光照进来。以为掉下的地方是尽头,然而现在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一直延伸过去。
    “你身体还撑得住吗?我们要不要到前面探探险?”
    “我们大概掉到oz国了。”我故作轻松的说,“这条路通到哪儿去?兔子洞吗?”
    “嗯,走两步就知道了,希望有个出口在那儿等著我们。”
    “你不是折断了腿吗?”我怎么能丢下这个大白痴。
    “不,这点小意思。我现在甚至可以跳绳!”他站起来,又喊“好痛……”我伸手去扶,肌肤相亲的触感,提醒著我,四下无人,一股躁热突地自心头浮上脸,我不禁庆幸他瞧不见。红著脸,挣扎著坐直身子,突然手边的一个硬物吸引了我的注意。“咦?”
    “怎么了!”石苓人不解我突来的动作。
    “我想……这该是手电筒,怎么有这个。”我摸索著开关,
    他拿起我手中的手电筒。“呵!在我衣服里常备的,这里头还应该有……万用小刀、急救包……”石苓人一一掏出口袋里的东西。
    怪人——我决定不把他放在心上。“来,小心点儿。”我扶著石苓人,在光束的照耀下,两人缓缓的踏向深不可测的前方。
    黑暗中不见天日,手机也没电了。随著时间的流逝,我们逐渐确定两人所在之处不是一间密室,而是一条密道──一条建有出口的黑暗走道。
    “建这条密道的人,还真有忧患意识,懂得设下另一条逃生出路,呃……”我挨著石苓人的身子,缓缓的向前移动,尽量不去理会四周的爬虫类动物。
    “脚扭了不要紧了吗?少爷。”
    “你瞧不起男人吗?跌打损伤又不是病,是男主角的勋章!”
    我耸耸肩。“那就小心了,很黑哦,做好心理准备,还不晓得前面有什么。”我说。
    “那还用说。我最喜欢冒险了,比三顿饭加甜品更喜欢!”
    真是怪人一个!我顺顺头发,摸索着通道墙壁向前迈进。我们到底被关在这个暗道内多久了?几天、几个月、几年?我胡思乱想这那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可怕情景,鼻端却飘来阵阵甜蜜的芳香,抚平了我的恐惧。那是春天樱花盛开着的香气,所以……出口就在眼前!
    我们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从一个荒草丛生的排水口出来。虽然一身狼狈,但终于离开筒子楼了。
    带着花香的冷风迎面吹来,带给我们一股苏生的快感。
    现在我知道穆彤彤曾经被关在那儿了,但依然找不到决定性的证据。
    尸体——穆彤彤的尸体,恐怕已经被关住她的人移往他处了。就在这时——我感到些许不安,似乎忘了什么。
    “危险!后面!”耳边突然传来女孩子的呼喊声。
    我吓了一跳,回头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有个人站在那儿。光线太暗,别说是脸了,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来。
    不过,我知道那个人手上拿着一个棒状物体。
    棒状物体挥过来了——是拖把柄!那把拖把柄瞄准了我的头。
    恐惧感让我为之冻结,动弹不得。
    磅!我听到一声大石头掉落地面的声音,腿一软,当场瘫倒。
    我当场腿软瘫倒,但身上却不痛不痒。
    “呜……”
    我听到某人的呻吟声,于是睁开了双眼。
    “啊!”
    石苓人伏倒在我面前。一瞬间,石苓人一瘸一拐的从我后面抢了出来,快步推开了我。
    他努力想撑起双腿站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得以甸匐前进。
    石苓人的脸,汨汩地流着鲜血——
    他刚才保护了我?——在一阵混乱中,我只察觉到这个事实。
    “我、我没事……”
    “快……快逃……”
    石苓人压着额头,沙哑地说道。话虽这么说,但我怎么可能弃他于不顾呢?
    “……别管我了!快点逃!”
    石苓人吼叫着。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快逃啊!白痴!”
    石苓人再度吼了一声。这时的我,依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是……”
    “总之你快点逃!”
    受到石苓人的气势所驱,我只好朝着门狂奔过去。
    然而,黑影正在门前等待着我。
    咚!我的肩膀被黑影用力一推,整个人飞到了角落。手一碰触,入手的滑腻。
    黑影慢慢地朝着我逼近。
    我想逃,但我的背早已紧贴着墙面,已经无路可退了。无法发力,背后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
    暗道里的空气仿佛比外面更加湿润呢。
    黑影再度举起拖把柄。我唯一能做的除了胡思乱想,只有在胸前握紧拳头。
    死定了——
    这时,突然有个东西猛力扑向那个黑影。
    两个黑影应声倒下。
    磅!磅!耳边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我无计可施,只能愣在那儿袖手旁观。
    突然,其中一个黑影站了起来。
    “快逃!”
    好熟悉的声音……是石苓人!原来他没事。
    “趴下!”
    那个陌生女音又出声了。我一时还无法意会过来,反观石苓人倒是眼明手快,瞬间就抱着我的头趴到地面上。
    咻地一声,拖把柄横扫过我们两人的头顶,结果敲到墙壁,擦出一阵烟尘。
    石苓人拉着尚处在一片混乱中的我,一口气冲到门外去。
    “喝——!”
    黑影咆哮着,高举拖把柄紧迫不舍;石苓人用力将门撞上关紧。发出”磅”的一声钝响。
    石苓人立即卷起不知何时脱掉的上衣,缠紧门把。
    喀恰、喀恰。
    咚、咚。
    对面传来阴魂不散的敲门声,以及拼命转动门把的声响。
    须臾,声音戛然而止。他放弃了吗?正当我如此思忖时……
    磅!
    又是一声轰然巨响,那个人正从房间内侧撞着门。
    我吓得不停发抖。门的缝隙被撬得越来越开,眼看一只戴着工作手套的手缓缓从门缝间探了出来。
    我再度被石苓人抓紧手臂。这下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快逃!”
    我就这样一路被石苓人拉着往外逃。
    途中,好几次都被弹开的樱花树枝打中脸颊与手臂,留下了血迹斑斑。
    但很不可思议的,我并不觉得痛。现在的我,只顾着在石苓人的引领下拼命向外冲!
    我想不起来究竟朝着哪里跑,又跑了多久。光是坐在地上呼吸,就已经令人上气不接下气。
    汗水不停自额头上滴落:心脏快速、激烈地跳动着,拍打胸口的内侧。其实,我们仅仅前进了几个路口,理论上体力不该消耗得如此迅速,只不过两人的情绪太紧绷了,才会造成这种莫名的疲累感。
    “好痛……!”
    石苓人按着额头喊道。这神情严肃的年轻男子,仍然背脊直挺着不敢松懈,东张西地继续守卫着,随时注意周遭有什么风吹草动,必要时得提醒我逃命。
    “你没事吧?”
    我想起石苓人刚才被拖把柄打了一下,赶紧出声关切。
    “没事。”
    石苓人点点头,但却咬紧牙根、扭曲着一张脸。
    “让我看看。”
    我绕到石苓人的正面,察看他的伤势。
    石苓人松开手,亮出伤口。右边眉毛的上方,有一道三公分长的肿伤。
    伤口皮开肉绽,尽管血已经开始凝固,也绝对算不上是轻伤。
    我拿出手帕,抚住石苓人的伤口。
    “没关系,我自己来。”
    石苓人慌里慌张的将手帕从我那儿抢过来,自己压住伤口。
    豆大的泪珠,刹时从我的脸颊上滚落。
    奇怪?为什么我会流泪——这么一想,眼泪反而更抑止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哭?
    “害怕吗?”
    石苓人的手掌悄悄地放上我的肩膀。
    好温暖——绷得紧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没错,我怕极了。
    当高举拖把柄的黑影挡在我面前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我至今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体验。多亏石苓人的帮助,才能保住一条小命——
    我微微点头,揪着石苓人的衬衫放声大哭。
    石苓人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陪在我身边。
    我从来不曾像这样在别人面前哭过。
    打从姐姐去世之后,就下定决心不再哭泣。然而,却在石苓人面前连续哭了两回。
    为什么会对这个既冷漠又爱闹别扭的人敞开心房呢?这点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对不起……”
    我在大哭了一场后,以手心拭着泪说道。
    石苓人没有答腔,这反而让我感到更加羞赧。
    “再让我看一次伤口。”
    我强行将手帕从执拗的石苓人额头上拿开,察看额头的伤势。
    血已经完全止住了,心情激荡的我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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