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锻银纹,七龙逐日。
    ——细绣的花纹在火光中亮出光泽,更衬出穿着之人的龙行虎步、雄姿英朗。
    古骜长身挺立,他的目光扫视着众人,众人的目光,此时亦凝聚于古骜。
    蛟纹滚边,蝉衫麟带
    ——可再精致,也无法掩盖那再也无需掩饰的龙虎飒姿。
    这时有一人高声喊道:“是汉王!”
    “……汉王?”
    “——是汉王!”
    “汉王!”
    那声音原本只是零稀,可渐渐地,它凝聚成一道洪流,一道激涌,随着喊声的此起彼伏,火把跃动了起来,刀锋白刃上反射出道道飞焰的闪动火光!
    如此寒夜下,它们将夜空烘托得温暖而热烈!
    那声音渐渐聚集,成为雷霆般整齐划一的呼喝——正是人心所归,寒门所盼,那道声音是:“汉王!汉王!汉王!”
    它直直地冲入天际,在这样一个危难关头,强敌环伺的险境中,一时间响彻了云端,响彻了汉中大地!那火把的明耀,驱散了汉中平原原本的雾霭,照亮了每一个寒门将士的心怀!
    夜尽了,古骜举目而望,只见黎明破晓
    ——那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露出了曙光!
    那是一轮朝日,它带着勃发的英姿,在四海危云中,一点一点露出了峥嵘头角!
    它冲破了云雾,照亮聚集在郡府前的五万将士,那寒夜的黑暗中等待已久的面庞!
    古骜朗声,朝诸将士道:“孤承太守遗志,为寒门张目,言犹在耳,忠岂忘心?”说着古骜跨上战马,举剑振臂呼道:“剑锋所向,同指山河!诸位,随本王前阵破敌!”
    一时间台下应声雷动,班师令下北风即起,刀光冲天南斗即平。一时间人人前进,马马相接。山岳崩颓,风云变色,这五万人受了汉王的检阅,立即便奔赴战场——战场,就在前方!汉中门户已开,联军眈眈虎视,一郡之存亡,顷刻危在旦夕之间。但有死志,方能一救……
    如今,古骜与他们,结成了血盟;他带领着他们,奔赴前方的死地!
    所谓置之于死地,然后方现生机!
    各部兵甲,在古骜的率领之下,如潮水般地涌出了郡城,朝吕德权战死的上庸古道疾行而去!
    那轮雄起的朝日,照耀着这丛出征的金戈铁马!
    如横空出世,
    尽苍莽……
    三竿日上,阳光普照,这五万人马,正在汉中门户之古道上,遭遇了前部虎贲精锐!
    死志、死志,还是死志!这里没有人能逃脱,亦没有人能侥幸,狭路相逢,勇者胜!
    军旗挥舞,鼓声响起,那是拼杀的号角。
    与此同时,剑阁关中的左路守军亦向联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兵士既行,前仆后继,汉中军统齐聚在古骜麾下,他们引着刀,带着人马,冲将过去,杀入敌阵!
    只见其中一名汉中军统抖擞精神,迎战迎面而来的奋武军将领,连战三十回合,那奋武军将领虚刺一枪,那汉中军统急闪,那奋武军将趁机纵马擦身而去,回身一个回马枪,眼看就要挑落那汉中军统于马下。
    这时一直观战的虞君樊拍马从古骜身侧冲出,疾驰赤驹上前,一柄银色画戟轻挑疾刺,便斜插入了战局,堪堪救下那军统,那汉中军统败回阵来。
    虞君樊手起戟落,那奋武军将眼见不敌,曳兵而走。一时间汉中阵内喊声大震,众兵甲随将掩杀……
    一方鬼哭阵阵,一方怒气冲霄。
    汉中之军,没有奋武军精致的铠甲,没有虎贲之将高贵的出身,只有一股虽九死其尤未悔气势!
    原本大开的汉中门户,被如此冲杀,生生扼住了咽喉。
    而就在上庸而来的这路兵马两厢厮杀,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在联军中奋武军之虎贲精锐,皆由此吸引过去之时,一路轻骑兵却在典不识的率领下,以左军暗度陈仓而出,一路飞驰,又疾行强渡了沔水。
    典不识勒住马,只见终于出了环绕汉中的山区丘陵,眼前一马平川,不禁吐出一口浊气,他扬起鞭子,指问身旁跟随之陈家子笑道:“七弟,那边,便是废丘了罢!”
    那陈家子闻声,亦勒马上前几步,从怀中摊开绢布,低头仔细看了看那副古骜亲绘的地图,点了点头,道:“正是!”
    典不识策马挥鞭:“走!”
    典不识在左路依古骜之计出了奇兵,然古骜的正面战场却尤为惨烈,那是刀锋对准刀锋,鲜血交换鲜血,性命相博——杀声到了傍晚才熄,双方鸣金收兵,古骜与虞君樊一道回了大帐,今日战损过半,但终究没让人破了门户。明日,不知是否还有恶战!
    “汉王,田公子有信!”斥候翻山越岭,一路急驰入了帐中,双手奉上竹筒。虞君樊快步走去接在手里,拆了封取过信笺交给古骜。古骜低头扫视了一眼,知晓了大概,喜道:“田榕果然不负我望。”
    说罢,古骜将信笺递给虞君樊。
    虞君樊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又用汗巾擦了擦手,这才展开了古骜递来的细简。虞君樊如何不记得,古骜破敌之策,离间方是制胜之道。
    正在这时,帐中又有人上前躬身道:“虞公子,之前您派遣之密使今日已回。”
    虞君樊道:“还不快召来?”
    不久那密使匆匆入内,从怀中取出来信一封,交给虞君樊。虞君樊拆了封,递给古骜道:“如你所言,我之前亦一直派人与江衢王廖勇接触。”
    古骜接过信看了一眼:“此事可成。”
    虞君樊点了点头,问道:“适才田先生的信,意思是让汉王亲自去?”
    古骜负手来回地踱步:“此乃一险,然不亲去,不足以安江衢王之心。”
    “这么说,是要去了?”
    古骜颔首:“备马。”
    “等等……”虞君樊起身,从怀中解开一只贴身的挂坠,来到古骜身前,亲手挂在古骜脖颈上,轻声道:“我常年贴身带着,总能辟邪趋吉。”
    古骜一怔,他看着眼前的人,亦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道:“多谢。”
    这时怀歆忽然挑帐而入,看见了眼前的景象,不禁愣了一愣。虞君樊忙低下头,退了一步,古骜道:“怀兄?不是让你守着郡城,怎么来了?”
    怀歆满面风尘,闻言失语了片刻,方才道:“我看见外面备马,是要出行?”
    古骜点了点头,怀歆道:“果如我们之前定计,江衢王那边松动了?”
    古骜道:“正是。”
    怀歆道:“我与你一道去。”
    古骜笑了笑:“你在此等我,我去便行。”
    “可……”
    “我走了。”
    帐子在身后落下,怀歆看着古骜离去的方向,微微怔忡,虞君樊端上一盏热茶,劝道:“路上渴了罢,喝些茶?”
    怀歆道:“我喜寒,不喝了。”
    古骜带着亲随,趁着夜色穿行过了几道关卡,田榕在黯淡的黄昏中迎接了古骜:“骜兄,来了。”
    古骜点了点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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