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们不约而同的同时听到了什么声音,我们警觉地四下环顾,发现那声音正是从坑道中传来。于祖佳的头伸进坑道中,那声音便清晰了些。他缩回头,我不及问话,也是头伸进坑道中,听到那声音正是女人发出的一些尖叫。
    那是朱琦!
    我变了脸色,头缩回来时已满脸惶急。叫声的喻意不言自明,那是警讯!
    现在不仅是朱琦可能都已经成为马副院长的阶下囚,就连我们也是身陷虎穴。
    不用问,马副院长已经衔尾追来,我们虽然是四个人,但这时候个个带伤,枪支也进了水。
    朱琦发出的尖叫,让我们在坑道口的犹豫变得可笑,这样,难道我们还有别的选择?
    果断走起。
    坑道口已经越来越远,它变成了淡淡的一个亮点。每往前一步,我的心里就多生出一些寒意。身边虽然有同伴壮胆,但是,如果一个个受害者都糊里糊涂的遭逢不测,我们又怎么是丧心病狂马副院长的对手?而且坑道里的黑暗像是包含某种力量,让人觉得压抑且恐慌。坑道顶不时还有水滴落下,在不知名的角落发出嘀哒的声音,有时还会落在我的脸上。电筒的光柱只能照清我们脚下很短的距离,在前面更长的黑暗里,我实在不知道究竟都隐藏了些什么。
    朱琦的叫声是我们的催命符,催促着我们继续向前。
    坑道原来并不是笔直的,我们拐过一个弯道,在前面的黑暗里,忽然有了一点光亮。我们不约而同的吁了口气,但我同时心中狂跳。这里是生人勿近的地方,怎么会有亮光……难道是有人抢在前头?
    亮光处必是我们此行的终点,所有的谜底都会在那里得到解答,但也许,马副院长也会在那里,安排下陷阱等待我们的出现。
    亮光从坑道边的一间石室中发出,现在,我们离亮光的石室已近在咫尺,我们只需要再迈一步,便能看清室内的一切。
    灯光在黑暗里是件很让人欣慰的东西。但就在这瞬间,它忽然熄灭了。
    我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身子下意识地后退。身后一个人赶紧上前一步,稳稳地把我抱住,我闻到了男子气息。与此同时,灯光熄灭的石室内,一个被压抑的女子叫声稍纵即逝。
    “小默姐!”
    电筒的光柱投进室内,于祖佳一只手揽着我,缓缓向石室中走去。这时的于祖佳,虽然也是惊魂未定,但却显示出了一个男人的坚强与镇定。进入石室中,于祖佳示意我站稳,他需要对石室作一番察看。
    敌人显然就在石室中,同伴的呼吸似乎就在耳边,但我却不知道敌我具体的位置。
    于祖佳电筒四处扫射,我目光一扫,立刻觉得头皮发麻。我的尖叫再度响起。
    在黑暗中,我不知看到了多少蛇虫鼠蚁。更可悲的是,我也看到了石室中遍布的婴儿标本。这些标本全部装在热水瓶大小的玻璃皿里,形态各异,大的宛若刚刚出生,小的不及巴掌大小。它们在电筒微弱的光柱里逐一闪现,依次排开,竟好像无穷无尽一般。
    纵是我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些东西还是让我如坠冰窟,整个人刹那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身边的男人也是,我们不约而同的身子僵硬,接着,我们便看到了朱琦和石苓人。俩人被一根绳索背靠背合绑在一处,石苓人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而朱琦却在扭动着身子,口中被一根毛巾勒住,说出不话来。她此刻一定已经看到了我们,挣扎得更厉害了些。
    我低叫一声,飞快地向着他俩的位置跑去。于祖佳欲要阻止,却已不及,我已奔到了朱琦的身边……一只手捉住了我。
    我一声尖叫尚未出口,便被堵了回去。我拼命挣扎,但那只胳膊却如铁般坚硬,我拼尽全力,都不能撼动分毫。那边的于祖佳身子一动,似要冲过来,但迈出的步子又陡然止住。
    电筒的光柱落在我身上,显然他已经看到了我身后站着一个人……当然是马副院长。
    “你们终于发现了。”他的声音很疲倦,好像等待是件让他很头疼的事,“我恨你们太聪明,又幸亏你们够聪明,没有让我失望。岂不闻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如果你们在这里给我捉迷藏,还真是没法收场。”
    “我们已经来了,你先把人质放开。”我看见于祖佳上前一步,挺起了胸膛,“我们既然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马副院长沉默了一下,显然于祖佳的话打动了他。我感觉到他的想法,弱小的我根本不足为惧,就算前面那故作镇定的男人,他自信也可以轻易将他击倒,那么,他还有什么必要挟持我呢?
    他缓缓松开胳膊,我丝毫没有迟疑,向前疾奔,而马副院长竟然也没有阻止。我奔到于祖佳跟前,于祖佳一把将我拥住,然后再上前一步,挡在了我的身前。我虽然看不清男人此刻的模样,却能清晰而真实地感受到那种愉悦的体验。
    被保护、被宠爱的感觉令人迷醉。
    “现在,你们又站在一起了,你们一定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马副院长一身劈头盖脸的白大褂变成了乌黑,从口罩下面发出了的声音里,有种抑制不住的倦意。
    于祖佳点头:“我们只想知道你千方百计做这个实验,到底因为什么?我是个知识分子,还相信神神鬼鬼那一套?”
    “我当然会让你们知道,但是,需要更正的一点是,我只是想让当年的错误能得以弥补,这不包括杀害那些人,一切都是阴错阳差。”他回头看了一下不醒人事的石苓人和满脸惶恐的朱琦,然后再轻轻叹息一声,“但你们既然来了,我也不能把你们拒之门外。只是,你们一定会后悔来到首都大学卷入这次风波,一定会。”
    于祖佳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这时,他身后的我忽然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我现在想听听你的真目的。”
    马副院长一怔,接着摇头道:“我想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要知道。你知道吗,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过什么,一切按部就班、百无聊赖。我之所以要卷入这风波,就是因为想看看我最好朋友现在的样子,现在我更想知道,二十年前的惨案到底是谁作祟。”我觉得脸上发烫,我知道自己已经接近真相。
    马副院长又一怔:“我想你一定已经知道筒子楼事件里面的凶手是谁了,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我不知道!”我大声道,“我只知道你一定见过真凶,而且你们之间发生过很多事情。现在,我要向你询问的是真相,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
    马副院长头压得很低,但我能感觉到他这一刻的震动。他没有说什么,但显然已经认同了我的话。他抬起手,缓缓地把口罩推到脖子上。
    我抢过于祖佳手中的电筒,光柱直照到他的脸上。他却一下子转过身去,那个男人此刻就在亮光处,脸庞笼在阴影里,但眉眼五官已清晰可见,只是不再是酒气熏天,而是容光焕发。
    我原本以为险死还生之后,自己见到罪魁祸首的这个男人一定会很激动,但现在,我却觉得异常平静。无疑那现在褪去伪装的马副院长,赫然是个颇为英俊的男人,而且眉宇间有种不常见的英武之气,但我忽然觉得他很陌生,看着他,我就像看着一个停留在二十年前,与现实世界毫不相干的男人。
    于是,我在心里便释然了,那些氤氲在内心深处的仇恨一瞬间便散了。
    ——事如春梦了无痕。可是仇恨和负疚难以忘却。
    我现在忽然很想立刻离开这里。
    “现在你们看见这些婴儿了,如果你们知道这些婴儿之中有一个是你们的子女,你们会作何感想?”马副院长揶揄地道。
    于祖佳凝重地道:“我只知道,如果是你把这些婴儿变成标本,那么,你就算被枪毙一百回也不为过。”
    马副院长点头:“我也正是这种想法。那么,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这句话的意思,制作这些标本的人死有余辜?”
    于祖佳怔一下,不知道他这句话的用意。
    马副院长慢慢走向一边,停在一个黑乎乎的半人高物体前面。他向我们招招手,俩人对视一下,小心地向那边走去。
    到了跟前,我们发现那半人高的物体竟会是一口密集架。
    于祖佳将电筒照向密集架内,他立刻转身停下脚步,找到宝藏了吗?我朝向于祖佳的后背搭话。
    于祖佳在密集架前面,叹了一口气。拉住正欲往密集架里看的我,我觉得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我轻声问:“密集架里有什么?”
    于祖佳压低嗓音:“你还是不要问了,反正你不看为好。”
    我摇头瞪过来道:“我当然要看,对方精心布置了这个地方二十年,现在我们闯到这里来,生死未卜。如果我不看,我会很失望的。”
    于祖佳还想说什么,但我已经挣开了他,走到了密集架前。我要自己亲眼确认看看是不是宝藏。
    然后,我弯腰干呕了几声,吐出几口酸水。
    我的身子已经站不直了。单膝跪下把脸贴近地面……受不了,居然有人干出这么残酷的事。
    密集架的高度大概跟一个成人的身高差不多,里面堆放了有些看似白球的东西。
    不,不对。那根本不是球,那是——
    该不会是人的骨骸吧?
    我比于祖佳更早问出口。
    没错,都是刚出生的婴儿。目测起来应该有四、五十具尸体吧。
    马副院长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回答。
    虽然我并不知情,还是后悔自己嘻皮笑脸地说出宝藏这种肤浅玩笑话。
    居然把出生后没多久的婴儿遗体埋在这种地方——实在令人质疑那是什么心态。
    于祖佳扶着我后退几步,厉声道:“就目测来看死亡时间应该都不一样。有的是最近一个月左右的尸体,有些尸体看起来甚至超过十年以上。所以,他们……都是你杀死的!”他愤怒地用力咬紧牙根,我的心情也跟他一样。
    看来越来越不妙了。对方不但是杀人狂,还是疯子!
    马副院长冷哼道:“当然不是我做的,我又不是杀人狂,而且,我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婴儿?”
    我低头沉思,我感觉现在已经触摸到了一些问题的关键,只是在脑子里还不能成型。所有的答案还必须从马副院长口中道破。他开始切入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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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首都大学……不,任何一所高等学府里面,都少不了偷尝禁果的年轻男女。不过,一时欢愉的结果往往是闹出人命,面对呱呱落地的婴儿,有多少年轻人做好了准备。特别是现在生存压力越来越大的情况下……所以他们戴套、吃药,但总有误中副车的时候,这种时候,就需要一个医术精湛、口风严实的外科医生出马了。
    假设马副院长的见解正确无误的话,就代表这所神圣校园超过十年以上,都像这样持续堕胎和遗弃婴尸。
    ——居然把人命当做物品看待。
    我心底涌起不停颤动的嫌恶感和愤怒。喘不过气来,难道这些婴儿都是……但这种事,错的是父母吧?为什么要小生命付出代价?
    “这都是命啊!但是多亏了他们的牺牲,我对于灵魂复生的研究也日益深入。”在这个瞬间,马副院长的脸庞,仿佛发现玩具的孩子般亮了起来。
    哎呀,特别是最近十年风气开放,我的研究素材可是大丰收呢。他一脸愉快地笑了。
    ——大丰收?喂,这应该不是可以用在婴儿尸体身上的词吧。
    我心中的一丝同情随风而去,对马副院长的嫌恶感逐渐扩散开来。
    你要灵魂复生,不但是要救活那个产妇,还要找出凶手吧?那你查出什么了?
    于祖佳瞥了我一眼示意我闭嘴,然后继续往下问。
    毕竟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事,现在尸体都化为白骨了嘛。加上当时你人微言贱,什么都没查出来吧。
    于祖佳居然会激将别人,有够稀奇。
    欸,别这么说嘛。像我这样技术高超的人,凭经验就可以看出点什么吧。
    马副院长或许是心情好了起来,表情松懈下来开始说话。
    虽然没办法查得很清楚,光凭目测判断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如果是遭人杀害的话,也有可能是透过药物下手的,所以被开膛破肚也没有反抗。
    有可能是扼杀吗?
    我将浮现脑海的疑问说出口。很多影视剧里面都是这样,杀人不留痕迹。
    在这瞬间,马副院长轻蔑的视线贯穿了于祖佳背后的我。
    这可不是影视剧里面那么简单,要是大力掐住脖子,面对殊死反抗,那力道会连骨头都折断的。
    马副院长模仿了掐紧脖子的动作。
    他说的话确实一点也没错。我虽然明白自己的疑问有多愚蠢,同时也感到相当火大。
    应该有更婉转的说法吧——
    “说说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吧,也算是集思广益。”
    于祖佳丝毫不予理会继续往下谈。
    “现在,我想讲一个故事给你们听,你们听完故事,如果还有什么疑问,我一定会耐心地回答你们。你们要知道,我并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凶残,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我的理由。”马副院长语音里又带上了些疲倦。
    我们不约而同的不说话,但我能觉出于祖佳的身子僵硬,显然在全身戒备,我心下稍安,同时,我对马副院长的故事真的生出许多好奇来。
    然后……马副院长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赤红的鲜血在我们眼前喷溅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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