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叶禾微快要睡着时,他忽然轻声开口:“小师父,你真的是魔修吗?”
    叶禾微又睁开了眼睛,表情晦暗莫测,晌久,他才应道:“嗯。”
    然后沈清泉又不说了。
    就在叶禾微又快要迷迷糊糊睡着时,耳旁忽然听到了几句轻声的耳语,似乎是沈清泉说了什么,但是他怎么也听不清。叶禾微努力睁开眼睛,想要分辨他说得话的内容,突然,他感觉心尖一痛,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沈清泉跪坐在他的身旁,手中拿着一柄长剑,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胸膛。
    叶禾微蓦地睁大了眼睛:“你……”
    “小师父,你不要怪我。”沈清泉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眼泪:“我也不想的,可是谁让你是个魔修……”
    他后来又说了什么,叶禾微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他只感觉到眼前阵阵发白,头顶的床幔仿佛在旋转,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几乎要昏厥过去。所有声音在慢慢后退,所有画面在慢慢消失,他恍惚陷入了一个安静又虚无的空间里。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他第一次参与正道和魔道的大战之后,忽然起了一个到人类世界散心的念头。他尝了普通人的糖葫芦,普通人的烤红薯,普通人的点心,普通人的酒楼饭菜,许久没有接触到这种充满了烟火味儿的食物,让他险些落下泪来。
    虽然对正道彻底放弃,可他还没有放弃人类。
    在酒楼之中,他遇到了一个乞丐小孩。小孩用脏兮兮的手偷走了他的鸡腿,被小二抓住,他却心生不忍,让小二放过了小孩,让他和自己一起吃完了桌上的美食,还带他去买了新衣裳,帮他打跑了欺负他的地痞流氓,之后更是和小孩生活了一段时间,让他免于颠沛流离,饥饿寒冷。
    他在魔界也有几个仇家,很快便找上了门来,还拿小孩做威胁。他自然没有同意,那个仇家和他实力旗鼓相当,在他有拖累的情况下,他受了重伤,当然,他的敌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然后,他的对手做出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人将一柄匕首扔到了小孩的旁边,对小孩说他是个坏人,要小孩亲手杀了他,作为报酬,还会给他享用不尽的金银财宝和食物。
    那自然是骗人的,魔修一向擅长撒谎。
    可叶禾微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被拼死保护的小孩一刀插进胸口。普通的刀刃自然杀不了他,可撕心裂肺也不过如此。
    小孩理直气壮:“我也不想的,谁让你是个坏人呢!”
    他是个坏人……他是个魔修……又如何?
    因为他是个坏人,是个魔修,所以他就该理所当然地去死吗?
    他给予吃穿,给予感情,最后得到的却只是冰冷刀刃。
    魔道是假的,正道是假的,连普通人也是假的。
    这段记忆,连叶禾微都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如今回想起来,却又清晰无比,如列眼前。
    从那以后,他就再没有心慈手软,他作恶多端,怙恶不悛。
    他成了魔尊叶微。
    第52章
    叶禾微感觉自己是在一片虚无的空间之中。
    这儿没有风, 没有水,没有声音和空气, 也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
    他本该在长仙门之中,帮着长仙门众人抵御魔修袭击, 结果却被沈清泉一剑刺进胸膛,然后他便到了这儿来。沈清泉不见了,长仙门不见了,连沈寒舟也不见了。
    叶禾微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感觉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飘飘荡荡,摇摇晃晃,没有落点。这儿舒服的很, 说不清楚是哪里舒服, 却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脑袋昏沉,神智模糊,似乎就这样昏睡过去。
    没什么不好的。这儿没有正邪之分, 除了他以外什么人也没有, 没有憎恶他的人,没有害怕他的人,也没有想要杀死他的人。
    要不就在这儿待着,一直不要出去好了。叶禾微迷迷糊糊地想。
    他的这个念头一出来,便立刻感到疲惫袭了满身,眼皮沉重,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 也找不出一丝力气。仿佛有一个缥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用柔和的语调轻抚着他的神经,劝着他遵从内心的想法,就这样昏睡过去。
    那……就这样好了……叶禾微困顿地搁上了眼皮。
    他感觉自己被柔和的水包围,仿佛回到了母体之中,再安心不过。叶禾微还做了梦,梦见了已经有上千年没有见过的父母,他变成了穿越前的样子,甚至更小,每日在妈妈温柔的呼唤中起床,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无忧无虑,天真快活。
    很是幸福。
    忽地,有一道模糊不清声音响了起来。叶禾微皱了一下眉头,不耐烦地翻了一个身。
    “叶微……”
    “叶微”
    “叶禾微!!!!”
    叶禾微刷地睁开了眼睛。
    一下子所有场景褪去,又重新出现,他又回到了小院的床上,沈清泉拿着一柄长剑,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胸口。
    “我也不想的,谁让你是个魔修……”
    利刃穿过胸膛,钻心的痛楚立时让叶禾微睁大了眼睛。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下,抬掌用力将沈清泉拍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屋门被人从外面用大力打开,沈寒舟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进门便看到了床上人捂着胸口的模样,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流了出来,滴答滴答落入浅色的衣袍上晕染开来,显得十分可怖。
    他瞳孔一缩,低头看去,沈清泉趴伏在地上,手中还拿着一把带血的长剑。
    “师父……师父!”沈清泉慌张地跑到了他的身边:“师父,他是个魔修,弟子被袭击了……”
    “滚!”沈寒舟一脚踹到了他的胸口。
    一时间天旋地转,沈清泉还没来得及躲开,便又狼狈地摔回到了地上,他手中的长剑铮然落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了许久才停下,他趴在地上,半天没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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