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和老顾的婚姻,时至今日,就像两条开襟的边耷拉在一起,中间维系就是老二和老幺这两枚扣子。
    也更像两撮剪不断理还乱的结发,要么疼得直咬牙去篦去梳通它,要么就干脆点,快刀斩乱麻……
    而她如何选,试问辛苦这三十年都过来了,
    难道还去选后者吗?
    *
    直到回房间,梁昭还在想那段对话,想孩子的事。
    房间是单开的。她特为警醒某人,要有点前夫的觉悟性,其中之一,就是别动不动肖想和前妻同床共枕。
    顾岐安笑她挺能脑补,“当真同床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我还在服丧呢。”
    “但愿如此!”
    等她心事重重地洗完澡,出浴室,倒听见客房门外有挠门板的动静。很刺耳且精神污染,开门却惊觉,原本留在秋妈家的彭彭此刻正匍匐在地毯上,拿舌头舔爪子肉垫。
    梁昭方想问,你怎么跑这来了?
    四顾间,就看见某人背着墙,目光从狗移到她面上,不失惫懒,也不失深情。
    答案显而易见。他差小钱送来的,后者还骂不迭这祖宗,想一出是一出,哦,你哄女人,我当跑堂!
    多便宜的买卖呀!
    梁昭抱起狗崽子之余,也客气道谢,问他,要不进来坐坐?
    结果甫一转身,有人就从后方围剿上来,含住她耳垂,呼吸绵密且灼热,像一坛扶头烈酒辣辣地浇上去。他双臂环着她和彭彭,抬脚踹上门,“我妈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你放心,没为难我,她又不是恶婆婆。”梁昭颤得音节半个半个往外蹦。
    继而,在彭彭的抗议里,有人宽解了手表与皮带丢去地上,“她固然不是恶婆婆,但你的表情也写着有什么。”
    下一句,“不老实回答……我不介意坏点规矩做点什么。”
    第62章 -62-   香灰焦糊了一撇
    他这么说, 就是真真不把规矩放眼里。
    哪怕二人双双跌倒的时候,梁昭提醒他,头七都没过, 这对老爷子是大不敬。
    他也只是唇抵着她耳根,气息崩坏状, “生前我都没敬他到哪里去,死了再敬,不觉得虚伪吗?”
    亲情永远是花开花落一轮回,没了就没了,不存在期后追补。
    顾岐安俯视着来拨她头发, 目光相汇间, 彼此的呼吸在暧昧氛围里胶着厮缠, 梁昭正待张口, 就听他命令,“亲一口。”
    “……”
    “昭昭,亲一口。”
    梁昭才不依,捞起被子蒙住头。
    江南阴雨天的被子总有股潮气,像生了青苔发了霉一般。顾岐安谅她受不了多久,果然, 半分钟不到, 身下的人就挣扎着,抗议他起开,“压到我了,喘不过气!”
    “是你要躲进去的。”
    “你讲不讲理,这是谁的床?”
    “嗯,我分分钟能叫小钱把我房间退了。”
    有人决定不讲理到底,掀开被角来捉她, 不用手,是用嘴,用嘴找到她唇舌,攻占她呼吸里所有的缝隙。
    梁昭挣脱不掉他,抬起的手也被他牢牢箍住了腕部,送去他腰上,绕指柔般的力道,再听他低低地哄,“你明明就很想我。”
    狗男人!她啐他,无赖至极,谁想你了,想谁都不想你……
    嘴硬也只有脸厚来克。
    顾岐安笑她,“行,你不想我,但我想你。”
    是真的想,
    想到要发疯,
    想到如三秋兮,
    “想到用手时满脑子也是你脱/光的样子……”
    啊,说什么东西!男人是不是不开黄/腔就会死?
    梁昭狠狠咬他舌尖。
    顾岐安吃痛冷嘶,倒也不恼,只和她开涮起单位里一位同僚,离异单身汉,四十岁,不容易啊,手机里全是小黄/片。某回出门忘带了,给儿子乱翻发现了,父子俩社死现场相顾无言,儿子好半天憋出一句:
    爸,这些年苦了您了!
    梁昭忍笑到发抖,“你好烦呀!”
    “我怎么烦了?是在陈述事实,真的很辛苦,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说着,手就趁她不提防间,一拨一解,用粗粝掌纹来温习那份姣好。顾岐安再度俯首的时候,梁昭听到他愈发急乱的呼吸,以至于毫无章法,她突然信了,信他该是当真很想她。
    才会如是饥渴。如同风餐露宿之人终于被盛情款待,也只能凭着求生本能,拼命啖食,驱逐饿感。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长性?”等他停下来歇气,梁昭拨起他脑袋,二人面对面里,她戏谑他。
    这是什么浪子从良的戏码?
    想你从前追女人花招十八般,别说三个月,半个月也斋不了。
    顾岐安:“昭昭,其实翻旧账很伤感情。”
    梁昭面上一怔。
    他接着下文,“好比我们这场婚姻,明明该是两个站在彼此现在时的人,却总是互相揭短过去。很矛盾,也没有意义,我早该醒悟一点,从决心和你过日子那天起,我就拥有你的现在以及未来。
    反之,你对我同理。不是吗?”
    从来没个正形的人,眼下眉眼无比认真乃至感伤,梁昭很难不动容。
    她食指去到他眉弓,细细描摹着,“可她陪过你八年,存在的时候浓墨重彩,不在了,也走得轰轰烈烈。你甚至不高兴和我提她,不是后来被迫败露,我可能一辈子蒙在鼓里。”
    我们该如何处理过去,处理一段凉掉的感情?
    看情况。
    当真放下了,交给时间了,有朝再提,它也不过是一笑而泯里的一缕白气;
    没放下的,才会硌着喉咙,轻易不与人言说。
    这就是梁昭的逻辑,也是她和顾岐安相左之处。
    “唯一没翻篇的,就是我和顾铮起笔得不够光彩,在某些外人眼里,足以一生钉在耻辱柱上。
    但即便如此,这些往事我都一五一十告诉你了。”
    “嗯,所以我们的思维方式本就不同,”顾岐安下颌扪着她额头,“无论一段感情释然与否,我都很少说给别人消化。”
    他无疑是个极少言心的人。
    表面上薄幸也更像一种粉饰,粉饰皮囊之下的种种波澜。
    像一手结着疮痂,一手拿着草药,
    也只有左右手相扣,自行医治的道理。感情的事,不设身处地,外人终归是看客。
    雨初霁的月光下,顾岐安捞起她腿弯环/住他,“直到我慢慢明白,你对我而言不该是看客,是妻子,你有权参与到我的人生里来。完整的人生。”
    喝多的人,语气也难得和煦起来,像求情,更像赔罪,“毛毛,我是第一次为人夫,难免有不逮的地方。你多多包涵,可好?”
    气氛如同真空般熬着,熬到一个阈值,终究像沸水顶开盖子潽溢出来。
    梁昭再跌回枕上时,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炙热气息的席卷,烈烈酒气挑拨性地混进唇齿间,她本能抬手去够床头灯,拽住那根很老式的开关线,要熄掉光。
    不料一记失重,滑跌下来,头也磕了床板。她被疼哭了,抑或不单单因为疼。
    顾岐安嘘声,也亲掉她眼角的泪,“我帮你揍它,敢弄疼你……”
    “讨厌,”梁昭其实是骂自己,“顾岐安,我没出息极了。”
    “要那么有出息干嘛?”
    说话间,顾岐安松解领带的同时也来挑开她牙关,至于那盏灯,他偏要它亮着,最好亮如白昼或月光,能容他好好端详她。
    滚烫相贴下,他鼓动地探到一汪深情,才于叹息间如愿以偿,她就一记激灵。绞得他头皮发胀,“放松点……”
    梁昭下意识摇头。
    有人只好言语疏解她,你不需要很有出息;
    从前的昭昭是梁瑛的半边天,
    如今她可以安心飘落下来,栖到我窗前;
    也不用那么累,
    凡事我们同担共度;
    想和你一日三餐,也想和你一年四季,
    在锅碗瓢盆里跌跌撞撞;
    还有,那句再俗不可耐却足够肺腑的,
    我爱你。
    到此,梁昭已然分不清是颠簸在他的力道还是言语里,感官凌乱下,她心神俱醉,目光迷离。
    整个人如同美人蕉上殷红的水滴,全不能自己,只得顺着起伏滑落乃至蒸发。
    也唯有恹恹地抱住他,才不会掉下去。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目不转睛看着她,不肯她闭眼,一旦闭上,就成倍地力道惩罚。
    直等她被欲/念缴获,木然般绷直着,继而不住地簌簌颤抖,他才像找到个口子,调/情也好畅快逼供也罢,要她反馈,
    “说你爱我……”
    乖乖,你不说今晚就别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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