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深圳。东莞,东莞。虎门,松岗......”
    有很多车可以到东莞。陈白羽既可以坐广州到东莞的,也可以坐广州到深圳的。现在车还没有直达这一说法,都是一边走一边上落客的。
    想要坐车,站在路边招手急停,可不管什么站不站的。
    每一辆路过的车,都有售票员站在车门上大喊‘深圳,东莞。’
    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摇晃着手中的票据,“深圳咧。上车,上车,快速到达。”
    说的是到达,而不是直达。
    粤语,普通话。
    妥妥的双语精英。
    售票员大声喊着。,
    有人会走近问一问票价,有人问是否经过某个地方,有人干脆不理睬。短短的一段路边也是众生相。
    陈白羽站在路边,旁边放着她的三个行李箱,她背上也有一个双肩包,手臂上还挂着一个大布袋。
    像一个准备回家过年的厂妹子。
    陈白羽的形象并不突兀,路边不少人都这样大包小包。有人的脚边摆放着好几个蛇皮袋,甚至还有人直接用床单做包裹布。
    有些人可能回家就不过来,手里还提着塑料桶和脸盆。
    当然,年轻一些的一般都拖着行李箱,也有人背着大大的双肩包,里面装得鼓鼓的。
    现在正是回家过年的高峰期,路边站着不少人。
    “湛江。”
    “陆川。”
    “海口。”
    路过的车一辆辆。
    突然,旁边的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女孩大叫起来,“啊。我站错方向了。我应该在对面等的。”
    “海口。海口,等等。”女孩拖着行李箱不管不顾的横穿着马路跑过去,“等等。回海口。海口”
    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挥舞着。
    女孩穿着超高的高跟鞋,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更不要说跑起来。跑起来的姿势有些难看,但陈白羽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到高跟鞋,而是网状丝袜。
    丝袜大腿的位置破了个洞,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现在的丝袜还没有防裂技术,一个小洞就能被扯开一大片。
    其实,在这个时代人的眼光看来,女孩打扮得很时髦,黑色的短款小外套,里面是一件火红色的高领毛衣,然后一条皮质黑色短裤,搭配网状丝袜还有高跟鞋。
    这样的搭配是从香港传入来的,是很多厂妹的打扮。走在街头上,能看到不少这样的打扮,很多人已经见惯不怪了。
    但也还有一些老人忍不住摇摇头,“世风日下。”
    路过车辆的司机探出头来大骂,“神经病啊。”
    “找死别害人。”
    “麻蛋的。不想过年了是不是?”
    一阵阵车鸣声响起,
    看着女孩追上去海口的车,陈白羽松了一口气。
    陈白羽看着一辆辆路过的车,想要找一辆兜转的路线相对比较短的车。从广州到深圳有很多车,但有些车会兜很远很远,从广州转到东圃,转到麻涌,然后东莞,虎门,长安......
    有些则会直接从广州到东莞,然后长安,深圳。
    过年了,车上的人不多,但行李多。
    最后,陈白羽上了一辆人相对少的车。当然了,人太多,她也挤不上去。陈白羽把三个行李箱搬上车,双手撑着行李箱,喘着气。
    累。
    摸一把额头的汗。
    这个季节还能出汗,也是虚汗。
    “小妹妹,买票。去哪?”
    陈白羽从大衣的衣兜里掏出钱来,“长安。”
    “17元。”
    现在票价还算低。比她记忆中的票价还要低很多。从广州到东莞,她只有09年坐车的记忆,没有更早的了。
    所以没有一个确切的对比。
    她只记得09年的时候,从广州到东莞要46元,从东莞到长安是13元。不过,现在才1997年。
    “小妹妹,你坐吧。”
    给陈白羽让座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先把背包放下来,小小年纪别压坏了,会长不高的。”
    “谢谢叔叔。”
    “呵呵。好。”
    陈白羽把背包放下,放在座位上,然后双手护着车厢过道里的三个行李箱。
    希望快些到。
    陈白羽一边护住行李箱,一边看了一眼车厢里的人。
    “深圳。深圳。”
    车开的很慢,一边走一边上客,售票员站在车门上大喊,“东莞,深圳。”
    “买票,往里走。往里走。”
    “不要塞在门口。”
    陈白羽小心翼翼的护着三个行李箱。
    有人上车,有些下车。
    陈白羽既担心车上人太多,又担心车上人太少。在陈白羽看来,不管是人多或者人少,都不太安全。
    陈白羽对坐车实在没有太多安全感。
    人太多了,会胆小扒手。人太少了,会担心司机和售票员不是好人。
    上辈子,陈白羽曾经有一次不太愉快的坐车经历。其实,当时的她并没有多想,是下车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刚刚差点落入了虎口。
    她从深圳松岗坐车会长安,不远的距离。
    不仅有公交车,还有垮城大巴。她站在路边等,听到售票员喊‘长安,东莞’就走过去问对方,“到长安吗?乌沙路口下车。”
    售票员点头,“到。上车。上车。”
    陈白羽傻傻的走上车。
    上车后,陈白羽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车上车窗的窗帘全部被拉上,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外面也不到车里的情形。
    而且车上除了她外,再没有其他的乘客。
    但她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刚从松岗发车。刚出发,没有乘客也是可以理解的。虽然没有乘客,但车上很干净。
    陈白羽喜欢这种干净,不像有些车那样脏兮兮的,还掺杂着各种味道,让不晕车的人也要晕三分。
    陈白羽坐下,售票员来卖票收费。
    不知道为什么,陈白羽突然看向车厢前方的方向,车上的司机和售票员都是男人。一个司机,两个售票员,都是高大的青年男人。
    莫名的。
    陈白羽皱了下眉头。
    忘记是多少车费了,但陈白羽记得自己给了对方两张十元。对方说她的钱太旧了,看起来像是假的,问陈白羽还有没有钱,另给一张新的。
    陈白羽刚想掏钱,但突然的灵机一动,想起曾经听说过的‘用假钱换真钱’事例,摇摇头,“没有了。就只有20元。”
    “叔叔,这钱绝对是真的。我妈给的。”
    “我没有钱了。”
    对方看了陈白羽好一会,然后把钱还给陈白羽,让陈白羽下车。
    陈白羽站在路边,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要赶她下车?
    当时,正是中午,太阳正好的时候。
    刺眼的阳光撒在陈白羽身上,陈白羽呆呆的站在路边,脑子很长一段时间转不过弯来。
    被晒着,也不觉得太阳刺眼。
    好一会,陈白羽才回过神来,她这是上了黑车?然后就是满满的庆幸,伸手摸一摸被缝在小裤衩里的小布袋。
    幸好。
    阿妈一直说她幸运,果然,她就是个幸运girl.
    陈白羽回过神后来,就找到星港城前面村落的警察报警。但当警察问起,什么车牌?
    “不知道。”
    “车身什么样子?”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过后,陈白羽回想起来,都是一身冷汗。幸好,不是人贩子。
    不过,陈白羽也疑惑,为什么?为了钱?但对方也把20元车费还给她了。
    莫名其妙。
    但这件事让陈白羽在以后坐车的时候都多了个心眼,提高警惕。
    一路上走走停停。
    陈白羽觉得头都晕了。
    突然,行李箱动了动。
    “叔叔,这箱子是我的。”陈白羽看到刚刚给她让座的男人,手正拉着她的行李箱。
    “哦。我拉错了。”男人也不尴尬,笑笑,然后下车去。
    陈白羽也没有多说,但眼睛一直盯着三个行李箱。
    终于到了。
    陈白羽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看了一眼脚边的行李箱,很好,一个不少。
    “陈小五?”一辆拖拉机停在陈白羽附近。
    “叔叔好。”陈白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认识这个人,但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他常给废品站拉货,也常在附近的工地拉沙石和泥土。
    阿爸拉东西常找他,不管是废品,还是工地需要。
    “上车,我送你回去。”
    “叔叔,不会妨碍你工作吧?”
    “哈哈。不会。这不愧是读书女,说话就是斯斯文文的。”
    陈白羽更不好意思了。
    对方把她的行李箱放在脱粒机上,“能跳上去吗?”
    陈白羽吞吞口水,“能。”陈白羽手脚并用的爬上刚刚装过沙子的拖拉机,也幸好刚刚装的是沙子而不是废品垃圾。
    “扶稳了。可不要摔着了。摔着了,我可没有会读书的女儿赔给你爸。”
    轰隆轰隆。
    拖拉机的声音很响。
    陈白羽站在车斗后面,迎着风,把她的脸刮的生疼生疼的。
    回到东莞,然后就是各种买买买。
    然后准备从东莞回大唐农场。
    两个姐姐已经和小舅还有小舅母一起回去了,现在东莞就剩下爸妈和陈白羽。
    “这么多行李怎么办?”陈白羽有些傻眼的看着收拾出来的东西。
    就陈白羽自己也有三个行李箱,更不要说爸妈给家里人买的各种礼物和营养品。爸妈收拾东西很粗暴,统统穿在蛇皮袋里。
    不管是礼物,还是他们的衣服,都是蛇皮袋、蛇皮袋。
    看着被堆叠起来的几个蛇皮袋,陈白羽觉得眼疼。特别是她给阿妈买的大衣,就这样被揉成一团给用力塞进了蛇皮袋里去了。还有她给阿爸买的皮鞋,也被随手的塞进了蛇皮袋里,陈白羽从蛇皮袋外面都能看到皮鞋被挤得变形了。
    好想叹口气。
    陈白羽本是要给爸妈买行李箱的,但阿爸说‘看着像是要去旅游。装的东西少,占的地方却多。’
    好吧。
    这也是事实。
    行李箱装的东西的确不如蛇皮袋多。
    但是,这样塞,看着真的很眼疼。
    算了。
    不想了。
    老一辈子的人都习惯了用蛇皮袋。
    上辈子,陈白羽给阿爸买了一双超级贵的皮鞋,阿爸塞进蛇皮袋里带回农场过年。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磕掉了鞋底的一层防磨胶。
    走路的时候‘咚咚’响。
    阿爸觉得不好意思,给陈白羽打电话,为她为什么?为什么买的皮鞋走路会‘咚咚’响?
    陈白羽见过不少走路会响的皮鞋,所以也没有太奇怪,就说“这是特色。一般的大老板都喜欢这种款。”
    阿爸信以为真,走亲戚的时候都穿着这双皮鞋。
    等陈白羽看到的时候,鞋跟上的红木已经被磨掉了一个缺口,让她哭笑不得。幸好,因为是大品牌的专卖,有保修期,只能返厂维修。
    ‘返厂维修’几个字让阿爸惊呆了一下,“鞋也能返厂修?我以为只有家电有保修期呢。服务真的太好了。”
    陈白羽不敢告诉阿爸,这双皮鞋能买n台家电了。
    “爸,这么多行李,我们怎么带回去?”陈白羽数了一下,差不多有十件,真的太多了。
    明明就是回家过年,看起来却像搬家。
    “你宇叔开拖拉机回去。”
    原来,宇叔给家里的大哥在东莞买了台二手的拖拉机,明天会开拖拉机回去。拖拉机后面能装不少行李。
    “啊?拖拉机?不怕被抢吗?”陈白羽瞪大眼睛,拖拉机的速度不快,从东莞开拖拉机回去应该要好几天吧?
    “不怕。有好几个人呢。”
    原来,拖拉机后面不仅装行李,还装人。有免费车坐,谁不愿意?虽然坐拖拉机回去会被风吹雨打,但‘免费’两个字就足够吸引人。
    再说,开摩托车回去,也是一样要被风吹雨打的。
    “那就好。”既然有人把行李送回去,陈白羽就不操心了。现在,她要做的是准备回去的吃食。
    陈白羽和爸妈一起开摩托车回去,已经和好几个老乡人约好了,明天一早同时出发。
    现在,陈白羽要想想,带什么吃食路上吃更方便一些?
    其实,最方便的就是包子或者馒头。想要吃一些熟食是难上加难,不过热水壶肯定是要多带几个。
    这样又湿又冷的天气要是没有热水,人肯定受不了。
    家里只有两个热水壶,还是那种不方便携带出门容易摔坏的一类。陈白羽决定去商场买三个能携带出门的暖水壶,还要买些包装好的蛋糕和烤面包。
    陈白羽和爸妈一起把行李贴上标签,然后放上宇叔的拖拉机。
    “陈小五,这是什么?这个好。把谁家谁家的行标注得清清楚楚,区分开来,不用翻找就知道是谁家的行李,不会拿错。”
    因为他开拖拉机回去,不少人都让他帮忙带行李。
    帮忙没有问题,就怕会被拿错。
    那就是好心做坏事了。
    “宇叔,这是标签纸。要不要我帮你标注好?”陈白羽也看到了拖拉机上的行李,就随意的堆叠在上面,看起来乱糟糟的。
    有些人随意的坐在一个装满东西的蛇皮袋上,也不在意蛇皮袋里装的是什么。
    “有些蛇皮袋里面装的东西不能坐的,也应该标注清楚才好。就算要坐,也应该拿那些里面只装了衣服的蛇皮袋坐。否则,有些人的蛇皮袋里面装了易碎易坏的东西,就不好了。宇叔,你帮别人是好心,但落得被埋怨的下场就不好了,是不是?”
    “是。小五,这个好。你帮大家标注一下吧。”宇叔高兴的拍拍陈白羽的肩膀,“读书多,果然聪明。”
    “宇叔,你再用力些,我明年的两厘米就要泡汤了。我还准备明年长高两厘米的呢。”陈白羽很无奈,她只是一个弱宝宝,真的承受不住这样的力气。
    “呵呵。再用力的拍两下,别说明年的两厘米要泡汤,可能还要缩水两厘米。小五,要是缩水了两厘米,你是不是只有一米四了?”
    “哎呀。小五,怎么就是长不高?矮了些。”
    “小时候看着还挺高挑的。怎么这几年都没有长?是不是在减肥?”
    “小小年纪可千万不要学别人减肥。看看,这几年,还真的没有长高过。”
    “长得这么漂亮,可惜偏矮了。”
    ......
    说起陈白羽的成绩,大家有说不完的话。
    说起陈白羽的身高,大家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陈白羽无奈的叹口气,身高已经成了她的硬伤,每次都要被伤一下。
    “陈小五,赶紧的标注清楚,然后回家去。”宇叔想要拍拍陈白羽的肩膀,忧心的看了一眼陈白羽的身高,改成拍拍她的后脑勺,“赶紧的。”
    陈白羽在各个蛇皮袋上标上人的姓名,然后还有里面是否有易碎品,能不能坐等等,都写得明明白白。
    “这个里面装了奶粉,不能坐。要是被放屁了怎么办?我家小孙孙吃了,以后常放屁可不好。”
    陈白羽认真的写上‘不能坐。不能放屁。’
    “我这个全部是衣服。大家想坐就坐。没有关系。”
    陈白羽一一标注好,然后让大家按照要求摆放,把能坐和不能坐的分开摆放。然后还建议宇叔在车斗上铺上一张草席和一张旧棉被。
    不可能一直站着是不是?
    蹲着,也容易累。
    最好就是铺上一张草席,站累了,就坐一会。一张草席能坐十几个人呢。靠在一起还能保暖。
    当然,如果想要躺一会,也可以。
    “晚上会比较冷。厚外套,最后就是穿一件,拿一件。晚上冷的时候,还能披一下,或者用来暖手暖脚......”
    “要带足热水......最好就是带一条毛巾。晚上的时候,雾水会比较重,可以用来裹住头发,免得感染上头风。当然,最好就是带一顶帽子......毕竟,我们都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拖拉机的车斗可是没有斗篷的。
    如果下雨又没有找到避雨的地方就只能淋雨了。
    想了想,陈白羽拿出一张塑料薄膜来把她家的行李统统包裹一遍,防止淋雨。
    陈白羽尽可能的把需要注意的事项告诉宇叔和大家。希望大家能注意。
    要是等人回到家的时候就病倒,或者还没有回到家就病倒,那就不好了。
    “小五,你懂得真多。”
    “读书的好处。以前,我的儿女都不愿意读书,我也由得他们了。现在,我家的孙子孙女一个个都被我逼着去读书。但一个个猪脑子,就没有一个能读书的,次次三四十分......哎。骂了,打了,罚了,奖励了,就是没能考个及格。我都要怀疑是不是坟山风水出了问题。正准备明年清明的时候找人修修祖宗的坟......我就不相信我家没有一个读书人。”
    “要是我家妞妞有陈小五这么聪明,我也送她读书。可惜,我家妞妞就是个蠢货。读初中的时候就谈了个男朋友,还没有毕业就说要结婚。我说,你结婚就结婚吧。反正我是懒得摆酒了,现在也不流行摆酒了。我也而不要钱了,好好养大一个女儿还没有来得及享福就是别人家的了。要不是我脾气好,还真要骂一句‘赔钱货’。”
    “陈小五是因为读书多才聪明的。你家妞妞就是蠢。嫁的人家......哎。有她后悔的。男人没用,家婆不好相处。”
    “你家妞妞要是有陈小五聪明就不会找那样一个男人。”
    ......
    陈白羽很无奈的看了一眼正听得津津有味的阿妈。每次别人夸赞家里的孩子,阿妈都能听到一脸的骄傲,然后假装谦虚两句。
    ‘孩子哪有你们说的好?’
    ‘呵呵。都是孩子阿祖教育得好。’
    阿妈不知道,她这些话在别人听来就是妥妥的炫耀。
    “宇叔,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白羽希望宇叔能早些出发。但这些人在她家聊天好像聊上瘾了,并不急着出发。
    宇叔了一眼手表,“要准备了。早出发,早到家。”
    “大家赶紧的,要喝水的喝水了,要尿的尿,要拉的拉,赶紧了。”
    陈白羽和阿妈站在小卖部门口看着宇叔的拖拉机走远。
    拖拉机上的人挥挥手。
    “哎。”阿妈叹口气,“为了省钱......”
    谁都知道坐拖拉机比客车要辛苦很多,但能省不少车费。因为过年,车费涨价,是平时的两三倍。
    越是临近过年,车费越贵。
    一些家庭有两三个人在东莞打工的,过年的车费就要去了好大一笔钱,怎么舍得?所以,听到有免费车回家,当然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拖拉机。
    “阿妈。”陈白羽握住阿妈的手,“让阿爸去学开小轿车,我给阿爸买小轿车。”
    “呵呵。好。你爸等着你孝顺呢。”阿妈笑了笑,不太当一回事。她家小五还在读书呢。
    虽然,家里人都说陈白羽能赚,但在阿妈的眼里,陈白羽还是个只会撒娇的娇气小宝宝。
    “过年后,就让阿爸去学。阿爸可能要考好几次呢。”陈白羽捂嘴偷偷笑。
    上辈子,阿爸就考了好几次。
    当然,这个好几次是比较委婉的说法,至于具体的次数一直被阿爸要求保密。
    第一次笔试不及格,阿爸回来骗大家说没有交卷,没有分数。但被阿妈发现了,然后在兄妹几个面前笑话他。
    阿爸下定决心,第二次一定要过。但很可惜,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都没有过,然后......第十三次,终于过了。
    现在回想起来,陈白羽都要感慨阿爸的坚韧。
    不过,阿爸的年纪虽然大了,但开车很稳,给人一种很安全的感觉。阿爸做事从来不急不躁,所以他开车也是稳为上,是那种严格按照交通规则开车的人
    陈白羽是绝对佩服的。
    因为阿爸的车技比她要好很多。
    陈白羽拿到驾驶证的前三年压根就不敢一个人上路,她不担心自己撞到别人,但担心别人来撞她。
    事实也是如此。
    每次都是别人来碰她,不是侧身而过,就是被追尾。每次,陈白羽都委屈的和阿爸撒娇,埋怨,别人为什么总来撞她。
    后来没有办法了,陈白羽在车上贴上‘新手上路,大家注意避让’的红纸。但上路的时候,总会被别人围观。
    陈白羽就试过有司机为了探出头看她车上贴着的红纸而撞上了她的车尾。
    每次,她埋怨,阿爸都是一脸无奈的表示:别人来撞你,那是因为你妨碍了地球转。把商务快车到四十,别人不撞你撞谁?能把商务快车开到四十,你也是能耐。
    陈白羽因为怕别人撞,一般都是龟速。
    然而,很不幸。
    她越是龟速,就越多人撞她。
    “我决定了,明年就让阿爸去学开小车。然后买车,以后给我做司机。”
    “做梦比较快。”阿妈在陈白羽的后脑勺上拍了拍。
    陈白羽笑呵呵的朝着阿妈皱了皱鼻子。
    第二天,陈白羽和爸妈一起准备出发。宝阳镇和宝鸡镇附近的人相约在这一天一起回家。
    陈白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摩托车一起走。相对于以前在电视上看待的场面,现在的情景更让陈白羽感触甚大。
    相对于其他那些绑着大包小包的摩托车,陈白羽家已经算好的了,没有什么行李,就三个人。
    陈白羽坐在爸妈中间,不用受尽冷风吹。但即使这样,陈白羽也在摩托车帽里面加上了毛线帽保暖,毛线手套更是少不了。
    还用一条大围巾把一张小脸包裹住,就露出一双眼睛。
    阿爸也戴着摩托车帽,但没有在里面加毛线帽,也拒绝了陈白羽的大围巾,说不方便。
    陈白羽还给阿爸买一副墨镜的,免得被风吹得眼睛不舒服,但阿爸拒绝戴。理由是戴不惯,总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想要拿走。
    “出发了。平安到家。”阿爸戴上手套,“坐稳了。”
    陈白羽感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只能贴着阿爸的背。
    因为被夹在爸妈中间,陈白羽的感觉还是好的。
    最冷的应该是阿爸了。
    陈白羽看了一眼旁边摩托车上的人,不认识,不过应该也算是老乡,因为家在同一个方向。
    一个男人开摩托车带着一个女人,后面还绑着好几个蛇皮袋。
    蛇皮袋占了大半的摩托车,两个人看起来也紧挤紧挤的。但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是对回家的渴望。
    马上就能回到家,见到亲人,怎么能不高兴?
    想到家人,想到孩子,再冷的风也阻挡不住回家的脚步。
    从早上出发,一直到中午,陈白羽也不知道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大家也没有讲究,就停路边,吃午饭。
    有人啃面包,有人吃炒米粉,也有人吃糯米团......相对于馒头包子,米团才是本地人的最爱。
    他们本地人不喜欢面食,更喜欢米饭。
    出门在外,准备的也多数是米团。
    陈白羽家吃的是烤面包,包装好的烤面包,加上牛奶,吃饱喝足,继续走。
    虽然有些冷,风也有些大,但幸好没有下雨。
    一路上遇到不少同样开摩托车回家的人。
    有他们宝阳镇的,也有宝鸡镇的,也有广西的。
    都是附近的人。
    开口就知道是老乡。
    其实,他们县的口音还是比较容易辨别的。
    陈白羽工作的时候,很多人听到她的口音都会问上一句:你是某某陈?
    而这个某某,是他们h县。
    不管她说的是粤语,还是普通话,都带有一点点h县的口音。
    既然都是回家的,遇见了,就打个招呼,问候一句。
    “哪的?”
    “宝阳的。你呢?”
    “清弯的。”
    “呵呵。也算是老乡。”
    “哈哈。是。不同省份也是老乡。”
    陈白羽双手插在衣兜里,靠着阿爸。因为大家都开不快,所以一路上还能聊上两句。
    有人看到陈白羽有些意外。
    因为很少有年轻女孩愿意坐摩托车回家。
    开摩托车回家的一般大部分都是一个男人带着自己的妻子,或者男人自己。年轻的男女,不管有钱没钱,都会选择坐舒舒服服的大巴。
    陈白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密密的,只露出一双眼睛。
    就靠在阿爸的背上。
    虽然竖着耳朵听别人说话,但却不打算插话。
    “你家女儿好。我家女儿打工赚没赚到钱不知道,回家之前买了一百多的零食,然后又买车票......”
    阿爸明显不想听这样的话,加油,很快就把对方抛在身后。
    “小五,冷吗?”阿妈有些担忧的问道,她家小五从小就娇气。如果不是陈白羽坚持和他们一起坐摩托车,他们怎么也要给陈白羽买一张大巴车票的。
    虽然过年车费很贵,但对孩子,他们一向都舍得。
    只是,陈白羽坚持要和他们一起,又是撒娇,又是吵闹的。
    没有办法,只能由着她。
    “不冷。”
    陈白羽不冷,但她担心阿爸冷了。
    阿爸却说他忘记了冷。
    认真开车,根本就不知道冷不冷的。他只要想到车上有老婆女儿,就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能有半点分心的。
    没有导航。
    大家只能根据经验走。
    没有经验,就跟着别人走。
    别人也不认识路?
    问。
    其实,摩托车也是这几年才多起来,所以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开摩托车回家过年。而即使走过一次的,也很少有认得路的。
    所以,一行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问路。
    问路,要停。
    吃饭,喝水,要停。
    上厕所也要停。
    走得比大巴要慢很多。
    陈白羽感觉屁股都痛了,只能忍着。因为爸妈比她更辛苦,特别是开车的阿爸,不仅要在顶着寒风,还要辛苦开车。
    陈白羽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一件小事。
    上辈子,阿爸买摩托车比这辈子要晚很多年,在买到摩托车的那一年,也是舍不得买车票坐舒服的大巴,而是辛苦开摩托车回来过年。
    那一年,已经年二十九了,爸妈还没有回来。
    陈白羽有些生气。
    她太想爸妈了。
    爸妈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打工,而她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爸妈。她想爸妈,也想爸妈带回来的礼物。
    年二十八的时候,陈白羽就一个人站在村口的大芒果树下等着爸妈。一直等到年三十,也没有见到爸妈的身影。
    除夕晚上的时候,爸妈也没有回来,陈白羽当时就生气了,也委屈了。
    上辈子,阿祖在她八岁的时候去世,而阿婆也在她十岁的时候去世,家里本来就冷冷清清的。
    她喜欢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爸妈会回来,家里热热闹闹的。
    但是,那一年,除夕夜爸妈也没有回来。
    她生气,委屈,难过。
    爸妈是在年初一的时候回到家的,因为他们走错了路,浪费了很多时间,所以才没有在除夕那天赶回到。
    爸妈风尘仆仆的回到家,陈白羽却因为生气而不想和他们说话。
    还鼓着腮不理人。
    阿爸为了哄陈白羽高兴,答应开摩托车带她去广西玩溶洞玩。辛苦开了几天摩托车的阿爸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带着陈白羽出门了。
    陈白羽玩得高兴,没有注意到阿爸青白的唇色。
    现在想想,真的很不应该。
    很多同学都不相信她是被收养的,因为她被父母养得很娇。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父母都尽最大的能力给了他们所能给的最好的一切。
    陈白羽一看就像是在幸福家庭里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不管是同学还是朋友,在知道她是被收养的时候,都会惊讶的瞪大眼。
    因为真的不像。
    而陈白羽也感谢爸妈的娇宠。
    因为童年的幸福让她有勇气去面对所有的挫折和伤痛。幸福的童年,能治愈一切伤痛。
    “阿爸,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累。”
    不能休息。
    如果休息了,他就跟不上车队。而他自己不认识路,一个人走的话,很可能会走错路,所以,只能尽可能的跟着车队,不掉队。
    白天走,晚上也走。
    只有吃饭或者上厕所的时候休息一会。
    就这样走了一天。
    听人说已经进入阳江的时候,陈白羽激动了下。
    快到了。
    只是,陈白羽没想到会下雨。
    车队停下来,带雨衣的穿上雨衣,没带雨衣的也没有办法了。
    “幸好小五准备了雨衣。”阿妈有些激动的拿出雨衣,一人一件。
    陈白羽看了一眼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因为没有到雨衣而着急。她没有雨衣没关系,但孩子还小。
    其实,这么小的孩子就不适合坐摩托车。
    但这个女人不敢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坐大巴,所以干脆就带着孩子一起跟丈夫开摩托车回家。
    没想到会下雨,她并没有准备雨衣。
    “给你。”陈白羽把手中的雨衣递过去,“孩子要紧。”
    爸妈并没有阻止陈白羽。
    “多谢你。多谢你们。”女人直接给陈白羽一家鞠躬。
    陈白羽和阿妈两人共穿一件雨衣。幸好陈白羽娇小,窝在阿妈怀里并没有什么不方便。
    穿上雨衣后,继续走。
    下雨了。
    虽然雨水不大但也影响了视线,因为没有墨镜,雨水直接砸在开车人的眼睛里,让人睁不开眼。
    风更大了。
    而且也更冷了。
    车速慢下来。
    陈白羽摸一把脸上的雨水,冰冷冰冷的。她已经不敢去想象前面正在开车的阿爸,迎着风雨的阿爸会有多冷。
    只要想到风刮在阿爸的脸上,雨水砸在阿爸的脸上,陈白羽就心疼得一抽一抽的。陈白羽暗暗发誓,明年一定要让阿爸去学开小车。
    这样的风吹雨打,她不愿意让阿爸再承受。
    太累,太苦。
    雨越来越大。
    风也越来越大。
    再继续走下去,就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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