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屿这人胜负欲挺强的,还惯爱钻牛角尖,一言不合就给喻淮挖坑,巴不得看他吃瘪。他提议喻淮与时淼交替来玩,就是想看喻淮输了后脸色难看的样子。然而现实啪啪打脸,时淼不是个猪队友,竟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输了桌球,他又想在其他地方找补回来,瞄着时淼才一米六出头的个子,脸上漾出一抹贱兮兮的笑:“不若我们换个别的玩。”
    “还有什么好玩的?”桌球体验过了,于她而言似乎没有什么难度,时淼兴致淡了些,正想换个别的玩。
    将挽到手臂处的袖口慢条斯理地放下,喻淮瞧了一眼明显不怀好意的秦屿,嫌弃地把目光移开,又慢慢整理了下自己有些歪的衣领。
    看了看一旁无所畏惧的喻淮,又瞧了瞧好奇盯着他的时淼,秦屿笑得高深莫测。没有立刻解答时淼的困惑,带着他们一群人去换了一身运动装,而后指着宽阔的场地饱含激情道:“生命在于运动,让我们尽情挥洒汗水,尽情奔跑吧!”
    说这话的时候,秦屿一直用余光瞄着喻淮,果不其然成功看到对方黑了脸。他暗自得意,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喻哥啊,典型的头脑发达,四肢简单。需要动用脑力的方面他从没输过,可是却有个致命的短板,他的体力不行。这跟他不爱运动有关。
    中学那会儿,男生大多精力旺盛,一到下课或者体育课就闷头往操场上冲。打篮球、踢足球,绕着操场一边跑圈一边跟傻逼一样啊啊啊嚎叫,发泄一下压力。
    秦屿的中学差不多也是这样度过,除了沉迷打游戏、撩妹子,其他时候不是在揍人就是在被揍。周而复始,运动量一点也不比在操场上跑跳少。
    喻淮就不一样了,他不爱动弹。课间休息就趴在桌上睡觉,体育课就找个阳光正好的角落,将校服上衣往地上一铺,拿着一本书盖在自己脸上,一躺就是一节课。
    上了大学就更不爱动了,除了去必要的课堂签到,他连寝室门都不出的。这就导致每学年的体测他都过得格外艰难,就缀在尾巴上。跑个一千米下来气若游丝,脸色红得跟抹了腮红一样,险而又险地擦过合格线。
    篮球喻淮也是会的,投篮很精准,就是上场不到十分钟他的体力就会告罄。因而私下里随便玩玩还行,真要按比赛要求严格来,他就是个菜鸡。
    听秦屿讲解了规则,还亲身示范了一下,时淼若有所思,最后恍然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在开始玩之前,还压着腿做了下拉伸。
    十分钟的极限,喻淮面色如土,扶着一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半瓶水。准备上场的时淼担忧地看着他,在他眼珠子转过来的时候深深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直将他拍得一个趔趄:“放心吧,我帮你报仇。”
    目送时淼走上战场,猝不及防瞟到秦屿朝他笑得挑衅的丑陋嘴脸,喻淮别过头,在谁都看不见的角度面容扭曲地揉着自己被拍得快要散架的半边身子,冷声嘶了两口。
    过了半分钟,他重新转过身,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云淡风轻地继续观望场上的局面。
    刚才过来收拾桌子的服务人员巧合地目睹了这场变脸,看得瞠目咋舌。在喻淮的眼刀子扫过来之前,默默低下了头,假作什么都没瞧见的样子。只是在心里小声吐槽:这该死的偶像包袱,怕不是有亿吨重!
    刚才的小插曲,场上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不是不关注喻淮,实在是他们现在满脸懵逼,处于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还没睡醒的绝望与心酸之中。
    其中秦屿尤为突出。他此刻已经没有在抢球了,嘴巴无意识张大,直愣愣站在边角。看着篮球场中央那个小个子奔来跑去,在距离篮框几米远的位置骤然起跳。
    砰的一下,球进了,篮框也被砸了一个坑出来。在光照下,篮板凹陷的弧度能够清楚地被他们看到。
    咽了一口唾沫,秦屿望着不堪重负的篮板发呆。那个坑很深,差一点就能够将篮板贯穿了。这不是投掷一下或者两下造成的,是几十上百次的碰撞造就了它现在的形状。不知道时淼是怎么做到的,每回投篮都能精确往那一个点砸。
    “你们怎么不动了?”又进了一个球的时淼欢呼雀跃,回头就看到大伙儿愣愣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就像在围观什么新奇的东西。她神情疑惑,招了下手:“快来玩呀。”
    蔫蔫的秦屿摆手,喘了口气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撩起运动服的下摆不讲究地擦了擦脑门上挂着的汗水,双手往后撑着地:“不玩了。”
    还玩什么玩啊,那颗球被你承包了吧?
    体力不支的喻淮下场那会儿,秦屿还心中得意,明晃晃地嘲笑了他一番。至于小胳膊、小腿儿,一看就弱不禁风的时淼,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还想着发挥一下绅士风度,多照顾点女生。
    起初他是真想放水的,然而打了不到两场,他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逐渐认了真。他以为时淼是个潜藏的篮球高手,但对方越来越兴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这已经不是高手可以概括的了,这姑娘是个怪物吧。
    学习能力超强,还能举一反三,达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效果。天知道他看到时淼那个小矮个学着他之前耍帅的姿势,跳起来扒着篮框扣篮,他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那么高的篮框啊,她就一只手勾着框沿,投完篮后还挂在上边,悠哉游哉地扭头跟他们挥手。秦屿看一眼就觉得心肌梗塞,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掉下来摔了腿。
    后来时淼的操作令他彻底没了脾气。这姑娘将他们几个炫技耍帅的动作学了个遍,还融会贯通地解锁了更多难度极大的扣篮动作。整个篮球场就看到她奔跑的身影,抢球、旋转、起跳、进球。
    秦屿眼睁睁看她玩得兴起,自己后半场连根球毛都没机会摸到。身累心更累,可一抬头看到那个被砸得凹陷的球框,他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不玩了?”时淼随手一抛,那个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漂亮的曲线,啪嗒一下落到了场外专门放球的地方。
    这一幕映入眼中,几个累得摊在地上的小伙子一阵无言。就这投篮的精准度真不是职业球员吗?扔个球跟玩儿似的,偏偏就进了框。
    “你带来的这位到底做什么的?”秦屿撑起身子,步履蹒跚地挪到喻淮身旁。看时淼闲不住,又去隔壁的健身房转悠,他才长腿一伸,勾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大大咧咧地舒展四肢:“喻哥,透露下呗。”
    该不会真是个运动员?投掷铅球的?国家篮球队的杀手锏?秦屿想了多种可能,又觉得不是很像。毕竟搞体育运动的,大多还是有身高、体重要求的。就时淼那仿佛被风一吹就倒的形体,着实不像一名运动健将。
    对秦屿的困惑置若罔闻,喻淮在心里哼哼。做什么的?说出来怕吓死你。莫名的,他升起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诡异自满感。
    只有他晓得这个看着瘦弱,其实可以一拳一个秦屿的女孩儿是个小精怪。桃花精啊,他养着的。
    “喻、喻哥。”
    被打断思绪的喻淮眉间微皱,刚刚勾起一个弧度的唇角平了下去。他瞥了眼嘴巴张得能够塞下一个鸡蛋的秦屿,不耐烦问:“又怎么了?”
    再次咽了咽口水,秦屿回望着他喻哥的神色十分复杂。良久,感叹道:“真的勇士敢于直面飞舞的拳头。喻哥,我敬你是个勇士。”
    妈呀,他喻哥居然喜欢金刚芭比这款的。秦屿夸张地瞄了下喻淮并不强壮的身板,心想时淼一个小拳拳捶胸口,他喻哥不得原地去世?
    被秦屿那古怪的眼神看得眉头拧了个疙瘩,喻淮本想问他是不是皮痒。秦屿做了个将嘴巴拉链拉上的动作,又指了指他的身后。
    顺着手指的方向,喻淮扭头。通过敞开的大门,他可以看到隔壁健身房的情形。这会儿只有寥寥几个人正在做简单的拉伸,时淼就像个误入其中的异类,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啊。喻淮无语,心想秦屿果真是欠抽了。正想着怎么收拾秦屿一顿,好让自己高兴一下时,喻淮忽地虎躯一震,默然将头转了回来。
    他看到时淼拍了拍挂着的几个沙袋,轻飘飘伸出拳头砸了下。那沙袋就那么破了个洞,里边的沙子、刨花、锯末一点一点地漏了出来。
    “呀,怎么破了?”
    隔了扇门,时淼疑惑的声音都传了过来,钻到喻淮的耳朵里。他吸了口气,回想着自己有没有做过让时淼不高兴的事。
    应该,没有吧?喻淮不确定地想。
    第9章 九只桃花精   恋爱了吗
    出了一身汗,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进浴室洗澡。等喻淮一身清爽地出来,看到时淼已经将米饭淘好,锅里煨着排骨汤,正咕噜噜冒着气泡。
    做好了准备工作,她才将锅盖盖好,收拾了自己的干净衣服去浴室。浴室里放着好些瓶瓶罐罐,什么爽肤水、护肤霜之类的,全是喻淮买回来的。但时淼很少用,觉得天天涂抹那些东西很麻烦。
    沐浴露是柠檬味的,闻着没有太大的味道。时淼拧开热水,一边哼着从网上学来的歌,一边将泡泡在身上抹匀,还时不时用脚踩着节拍。
    干毛巾擦着湿濡的头发,喻淮打浴室门口经过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想等饭菜做好了再出来吃。哗哗的流水声从门口缝隙飘出来,伴随着的还有合不上拍子的哼唱:“我不是来当英雄的,我是来揍你的。”
    揍你的……
    不知怎的,喻淮的肩膀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想到了白天健身房里破了的沙袋,还有时淼无辜的表情。沉默片刻,他调转了方向,往厨房那边去了。
    洗了半个小时的热水澡,一身疲软顿时消散殆尽,时淼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擦了擦头发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在客厅找吹风机。
    一走到客厅,透过半开半合的厨房门,她瞧着里边似乎有人影闪动,差点吓一跳。随手提着扫帚,轻手轻脚靠过去,正打算来个出奇制胜。
    半开的厨房门忽地被全部打开,拴着印有小猪佩奇图案围裙的喻淮与时淼面面相觑。四目相对之下,喻淮脸色极其不自然,矜骄地偏过头。
    将喻淮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时淼惊讶中带着一丝不解。把手里高高举起的扫帚搁到一边,小声问:“你干嘛?”
    该不是洗澡时,脑子进了水?
    要知道自她住在这里,除了洗手,就没有见过喻淮进厨房,更别提拴着粉嫩嫩的围裙了。时淼实在想不明白,跟前这人是受了什么刺激。
    “喏。”喻淮把丑得出奇的围裙解了挂在一边的挂钩上,往旁边侧了侧身子,示意时淼自己看。
    狐疑地往里边走了几步,时淼闻到一股炒菜的味道。一盘炒青菜、一盘西红柿炒蛋放在洗手台那边,还冒着热气。她讶然地看了喻淮一眼,后者挺直腰杆,一双黑眸直直地望着她。
    “我头一次知道你会做菜。”时淼将两个盛菜的盘子端出来,边走边问:“你怎么忽然想起要下厨了呢?”
    “哦,我知道了。”时淼恍然,笑道:“你一定是想起高兴的事。”
    “……”喻淮现在不仅觉得肩膀疼,他的头也开始痛了。不禁在心里呵呵,我那是想起高兴的事吗?我他妈是怕你揍我!
    反正喻淮的怨念时淼是一点没有接收到的,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把锅里煨着的排骨汤盛出来,撒上一点翠绿的葱花,端上桌。
    由于喻淮破天荒的炒了两个小菜,时淼就没有再多做菜了。打了两碗饭,一碗放到面无表情的喻淮跟前,而后捏着筷子夹了瞧着卖相还不错的西红柿炒蛋尝了口。
    酸酸甜甜的,挺下饭。时淼从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尽管只是一个简单又普通的西红柿炒蛋,硬是被她夸出了一朵花。听在喻淮的耳朵里,舒坦在心里。
    想着下次空闲的话,他还是可以尝试多下厨的。毕竟小精怪都把他的厨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了,不多做点什么,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一波毫不走心的夸奖,吹得喻淮飘飘然,脸上不再那么紧绷。吃过饭,还顺手将碗筷收到厨房洗了。看得时淼直咋舌,越发肯定他今儿心情好。
    带时淼出去玩了一次,喻淮的本意是希望她不要沉迷于网上虚拟的世界,多出去走走看看。结果自然是达成了的,只是过程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时淼好像比以前更忙了。之前还只是抱着电脑不撒手,又是皱眉思索又是笑的,如今她待在电脑屏幕前的时间更长了。
    有一回喻淮去客厅倒水喝时经过她卧室门口,房门半掩,里边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险些没将他手中握着的水杯吓掉。一急之下冲了进去,发现她开着语音,正在跟别人连麦打游戏。
    看着时淼茫然的眼神,喻淮默了默,找了个漏洞百出的借口,说自己看到一只蟑螂钻了进来。
    时淼信不信,喻淮不清楚,反正那天跟她连麦打游戏的队友是没信的。哦,那叨叨逼逼的队友就是秦屿那货。
    这狗东西听到他的声音当即发出一声高亢的怪叫。倒是没当着时淼的面儿说些什么,事后就给他打了电话过来,鹅鹅鹅地笑了一个小时,不知道在笑着什么。
    也是那天过后,喻淮才晓得自打拉了群以后,秦屿那帮家伙就经常带着时淼打游戏。打到了星耀,快上王者了。
    时淼出门的次数也从一个月一次,缩短为了一周一次,有时候一周还出去三四回。喻淮以为是跟秦屿他们,然而并不是。是她在游戏里新认识的朋友,叫周凝。在网上觉得聊得来,两人就约了线下面基。
    喻淮倒是认识一个叫周凝的,是他公司旗下的签约艺人,就是不知道此周凝是不是彼周凝了。出于对时淼的关心,也是担心她被人骗了还帮着数钱。在时淼又一次应约出门后,他悄悄跟在了后边。
    鬼鬼祟祟跟了一路,远远看见洗浴中心门口站了一个人,在冲着时淼挥手。两人会了面,手挽手地走了进去。
    找地方停好车,喻淮大步流星往那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洗浴中心大门走,到半路被一个肌肉猛男拦住了。喻淮瞧了眼对方的个头与发达的肱二头肌,往后退了一步,掏出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哪知那壮汉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一笑起来脸上表情凶神恶煞的,一只手殷切地从挎着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帅哥,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喻淮后退的一步重新迈了回来,昂贵的皮鞋在阳光照射下反着光,拒绝得非常坚定:“不。”
    说完,他没再管肌肉猛男,毫不犹豫地跨进洗浴中心的大门。
    时淼二人走得没了影,喻淮站在大厅中央,思考自己是出去等,还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看杂志消磨时间。正想着呢,服务人员带着一脸的笑容走过来,问他想享受什么服务。
    几乎不在外面洗浴,喻淮对这方面不是那么了解。前台服务人员周到地跟他介绍了一大堆,还力荐店里新出的“快乐似神仙”。
    第一次听说还有叫这种名字的服务,喻淮当即就点了这个。在前台人员奇奇怪怪的眼神中,他被带到了一个还算风雅的房间。
    观赏型的曲水流觞,几盆青竹错落有致地立着。室内灯光是暖橘色的,几盏莲花状的花灯挂在屋檐,微风一吹,轻轻摇晃。
    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从尚未闭紧的房门钻进来,惊得喻淮当即站起来,捂紧自己的衣服,一脸警惕地盯着比他还懵的老师傅,抿了唇问:“你们这儿是正规洗浴吧?”
    老师傅迷茫地“啊”了声,憨憨的脸上透着几分困惑:“还有不正规的吗?”
    “……”喻淮还是没能放心,但总归是在老师傅的指示下躺了下去。
    先前就听着“快乐似神仙”这个名字稀奇,以致于他忘了问具体的服务内容。如今躺了下来亲自感受到,他没忍住爆了一声粗口。
    真是操了,到底是哪个商业鬼才取了个这么具有迷惑性的名字?神他妈快乐似神仙,他就快升天了!
    老师傅的力气很大,搓在喻淮白净的背上,他感觉自己三魂七魄顿时去了一半。
    作为一个南方人,喻淮哪里享受过搓澡这种服务啊。那滋味简直别提了,比大夏天灌了一杯柠檬汁还要酸爽。痛苦中夹杂着难以言说的舒服,时间一长,喻淮就忍不住想哼唧。
    好在尚存的理智阻止了他即将溢出口的哼哼声。他咬着自己的指甲,搓完一遍眼里已经含着水光。
    痛并快乐着的喻淮穿起宽松的浴袍,打算再点个别的服务时,不期然与刚做完spa的时淼撞见,旁边还跟着个周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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