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和石苓人坐在对面的烧烤摊上,看市公安局大楼顶层会议室灯火通明,据说首都市成立以重案支队为主体的专案组,由现任队长于祖佳负责案件的侦办。各路专家荟萃的专案组,对涉案的26名嫌疑人进行了初审,对其中19名涉嫌玩忽职守的精神病院医护人员给予刑拘,对7名涉嫌参与犯罪的给予审讯。
    “扯淡!”游以默一口气吹掉半瓶燕京啤酒,“只不过是坐蜡了病急乱投医而已!这让我想起了不久前甚至更早的株连。”
    按照小默姐的说法,警方在并案处理时遇到了瓶颈。尽管发现于宫音器官衰竭化的尸体以来,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以上的时间,但案情却毫无任何的进展。
    经过老码头徒子徒孙们漫长的解剖验尸——虽然说是验尸,但由于尸体遭遇了高空坠落和电车碾压严重变型,过程反而比较像是在做土壤成份检查——最后并未从尸体上检验出任何的毒物。死因不明,顶多只能做出尸体应该是在死后才变成器官衰竭这样的结论。
    虽然也曾针对死者生前最后被目击到的那惊悚一幕做过深入的侦查,但死者并不是那种引人注目的类型,因此也只获得纵使曾和死者擦身而过的人物,也无法断定死者的精神状况这一类的情报。
    受害者是首都大学的一个女生……没错,那又怎么样,既然没有值得怀疑的犯罪性证据,被害者的身边又查不到可能是肇因的纠纷,那么就视作极其特殊的失足坠落死亡现象又有什么不妥呢?
    在舆论一边倒,上级也态度不阴不阳的情况下,刑侦组中甚至开始出现这般消极的意见。不过,部分上层人士很担心对于在社会上造成动荡的事件采取如此不负责任的态度会有失警察的威信,所以才默认了于祖佳的暗中调查。
    于是于祖佳就在不知道该调查什么、又该做何调查的情况下,决定继续进行搜查,卧底到刘耀勇身边,调查另一个女生在筒子楼坠楼的案子,他认为这些人好像彼此之间都有联系,会不会在她们这种关系中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本以为这是艰难的过程,但余宫音命案发生后第二个礼拜的第一天,在我和石苓人的介入下,案情有了极其意外的展开。
    最后贝杜兰伏法,刘耀勇和林友亚被列为穆彤彤之死的同案犯却被他们的家族庇护,似乎一切便水落石出。
    正当我们下定决心了,哪怕是与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为敌,也要让冤情昭雪的时候,案情再度峰回路转。
    杀人凶手贝杜兰,越狱在逃,除非有人能一手遮天,否则她一辈子只能作为阴沟里的老鼠,躲躲藏藏。
    自作聪明却被贝杜兰玩弄于股掌之中,兼且自导自演失踪案的名演员林友亚,莫名其妙的死在精神病院的员工电梯里面。
    没有凶手。
    据说由于死亡现场太过出人意表,最先发现这件事的监视警察——在于祖佳一力坚持下派出,防止林友亚畏罪潜逃——第一个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无法理解。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几分钟之后,他连忙前去跟上司报告,但光是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好让上司理解,就又花了他几十分钟的时间。
    我看见游以默远远注视着会议室窗户上的剪影,知道她并不是为案情担心。女子特警队出身的她什么大案要案没有办过,她只是担心于祖佳,担心死者的身份以及由此将会引起的事端。按照小默姐的说法,别看那小子平时软乎乎的,但关键时刻一点儿也不含糊,总能拿出令人吃惊的勇气来,哪怕是拼却自己的锦绣前程。
    但这一次,不是一个处分可以解决的,那些权贵比任何一个地痞恶棍都要难缠,那些是将世界称之为名利场的人类,凭借深厚背景就能为所欲为。所以……
    “我啊突然想念起局里被退休的老队长了,曾经老队长说过,警察办案,宁愿面对十个恶棍,也不愿跟一个当官的打交道。果然是至理名言!看来得找个时间请教他一趟。游以默喃喃自语。
    夜已过半,各路精兵强将开始陆陆续续离场,大楼的灯光也相继熄灭。
    大院里又恢复了夜的宁静。对面的我们也默契的打开了手机,进入了新建的微信群。
    “望着桌上的报告,再一次阅读起来。不得不问一句,我现在正在进行的调查真的有意义吗——”by于祖佳于大队长。
    ……你说什么?在我的注视下,游以默把后半句“婆婆妈妈你还是不是男人给删掉了。”
    于祖佳的回复很及时:“不止是因为那些潜规则,我只是发现昨夜发生的那起电梯凶杀案确实很棘手,到目前为止专案组都没有找出什么头绪。我自己也对犯案手法一无所知!搞不清楚是自己洋墨水喝多了头脑转不过来了,还是现在的凶手越来越狡猾?”视频中他正愁眉不展地看着摆在办公桌上的几份调查报告。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一种是掩饰得了的东西,另一种是掩饰不了的东西——譬如为了能做我想做的事,我决定先放个化学烟雾出去。不过是自作聪明的小手段!石苓人以淡然的口吻对视频窗口说着。
    无论什么手段,密室杀人也好,电梯杀人也罢,都只是画蛇添足,换句话说,这次的杀人事件,是归类于掩饰不了的类别里唷。
    什……什么意思啊?我被石苓人沉着、稳健但也因此渗入心底、造成撼动的奇妙魄力给压倒,说起话来不禁有些结巴。
    “那要看于队长能提供给我们什么了?”
    “这是违法的!”
    视频中,于祖佳手中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
    “你不是要我们束手束脚和武装到牙齿的凶恶敌人搏斗吧?”石苓人用鼻子哼了一声…………这德行跟小默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念一遍两个小时够吗?”不等于祖佳说话,他接着说,“你以为我们这些外行人知道去哪找监视视频吗?你确定精神病院的保安会让我们看?还是你觉得其他专案组的头头脑脑会跟我们聊聊案情?”
    于祖佳咬牙切齿盯着他半天,小声喊,“你真没劲!”
    见石苓人得意。我赶快补充一句,“你以为你多了解于队长?说不定他偏偏让你去找保安!”
    我才不信他放任我们去找!哼!
    “精神病院的保安现在也下班了,你们要找的话明天请早。”手机那头,于祖佳长叹一声,才发现“痛,烧到手了!”
    手忙脚乱的他赶紧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给我们介绍起案情来。
    第一份卷宗,是林友亚的死亡报告。据法医鉴定,其死亡时间为晚上零点左右。死亡原因是窒息,死者颈部有明显勒痕,换句话说就是被活活勒死的。另外,凶手在死者身亡后,将一把匕首插入其心脏,并在其口中放入一幅画像。事后经死者同系学生证明,那幅画像是死者的手笔,但从未见过这样的自画像。
    死者随身携带一白色皮包,内有化妆品、被拆开的智能手机零件、装着八张信用卡的钱包、以及精神病院的三重门钥匙,警方由此逮捕了多名精神病院医护人员,确认他们收受贿赂协助保外就医的死者潜逃。
    同时死者手机内发现一封已阅的电子邮件,寄信人一栏则是刘耀勇,男,一年前筒子楼事件的同案犯,现已被禁足,但电子邮件已被删除并且手机被摔坏,所以在网警部门还原前,除死者外,相信其他人等均不知个中内容。
    死者的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显示,当晚十一点五十,死者给家人打过一通电话,时间为五分钟。另外,在死者的手机里还发现有一条编辑好未发出的短信:终于兑现承诺了!手机上提取不到其他人的指纹,但无法断定这条短信是死者本人还是凶手编辑的。
    初步判断,案发第一现场是重症楼的员工专用电梯,然而除了大量的烟雾外疑凶手使用了自制的化学烟雾,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读完这份报告,于祖佳又播放了电梯里摄像头录下的那些片段。因为林友亚的身份特殊,院方可以说专门为她收拾出来一栋新建的病号楼,顶层的八楼成为她一人的小天地,其他重症病人则尚未迁来。所以这里的安全设备并不齐全,病栋门口和各楼层入口都没安装摄像头,只在电梯里配置有。后来据管理人员供认说,是卖电梯的商家赠送的。但这些摄像头的质量都很差,因此视频中的画面很不清晰,他们已经因为收受回扣被处理。
    我和游以默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模糊看到,在十一点三刻,一个身穿蜜色休闲装的女孩走进电梯,大约两分钟后,电梯到达她所住的八楼,她从电梯里出来。此后到零点之间都没有人使用过电梯。零点五分左右,林友亚再次走进电梯,此时她戴上了一顶纯白的帽子,似乎受到什么惊吓似的,浑身颤抖得很厉害,她的手捂住肚子,身体弯曲,头向下垂,几乎是一步步挪进电梯里。
    她难道是身体不舒服,突然生病了才又坐电梯下楼,准备去看病?游以默自言自语,又皱着眉说:“应该不会是中毒,因为她的胃液里没提取到有毒的东西,那她为什么显得如此痛苦?心理因素?大姨妈?”
    过了片刻,电梯似乎停了一下,门好像打开了,但由于摄像头是朝着电梯里面,照不到门外,所以看不见外边站着什么人,也没有人走进来。林友亚可能预感到了什么,原先背对着门口的她突然转身,低着头又慢慢踱出门口,也许没发现门外有人,她又走过去重新回到电梯里。
    就在这时,一阵烟雾迅速在电梯里弥漫开来,最后视频中的整个画面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大约十分钟后,烟雾稍稍散去,我们就只看到林友亚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白色的帽子、皮包散落在一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液不断涌出。
    他喵的!居然从头到尾都看不见凶手!算了,想东想西也没用,反正我本来就不是动脑的料。游以默低咒了一声,用力拍拍手机,仿佛这样就能把里边的烟雾拍散,露出凶手的真面目。
    于祖佳眉头紧锁,苦恼的说,是不是很像是当初的蓝可儿事件?我现在明白不是那些同行其蠢如猪,而是凶手太狡猾……就是这样,最后的分析结果是失败了。我们这些业界精英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然而我又不得不佩服凶手的本事,短短的几分钟内居然在被人监控的电梯里杀人,他不怕在这期间被人发现吗?一定有我们没想清楚的地方!
    具有这种存疑的念头也是事实。
    在烧烤摊里,石苓人手中的筷子起起落落,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水月,快吃。不要因为林友亚的死太血腥对你打击很大,就不吃不喝的。你看这些猪肝、鸭血……
    “呕!都是你不吃的吧?”
    我看着那满桌子的东西,一点食欲也没有,最终什么也没放进嘴里。
    游以默不理会耍宝的我们,又接着点开看发过来的下一份报告读起来,那是最先发现死者尸体的护工的口供。她称自己是在零点一刻发现尸体的,当时她收了笔钱,让她和另一个手头拮据的护工去重症楼‘接’一个人回家,可她再次来到医院,路过电梯门口,就看到林友亚浑身是血地倒在里面,于是她吓晕了。
    在她同伴补充的材料中提道,发现同伴一去不返后她去寻找,毕竟她们要接的是个精神病人。却不料发现了这惊悚一幕,幸好她心里承受能力较强,马上去给警察报了案,并留在现场看护,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从重症楼走出,附近也没有可疑的情况发生。
    下一份卷宗,是我们从未谋面的刘耀勇母亲的口供。她说死者和自己的儿子是很好的朋友,但案发当晚她从未见到死者,她和被监视居住的儿子会面,共同吃了晚饭后一直在家里。而精神病院门口的保安也证实,刘耀勇的确是从未来过,但同时他也很不确定地说,他发现有一辆红色甲壳虫车子在附近出现,所以他特别留意了一下。只是他不太记得车牌号。不过于祖佳注意到他在回答有关情况时,都有些闪烁其词。
    “又是红色甲壳虫”!游以默击掌,“交警部门有什么线索?”
    同样的问题被一些专案组成员诘问,然而交警部门一无所获,因为首都有几千辆红色甲壳虫,而当晚例行公事的沙尘暴让电子眼形同虚设。
    “最后专案组的一致决定,是决定先从最明显的线索入手……派人去追查红色甲壳虫,然后再查一下网上各种卖野战演习日用品的商店,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人来买过化学烟雾。”于祖佳再次在石苓人面前表现出垂头丧气的模样。
    虽然不得不做丢脸的报告,不过与其为了这件事而感到沮丧,于祖佳在经过漫长的调查过程后并没有显得特别憔悴,还是一样笑脸迎人,这更让我松了口气。
    有没有办法解开事件之谜,对我来说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而且我心中隐隐有些快意,毕竟林友亚也是杀害穆彤彤的凶手之一。“咦?好痛!”
    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我们只是追寻真相,没有裁判生死的权力,而且凶手目的为何,你有认真思考吗?依水月的个性,该不会是因为憎恨而没有认真想过吧?
    石苓人以调侃的语气说着。敲打我的方式也确实跟以前一样,完全戳中我的穴道。
    唉,这点我是无法否认啦——除此之外,我就找不到其它说词了。
    “还有于大队长,你怕鬼的毛病好了吗?”
    “才不是怕鬼,我只是……不擅长处理这些,而且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装神弄鬼吧!”于祖佳火冒三丈。
    “不不不,我只是要借助你的敏锐感官罢了。你实际去看过作案现场吗?感觉如何?要知道有位神探的名句是,案件不是发生在会议室,而是在现场!
    “是吗?我就当你在恭维我,可是,这次的事件并不会让我觉得很害怕耶。我之前还去过现场呢,同样也没有恐怖的感觉,就很普通呀,并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对了,是哪里的神探,fbi的鉴证师?警察部的码踪专家?不会是苏格兰场吧?
    所以说,就是平凡风景的平常状况啰?石苓人信口答着,“对了你看过日剧《跳跃大搜查线》吗?”
    “没有啊,我对胸小的女性不感兴趣。”
    “这就是《跳跃大搜查线》里面的桥段。顺便说一句,我喜欢里面的猪排饭!”
    “你们两个!”游以默目露凶光,“还能不能愉快的查案了!”
    “好吧好吧,”石苓人举手投降,“不过小默姐,最好做好思想准备,我们这次,可能真的……撞鬼了!”
    我装模作样的去上洗手间,趁机在手机上玩了两把塔防游戏,出来后伸个懒腰,对坐在包厢里沙发上看视频的石苓人打个哈欠,“坐的太累了,我出去走走。”
    他扬眉看我,“我也有点累了,一起去。”
    “呃,不用了,你就在房间里转转吧。”我干笑两声,“烧烤不顶饿啊,我下楼买点宵夜就上来,你想吃什么?”
    “谢谢你,不过我不乐意吃夜草,也很怕麻烦;再说把我胃口养大了怎麽办。”石苓人狐疑地坐下,慢条斯理的说,“你给我地那点预付费用,我还想存点交信用卡债呢!”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是英雄儿女。我忍了。
    付不起后续调查费用的我举手投降。
    但是他瞪着我,一言不发。表情掩饰不住失望之情,却一点也不委屈难过。也看不出生气,好像也没力气生气或不稀罕跟我生气了。
    “好吧,我就知道……”我趁他问话之前,马上表明态度……再次举手投降…“知道你又要说,像你们当时一样走马观花什么也看不出来,难怪在警局那群人五人六的家伙要碰壁了,嗯,我们这些路人甲当然不能和金田一和柯南一样!”
    ………每次我妥协的时候,都幻想着有一天石苓人拜倒在我的尾货衣服下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买个皮鞭,点上蜡烛,拉上窗帘……每次想到这点,我马上精神一振…………心潮澎湃兼鼻血翻涌。
    可恶,莫欺少年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都会……
    嗯,……只是说说而已吧?不会真让我等个三十年人老珠黄吧?
    “好吧。好吧!那你有什么建议?”我心理建设完毕。好脾气的说。
    对付这样的家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搭理他,直接切入正题。
    “我说什么你会听吗?”就见到他拽拽地问。语气好像在哄个不懂事的小孩。
    “这个……当然不听。”好在我回答地也很拽,总算打平。
    看我灰头土脸无精打采的样子,他无语。摆手做出个“闪一边去,我不管你”地手势。
    “谢谢老师!”我大喜,跳起来就往外跑。
    拉开门的时候,看到他跟在我后面也走过来。
    “你干嘛去?”我停下。
    “买夜宵。”他回答地干脆。“一个女孩子晚上去买宵夜,你不怕我还怕呢!”
    这家伙对林友亚的死因大概真是很用心,挂了于祖佳的电话很快就赶到附近的猫尾摆摆咖啡厅……本来也没走多远,女咖啡师打着呵气把钥匙交给石苓人就回去补眠了,游以默也带着打包的点心回去公安局了,只留下我们。
    石苓人把刚从警察局勒索回来的视频拷贝到手机上,准备通宵再看一遍监视视频,还把我拉来陪绑。按照他的说法,“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有些不合理,想问问你的看法。”我都觉得不发现点什么内幕对不起他。
    也对不起担起视频流出责任的于祖佳。
    “不行!”于祖佳一口拒绝,“我们是有纪律的。”
    “骗人!”我瞪他,“有纪律还能让那些人混进警察队伍?”
    “真的不能给你。”于祖佳有些着急了,“再说这案子比较敏感,你们要是透出口风,我肯定会挨整的。”
    “哎呀,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你泄密的?再说了,就算你不说,我也可以去问精神病院啊……以你们专案中的名义。”石苓人好言相劝。
    不过我看他更像是威胁。
    最终于祖佳屈服于游以默的铁拳之下。
    真可怜。
    我的沈才女呀,我可是一片好心帮他排难解纷……你可别忘了我还是个人民警察的弟弟!昨天晚上我们小默姐就把整个案子都委托我了。至于于祖佳,贝杜兰越狱这事够他焦头烂额好一阵子了!
    那他的意思是让你参与调查吗?我满怀恶意地问。要说于祖佳和石苓人的感情变好了,除非明天就是2012,这都眼看着2019了好吧?
    嗯。我这边实验室的课题任务也快顺利地执行完了,等拿到警方给校方协助调查的公函,过几天就可以回去拿出勤率了!石苓人得意地甩甩乱蓬蓬的头发,我感觉他越来越像个宅男了。
    我说你来帮小默姐,不会是摸鱼的吧?
    石苓人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水月,你真聪明。“
    所以还是为了出勤率吗?哼哼。
    “不过,我此次翻看卷宗还有额外收获,就是了解到林家从前的不少内幕消息……
    真的?快说快说,是不是对我们有帮助呢?我催促道。
    “呃,其实我不是一定要知道什么内幕……”他难得不好意思的对我说,“我只是不想某天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用公式化语气告诉我,穆彤彤的案子成为了悬案,不过二三十年后,警方很快会调查清楚的。”
    事实上,就是这句话把我留了下来。
    其实我只是受不了和某个学霸一起待在猫尾摆摆而已,让我觉得有点紧张。或者是咖啡馆门口和被押上警车的林友亚告别时的情景。
    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无所获,石苓人又说了些安慰我的话,可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其实这样挺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石苓人不是动画片地人物,没那么好骗,我无奈地叹口气,“会不会警方有什么细节不肯告诉我们……甚至连于祖佳也瞒着?”
    “别看那家伙在坐蜡,其实也有好处,你知道吗?这次的任务虽然达不到挑大梁了那个程度,但也蛮‘简在帝心’的。之前警方调查连环杀手的时候,无意中收集了某个'外来人口器官盗取集团'的犯罪证据。他们不是打着怀揣能给人治病祛疾、逢凶化吉的祖传秘方的旗号引你去窝点,就是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只金元宝之类的伪古董凝胶国家拉你去开古墓上交国家,或是口若悬河地胡吹神侃让你人财两空,或是以小恩小惠来蛊惑人心,甚至上演全武行。以前在首都说是失踪而尸体又下落不明的许多年轻人,都有可能是被他们害了的!”
    这么说来,这颗毒瘤在首都已经根深蒂固很久了!我气愤地说。
    “值得警惕的是,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在他们周围一般都有“遮阳伞”。他们不但专门找无根无蒂的‘北漂’下手,事先往往设计好了各种各样的圈套,然后东拉西扯偷换概念地把你脑子搞晕,使你在不知不觉之中落入他们的陷井。加上和本地的某些官员勾结得很厉害,每次作案被查处,都只把一些小喽啰扔出来顶罪,而集团的高层人员则继续逍遥法外。所以——借了上头督办,限期破连环杀手案的东风才让警方将他们彻底铲除呀!
    警方本来是打算等连环杀手案件告一段落后再让相关人员立功受奖的,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余宫音可是说是失足坠落,穆彤彤是生死不明,但林友亚……说她是自杀她家人也不会答应!
    何况奥运会前夕,发生了这种需要被并案处理的杀人案子,如果和之前的连环杀手案件联系起来,好多人要丢帽子的,有什么小心思都要放下!反倒是于祖佳因祸得福,如果能破案,之前侦破成果都要分他一份,领导责任机制么。”
    “我可不觉得她的家人很担心林友亚,从警察局录完口供出来被家人接走的时候,她的家人脸色就很不好,看她的眼光像是在看固体废弃物。”我才不感兴趣这些弯弯绕绕。
    “林家或者不在乎死一个张扬嚣张的惹祸精女儿,却无法忍受在上流社会圈子里面成为笑柄吧!正如不管骗子花招如何迭出、手段如何翻新,但他们的骗术万变总离不开人心对名利的追求。只不过被骗子盯上的一般都是弱势群体,特别是北漂一族,他们有的文化偏低,有的身患疾病,有的贪图小利,但也有煊赫人物因谋求更上一层楼而被盯上的。其实上流社会中人和底层的三教九流虽然所求者不同,但只要对症下药就能捏住痛脚!”
    “那可真是好,”我干笑,“视频没问题吗?我看林友亚之前跟那个护工的见面过程就没有拍下来。”
    石苓人摇头,“那是在楼梯间,重症楼电梯里有两台录影机,没有一个死角没办法拍到。”
    “也就是说,院方交给警方地视频,确实记录了发案的那段时间出入的人?”
    他嗯了一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趁机问道:“那为什么你说……我们撞鬼了?”
    水月,当初一起去筒子楼的五个人,现在已经有四个出事了,那……那代表了什么?凶手难道真是?
    贝杜兰的事林友亚应该已经听说了,不可能没有防备和抵抗。也许犯案的'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是鬼,是一个如影随形的恶魔!
    你这么快就又知道了?我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沿上。
    你这个伪超能力者,装神弄鬼的阴阳先生说啥呢!
    当年他们要是不害人,或者事后不毁尸灭迹,而是打算把穆彤彤的事告诉警察不就没事吗?
    我露出讥笑的表情:或者他们的家人也发现了端倪,只不过想等林友亚或者刘耀勇的精神恢复了,再劝他们去跟警察自首,毕竟她和他才是'穆彤彤之死'的当事人,由她们来说出真相会比较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我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还记得上次在疗养院看到林友亚对着墙所说的话吗……”石苓人放下手机,把沙发上的杂物卷成一团塞到茶几下,然后招呼我过去坐。晨曦的阳光洒满这间简陋的包间,让原本灰扑扑的空间明亮了许多。
    是的,那时候,林友亚因为贝杜兰的装神弄鬼而精神高度紧张,对着空气胡言乱语,她的眼睛里充满恐惧。
    悔恨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淌下。
    她记起,他们曾在筒子楼里,开玩笑的打赌。我永远不会忘记,我和穆彤彤在筒子楼里的对话。我说,如果穆彤彤找到了我藏的自画像,就算要我去死,我也愿意拿命来赌!林友亚说到这里,微微颤抖起来。
    现在,穆彤彤终于把我们藏的自画像都一一找到了,来找我们兑现承诺了,第一个是跳过街天桥的余宫音,很快就会轮到我了对不对?我也将收到我的那对耳环了……而她要我们做的事就是……去死!
    不!你不要这么想,穆彤彤不会这么做的。而且,你看于宫音死时候,她身边也没有找到她的自画像啊!相信我,我们会找到那个凶手的!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泛起阵阵寒意。
    也许她真的放了,只是我们还没发现……譬如在满地都是的画纸里面,或者随风轻去了!水月,别自欺欺人。石苓人苦笑起来,当然即便是穆彤彤,你也不会有事的,你们是好朋友啊!
    我们是好朋友啊!
    是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的好朋友啊!
    回想到这里,我也不禁打了个冷战。
    “连你也无法肯定,看来得再去筒子楼找一下线索了!”我听见石苓人自言自语。
    水月,我们过几天回筒子楼看看吧。之前我们是秘密潜入的调查方式,如果是化身为无关人员,跟校园底层的杂工套近乎,或是可能在农民工中了解到一些信息呢?
    “你以为警方会想不到吗?”“不一样……”石苓人臭屁的说,“老百姓怕见官,何况首都这里的农民工九成九都是黑户,很怕他们查户口,所以要是以警察的身份,根本别想从他们口中套出什么。”
    “那为什么不明天就去?”
    别急,一些事情我还得再确定一下,等过几天我再告诉你……水月,你是不是觉得看录像很没意思?
    我拍拍大腿。差点就跑题了:本来从头定格看到尾,是想把发现的东西拿给你看看,让你帮忙分析一下的,可我、我刚刚不是快进看了又一遍视频吗?依然没有什么发现,我没心情也没体力再翻来覆去看那段案了,太耗神了。……话说回来,你也太闲了吧,有空教导我,不如换个卷宗去看看不好吗?”我瞪着眼睛看他,“你是不是该换换脑子了?”
    我留下你一是为了听你分析林友亚这件案子,二是把我觉得会发生的事告诉你……先说林友亚吧,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这一刻他不再是懒懒散散的样子,他的表情让我想起在电视上看到的猎豹。和那猛兽的表情一样,在山丘上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目标。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石苓人却挠着头说:“猎豹好像经常会错失自己的猎物呢。”拥有世界上最快的速度,却重复着失败,这样的猛兽一定在某些方面特别乐观。而石苓人对工作不执着的感觉似乎跟这点也很接近。
    具体情况我了解得不够详细,要等我回去亲自勘察现场才能做进一步的判断。“我支支吾吾,既点头又摇头:“好吧我承认我没有您老人家独具慧眼。现在怎么办?请法力无边的石大师指点迷津?”
    “我不是超感神探,没办法根据视频,或者听美女警探简单地诉说了事情的经过就能够读心,”石苓人一本正经的说,“不过单从现在来说,我已经有两点疑问了。首先,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在电梯里杀人,'她'就那么肯定林友亚决定逃出疯人院后还会再坐电梯下楼?而且虽然是晚上,但电梯还是会有访客使用的,'她'不怕在行凶期间被人发现?所以,'她'这么做一定有别的目的!
    然后是插入林友亚胸口的那把匕首,凶手既然已经勒死她了,那么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她'的正常反应应该是马上离开,可为什么'她'还要布置现场呢?我想到两个答案,一是,'她'故意把林友亚的死,设计成暴力杀害的样子,让我们把这件案子和一年前筒子楼的事、或者和连环杀手联系起来。被杀的二个女人,就是落入蚕茧中的猎物。这算是复仇,更是战书!她并不阻止别人的反抗,束手待毙的猎物她没有兴趣,垂死挣扎才让她觉得快乐!
    二是'她'或许在掩饰什么,比如'她'翻尸体的时候,不小心将自己的血迹弄在了林友亚身上,为了掩盖那些血迹'她'才刺穿了她的心脏。如果想知道,就要问一问有什么东西被抢走了。
    我边听边再一次被恐惧包围。而石苓人似乎也遇到了难题,他开始烦躁地抓着头发。
    水月,我们先把已经发生的事放一放”,石苓人露出担忧的神色,“之前我的计划,是如最好的猎人一样,看似无动于衷,实则布好了陷阱,然后静静等待。我相信,很快就有事情又要发生了!但现在看来,'凶手'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如果说'她'以前的极力隐藏是因为'她'还在试探阶段,没有准备好,那么'她'现在一定已经深思熟虑,想好每一步的后路了。水月,从现在开始,我们得打起精神来,因为即将面对的是一个狡猾凶狠的角色。'她'很可能在杀完人后,还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偷笑!
    难道我们就在坐以待毙,或者坐等警方拉兄弟一把?
    “开玩笑,”石苓人嗤之以鼻,“摸鱼也是有技巧、有节操的,现在我们能做的,是找到筒子楼事件的最后一个知情人……也是幸存者……趁着他还没被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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