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河铭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我吩咐道:“你的首要任务,还是照顾好雅林,在照顾好雅林的基础上,再找时间去做我说的事。你可以偶尔去去公司,看看小宋都是怎么做事的。”
    这是件从长计议的事,并非一天两天可以完成,中间还可能充满其他变数。他既然有这份诚心,我也不好刻意拒绝,便先答应了:“好。”
    随后,宋琪把目光转向我,他的神色重新变得自然,略带微笑道:“那海冰,你有空就多来公司吧,我给你介绍介绍。”
    “好,麻烦你了。”我客气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廉河铭又把目光投向雅林,眼中,忽而满是哀伤,“雅林啊,我想去一趟你和你妈生活过的地方,我想,去她的墓前,看看她。”
    雅林望着廉河铭迟疑了片刻,微笑着点点头:“好,我陪你去吧。”
    “你不用去,路途遥远,太辛苦了。你只要告诉我,思楠她葬在哪里就好。”
    “爸,自从我来了平城,就再没回去看过了。都过了两年了,我也该去祭拜了。”
    廉河铭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
    团圆饭吃了挺久,饭后宋琪告辞时,时间已晚。雅林需要早点休息,廉河铭便把我们留了下来。
    远山别墅里有一间房是专门给雅林备的,但雅林极少在这里过夜。从前来探望廉河铭,她总是吃过饭便走,廉河铭从不强留她,于是她总共就住过两三回。
    “以前,我很怕在这里睡,心里总是很慌,睡不着。”我们躺下后,雅林说。
    “那现在呢?”我问。
    “现在不会了。”她甜腻一笑,“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是吗?什么都不怕?”我挑眉,“色狼也不怕?”
    她不以为然:“你不是醋坛子吗,你会赶走的。”
    我一个翻身,轻匐到她身上,鼻尖贴着她的脸:“我可不赶我自己。”
    她呆了一下,反应过来,暗笑道:“这就是你的志向呀?”
    我皱起眉:“嫌弃我志向不够高远?”
    她撇着嘴摇头:“不能嫌弃,你都要当老大了。”
    “老大?”我疑惑。
    “对呀,河铭公司的老大呀。”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肩膀都在发颤:“你喜欢我当老大啊?”
    雅林却不跟着我嬉笑,伸手抚到我耳廓上,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我:“你当什么都好。”
    我收起笑,不再言语,俯首从她额头、鼻梁,一直亲吻到嘴唇。
    她闭上眼,安静地接受,手指在我耳后轻滑。
    许久没亲近,我们很快进入了状态,不知不觉间褪去了身上的衣物。
    但正要进行下一步时,我却忽然停止了动作,脑子发懵似的镇定下来。
    “怎么了?”雅林问。
    “这里,没有那个吧……”除了第一次比较突然,后来我一直都很注意,每次都会做好防护措施。
    “嗯,这里肯定没有。”她微微噘起嘴。
    “那不行,今天还是算了吧。”我定了定神,打算从她身上起来。
    她却勾着我的脖子不让我起身:“不用——不要那个……”
    “那怎么行?万一……”
    “没关系的,今天不是日子。”她笑着。
    “你最近不是……不太准吗?”近两月,雅林身体状况不好,情绪波动也大,生理期就有些混乱,算日子怕是算不准,我实在担心。
    “不会啦,我知道的。”她肯定道,半咬着下唇望着我。
    “不能胡来。”我快要失去抵抗,无力地劝着。
    “没有胡来。”
    实在拿她没办法,本就欲罢不能,根本经不住她再怂恿。我忐忑地念道:“……好吧……那我小心些。”
    我开始继续之前的动作,心头默默想着,关键时候注意一下。
    但临到头,雅林却忽然担心地问我:“你伤口不会疼吧?”
    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态了,我本来想都不想就要说不疼,然后直入主题,却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故意思索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有一点痛。”
    “啊?”她顿时不知所措。
    看她那样子,真被我唬住了,我咬牙忍着笑。
    “那要不然还是……”她的话没能说完,被我用嘴堵了回去。
    我含糊不清地低声念:“但是,风雨无阻。”
    ***
    两天后,我们开始了长途跋涉,去往雅林的家乡。
    萍滩镇离平城十分遥远,本该乘飞机去到附近的城市再转路面交通,但怕气压变化会让雅林不好受,就选择了缓慢的驱车前往。一路上,怕她劳累,走走停停,足足花了三天功夫,才到达那个偏远小镇。
    一切都像雅林描述的那样,那是个安静而美丽的小镇。我们到时正好是晚冬,萍滩镇遍地开满淡黄色的腊梅,芳香四溢,引人驻足。整个镇子,房屋简陋,民风淳朴,信息也闭塞,大街上没人认识我们,于是行走在那里的街道上,有一种久违的自在感。
    雅林带我们去看了她和母亲曾经住过的小屋,那是一座只有三层高的木制楼,楼梯空悬在外侧,踏上去就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她们曾经居住的,是底层那间几乎照不到阳光,最为潮湿的屋子,木门边,还依稀可见雅林儿时刻下的几个笔画稚嫩的字迹。
    我们也去了雅林曾经念过书的学校,小学、初中、高中,都去了一遍。那些学校都不大,校舍普通,但只要一想象那个幼小的雅林曾在这里来来去去,这些平凡得不起眼的地方就顿时生气盎然。
    雅林还带我们去田老板的餐馆吃了顿饭。
    田老板是位发了福的中年人,眉梢朝两边微斜,乐呵呵的样子。他见到雅林惊讶不已,亲切地喊着:“丫头,你可回来了!”
    雅林将带来的贵重礼物推到他面前,他瞠目结舌:“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敢收?”
    “田叔,这是我,和我在天上的母亲,共同的心意,您可一定要收下!”
    田老板诚惶诚恐地收下重礼,随后却拿出店里最好的菜来招待我们,满满的一桌,一分钱也不收。
    雅林曾说过,田老板人虽善,却因生意做得平平淡淡,在支出上总有些计较,显得吝啬。而今日来,也未见饭店生意兴隆,雅林便开起了玩笑:“田叔,您怎么舍得请客了?”
    田老板便满眼都是藏不住的笑:“丫头见笑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那不争气的儿啊,总算出息了!他会挣钱了,我可就少操心多啦,这心里头呀,高兴!”
    雅林欣喜道:“原来是小旭哥的功劳呀!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田老板“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连眼角眯起的鱼尾纹,都写满了开怀。
    ***
    那一趟回乡,时间并不长,我们只在萍滩镇上停留了三天。
    那三天,我们几乎走遍了雅林曾经生活过的所有地方,但留在印象中最震动的场景,却是在何思楠的坟前,廉河铭扶着墓碑长跪不起,久久痛哭的一幕。
    相爱相思多年,终是阴阳相隔。
    墓碑上的字是雅林刻下的,上面写着“慈母何思楠之墓”,廉河铭看后在右边加了一行,写上了“爱妻何思楠”几个字。
    我和雅林一同跪拜上香,告诉她母亲的在天之灵,我们要结婚了。
    在萍滩停留的整整三天,廉河铭一反常态地沉默寡言,除了在祭拜时对着墓碑诉说了许久,去到每一处何思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都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目光中,尽是哀思、失落、和悔恨。
    每当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心头就会隐隐冒出疑问,廉河铭对雅林的母亲,显然爱得深沉,他真会怀疑她们母女,一定要拿到亲子鉴定的结果才肯放心吗?雅林说过她并不相信,但我始终更倾向于我所听到的事实,只是在看到廉河铭哀伤时,还是会不自觉地变得举棋不定。
    廉河铭本想让我们先回平城,他独自在这里再呆上一段时日。但雅林见他太过低落,不放心,硬是要求他同我们一起回了平城。
    雅林总安慰他:“爸,妈从来没怨过你,你为她做的,她在天上都能看见,她一定是幸福的。”
    他就泪眼朦胧地点点头,沉默不语。
    秘密曝光,就像一把刮刀,把他满身的逆刺削了个干净。这趟回乡,又像一支药膏,让削刺后的伤口重新长出柔软的皮肤。
    于是,他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平静。他走下了河铭公司老总的位置,也没了从前的戾气和高高在上,举手投足之间,不过一个平凡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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