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上衣的大夫姓邱,鲁地人士,有一味祖传治疗胃疼的药方,专治胃疾,几乎是药到病除,在鲁地颇有名气。
    顾轻舟请了他来。
    这位邱大夫叫邱迥,平日里爱憎分明。顾轻舟的挑战书,始终在他心中过不去。况且他犯病以来,也是把一切都看开了,故而直接询问。
    他也不怕死,顾轻舟再有权势,能耐他何?
    众人围过来。
    顾轻舟亦然。
    邱迥的心口,有一个类似桃子般的肿块,四周的肌肤发黑。
    “心瘕!”
    在沉默中,有人脱口而出,把这个可怕的病症说了出来。
    人群里沸腾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心瘕!”
    “老夫行医三十年,这是头一回见到真正的心瘕。”
    “心瘕啊,这.......”
    离得远处的,不知这边发生了什么,纷纷伸出脑袋,询问何事。
    有人就告诉他们,那边有个患了心瘕的大夫。
    “心瘕是必死之症,我也没见过,快快让我去看看!”
    “谁如此倒霉,居然患了心瘕?这可不是常见病。”
    “是山东的邱迥,治疗胃疾的那位。”
    大堂里嘈嘈切切。
    顾轻舟近距离看着邱迥,仔细看了他身上的心瘕。
    心瘕是中医里的必死病症。
    学医的开端,师父会教徒弟,医者不是神仙,要能接受自己的失败。遇到了必死之症,不能出手,否则病人死在自己手里,砸了招牌事小,被病人家属索命事大。
    招牌和命都没了,还怎么行医?
    所以,行医之时,也要保护好自己。为此,必死之症,医者没必要出手。
    心瘕在必死之症的首位。
    之所以排在第一,因为这种病,很容易被当做火疖子。
    大夫一瞧,哦,原来是心口生了个火疖子或者瘤,很简单嘛,依照火疖子的处理,给它割了。
    然后,病人就死了。
    这种心瘕,一碰必然会死人。
    一旦死人,病人家属是绝不会放过大夫的,大哭大闹让大夫赔的倾家荡产是轻的,遇到脾气火爆的,直接就把大夫打死。
    轻则赔上声誉和家当,重则没命,大夫们就学精了。
    只是,这种心瘕到底罕见,有的人从医十几年才会碰到一个病例,有的人一生未见。
    哪怕如此,却是人人都牢记心瘕的特征:其形若桃、皮下隐约可见流质,四周肌肤发黑,整个病人肌肤发黄。
    邱迥的病状,完全符合心瘕的描述,他就是患了心瘕。
    “这可如何是好?”有人很担心问邱迥,“邱大夫,你不去看看西医?”
    邱迥哈哈大笑:“生死,邱某早已看淡了。少夫人自称通晓天下难症,不知能否治好我这个病?”
    众人全部看着顾轻舟。
    他们心想:这位少夫人也是够倒霉的。
    她开医药大会,吹牛把众人都请过来,肯定是带着目的的。也许她要扬名,也许她想要搜罗天下值钱的药方。
    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心怀叵测。
    众人明知道是钩,却不得不咬钩,纷纷被司顾轻舟给钓了上来。
    若是没有大事,顾轻舟会说几句好话安抚,花点钱让众人吃好玩好,然后再利用权势得到一点秘方,赢得盆满钵满。
    这么大的好事,做起来自然不费劲了。
    然而,邱迥得了心瘕,而且他是有意让顾轻舟不得收场,千里迢迢从山东赶过来,给顾轻舟添堵。
    “这个邱迥,实在是恩怨分明,太耿直了。”有人在心中笑。
    邱迥看着顾轻舟,脸上也有笑。
    他虽然笑着,心中却是情绪莫名。
    刚发现得了心瘕,是两个月之前。医案上记载,心瘕活不过半年,哪怕是挑破也是会死的,这是必死之症。
    当时,邱迥失魂落魄,烂醉如泥。
    他才五十岁,他的儿子们刚刚成家立业,他的声望正在上升,他即将是人人敬重的老大夫时,他却活不成了。
    操劳了半辈子,他想着颐养天年,结果却这样短命。
    有同行问邱迥,为什么不去看看西医,邱迥回答说什么看淡了,其实他早已把各大西医院跑遍了。
    他之前还去了趟上海。
    西医刚到中国的时候,听闻中医对心瘕敬畏如蛇蝎,一阵嘲笑。
    他们说,这就是肌肤上的瘤子,割了就能痊愈。
    西医们动手了。
    不出所料,他们和其他不信邪的中医们一样,割破了心瘕,导致病人没活过五个小时。
    再后来,西医们就承认:“这是我们未知的疾病,目前还没有攻克。”
    得知西医也无法救命时,邱迥曾经嚎啕大哭过。
    他实在不想死!
    到了现在,他也没有看淡生死,他只是在人前伪装罢了。
    说邱迥给顾轻舟找麻烦,其实他也是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顾轻舟可以救活他。
    “少夫人,这个病你能治吗?”邱迥再次问顾轻舟。
    旁边有大夫看不过眼,道:“此乃心瘕,是必死之症,少夫人可能会治疗?邱大夫,你这话分明就是为难。”
    顾轻舟也是轻狂了些,可不能这样对待她。
    逼迫她治疗必死之症来怀疑她的医术,对她不公平。
    对其他大夫而言,他们也被病患或者病患家属这样逼迫过,他们自己知道艰难,实在不忍心顾轻舟也遭受这样的刁难。
    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是啊,少夫人的医术,用正常的手段来证明即可。心瘕是什么病,大家都清楚。我们是医者,不是流氓土匪。”又有人道。
    这时候,就有不少人站到了顾轻舟这边。
    顾轻舟的善待,让有些人已经忘记了她寄信时候的张扬和羞辱。
    世人多半是善良的,心敏锐而慈善,会下意识站到弱势那一方去。
    “邱大夫,你应该在家里陪陪家里人。”
    “少夫人,不如请邱大夫先去休息吧,他已经有点不舒服了。”这是说邱迥故意挑衅。
    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顾轻舟突然开口对邱迥道:“让我把把脉。”
    众人微愣。
    这还需要把脉吗?
    明明是很确定的病例,顾轻舟为何不死心?
    不过,大家也不好打扰她,任由她给邱迥把脉。
    约莫过了五分钟,顾轻舟把脉结束,又看了眼邱迥的舌苔,她这才道:“这病,我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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