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城下了马车,楚梦溪只觉得冷风直冒,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雪儿,惹得对方的小爪子直直的抓着两撮头发,有些不满的低声直叫唤。
    “姐姐,这个大理寺卿要找你,是为什么你知道吗?”墨南湘急忙朝着墨南宸示意了一眼,让后者主动上前,同时低声试探着问道。
    楚梦溪对于墨南宸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即使在如今心平气和的情况下,依旧不愿意对方靠近自己,所以自己接过大氅后自顾自披在身上,转而漠然摇头道:“我也想知道,他是大理寺卿,能找我有什么事?”
    墨南湘摊了摊手,无奈的看了一眼墨南宸,示意对方不要灰心之后,跟上了楚梦溪的脚步,转而道:“姐姐想去哪里看看。”
    “承明殿。”楚梦溪没看到兄妹两人的眼神,回想了一下之后徐徐道:“你不是说慕青书最近一次见到皇帝就是在承明殿吗?先去那里看看,最好把当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找过来,你——”
    说到这里,楚梦溪扫了一眼墨南宸,转而继续道:“仔细回想一下,慕青书有没有机会靠近皇帝,或者他有没有递过奏折奏报什么的,凡是从他手中送到皇帝跟前,能让皇帝吃到嘴里的东西都过一遍筛子。”
    墨南宸跟着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什么来,他那天本来就是半途进入承明殿,而且从一开始就直接和慕青书吵成一团,根本没心思关心这一块,此时急切里如何能想得出来这些细节。
    不过他想不出来倒也没出楚梦溪的意料,实际上皇帝这边倒是很容易查验,对方的饮食起居甚至于看过什么奏章奏报都有人记录,只要翻看一下,再询问当时在场的那些人,总能找出蛛丝马迹来。
    只是在楚梦溪的心里,总觉得这件事和慕青书的关系并不大,只不过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种想法到底是从而何来,光是靠着猜测也没什么用处。
    三人进入承明殿的时候,里面并没有其他人,皇帝自己也在后宫养病。见此情形,墨南宸挥手让人去通知皇帝的同时,转而让人去把当日在场的所有朝臣全都喊了过来。
    “郑大监,当日他们所在的位置您都看清楚了吧?”为了还原当日场景,墨南湘甚至于让这些人所处的位置都原样站好,转而朝着郑大监确认。
    “回禀长公主,诸位尚书和中书令等人确实如当日情形无二。”郑大监看了一眼正在翻看起居录和前朝廷议记录,转而低声朝着墨南湘道:“王妃乃是女子之身,查看起居录,是不是有些违碍?”
    “事急从权,也顾不得了。”墨南湘摇了摇头,走到楚梦溪跟前道:“姐姐可曾看出什么来了?”
    “慕青书无法接触到后宫,这起居录不看也罢。”楚梦溪摇了摇头,她要来起居录,纯粹是有些好奇这里面到底记载了什么,此时翻了翻之后只觉得索然无趣,里面皇帝的一言一行几乎都被记录在案,近乎于一篇篇流水账。
    “那要不先看看这里还有没有什么疏漏,要不要检查一下?”墨南湘拉着她起身道:“皇兄跟前三丈以内便是丹陛,若无允许,其他人不得上来,所以应该也不是可以下手的地方。”
    “皇兄,你当日走下去过吗?”墨南湘见到楚梦溪微微点头,转而朝着皇帝问道:“还是你让人上来过?”
    “不曾——”皇帝带着一丝怨气,哼了哼之后摇了摇头,楚梦溪自始至终从未向他行礼过,甚至于根本不曾看过他一眼,这已经是在挑战他的权威了。
    “陛下,您下去过。”皇帝的话刚说完,郑大监忽然道:“慕尚书被您扶起来过,而且老奴后来端着参茶时,也是慕尚书接的手。”
    他一句话让楚梦溪眼神一凝,随即目光转向了这位跟随皇帝多年,基本上形影不离的内宫大太监郑大监,对方很显然对于这件事记得比皇帝还要清楚。
    “对对,郑大监说的是,微臣也记得,陛下您将慕青书扶起来过。”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点头,中书令柳橙更是直接出列道:“微臣记得,慕青书接过茶盏之后,您后来还曾饮下一口。是不是就是这个时候,他趁机下毒——”
    “姐姐,这就对了,你刚刚所言,毒血必须下到皇兄的饮食茶水之中才能起效,现如今不是正好对上了吗?”墨南湘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如此一来,这个慕青书是罪在不赦——”
    “不觉得很奇怪吗?”楚梦溪此时是越来越怀疑,以至于在众人纷纷点头的时候却直接摇头道:“你想要什么,就能查出什么,那是不是我之前要是说毒血必须直接进入中毒者血液之中才能中毒的话,那慕青书是不是就该无意当中划破皇帝手腕了?”
    “姐姐,你这是何意?”墨南湘有些不解道:“你是觉得这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故意让我们查出端倪?”
    “是不是的,那还需要继续查下去。”楚梦溪摇了摇头,转而道:“慕青书是工部尚书,他若有下毒的心思,这数十年间,早就不知道得手过多少次了,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以慕雨柔身上的毒血来毒杀皇帝。他这是打量着我不会插手这件事吗?”
    她说到这里悚然一惊,随即目光转向墨南宸,破天荒的露出一丝细思极恐的神情。而那一瞬间对方很明显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若是你不出手,这天底下还会不会有人能查得出来?”墨南宸脸色有些尴尬,声音也跟着变得低沉道:“万年青玉落,除了毒圣和你,还有其他人会吗?”
    “它会。”楚梦溪指了指怀里的雪儿,转而道:“但是会解毒的,只有我一个。毒圣他是不会现身的,这世上也没人能再找得到他。”
    “那他是笃定姐姐不会放下仇恨来救皇兄,所以才会大胆下毒,然后说不得毒发之后,将罪责算到姐姐头上。”墨南湘恨恨道:“若是如此的话,岂不是更加用心险恶?”
    “给你!”楚梦溪没有说话,而是将那张纸条递给了对方,自己自顾自站在一旁,没有理会任何人的反应。
    “呵呵,关进大理寺之后居然还会有人给他传信,这背后之人才是真正可恶。”纸条被递给皇帝之后,后者只是看了一眼,随即怒喝出声,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咳出了一口鲜血。
    “皇兄,你怎么样了?”这一状况吓得所有人一跳,墨南湘更是急急忙忙上前扶住对方之后朝着楚梦溪急道:“姐姐你快来看看,皇兄怎么咳血了?是不是还有问题啊?”
    “咳疾在身,肺叶积水,急怒攻心,热血上涌。”楚梦溪没有动,声音也带着一丝淡然,她给皇帝解毒的时候,自然查看过对方的身体状况,所以此时一句话直接说到了点子上。
    “那,这严重吗?”墨南湘知道楚梦溪能开口已经很不容易,但是此时皇帝刚刚解毒,身体虚弱,万年青玉落除了本身的毒素之外,更是消耗了中毒者本身的元气根基,这些事此前她就知晓,所以她是满脸担忧,期期艾艾道:“姐姐你能不能来看看?”
    “可轻可重吧,若是长此以往,必会咳疾加重,肺叶伤损硬化,到时候危及性命。”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转而道:“此症足有三年有余,是痼疾在身。”
    “三年!”墨南湘喃喃自语一声之后,转而怒道:“都三年了,为何太医院从未说过?郑大监,你知道吗?”
    “这!”一句话问的郑大监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而摇头道:“太医院每月固定看诊,但是从未说过这事,不知王妃您是从哪看出来的?今早陆院正入宫诊脉之时,老奴就在旁边,他说陛下如今身子正在好转,还开了个药方。”
    他急切里从袖筒里掏出那份药方递给楚梦溪之后,连连拱手道:“还请王妃帮忙查看,有无问题。”
    “皇兄,你之前就从未觉得有不适吗?这咳疾都三年了,不可能察觉不到啊!”墨南湘好不容易帮着皇帝抚平气息,才着急问道。
    “朕只是有时觉得气喘不均,并不曾觉得有什么问题。”皇帝看了一眼楚梦溪,转而拉着墨南湘强自笑道:“别大惊小怪的,朕稍稍歇息几日,定然可以痊愈,你不要听风就是雨。”
    “你若觉得无事,随你就是。”楚梦溪只是扫了一眼这张写满了滋补药物的药方,随即摇了摇头:“想吃什么趁着有机会,就多吃点。”
    “啊?”这一句话一说出口,差点吓了所有人一大跳,郑大监更是当场脸色就变了,急切里一个手抖连药方都没接住,转而急急忙忙开口道:“这药方真有问题不成?”
    “药方没问题,固本培元,倒是用了无数的珍稀药材。”楚梦溪看了对方一眼,但是却直接摇头道:“想吃就多吃吧。”
    “楚姐姐,皇兄身子可是真有问题?”她的话语气捉摸不定,而且也不愿意多开口,惹得墨南湘忍不住上前拉着她的手央求道:“姐姐你有话就告诉我吧,是不是太医院也有问题?要不要去查——”
    “太医院有没有问题我不清楚,陆院正的药方我也不想过问。”楚梦溪看着对方的眼睛转而道:“我也没兴趣给皇帝治病,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我只有一句话,他的肺部积水已经开始了,若是不想办法制止,持续恶化,三年吧,三年后,不用我出手,你们就该换一位皇帝了。”
    这一番话可谓是说的大逆不道之极,但是此时却没一个人敢开口质问,而且本身这句话更是说的皇帝自己也跟着脸色大变,目光一瞬间全都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
    而也几乎在同时,楚梦溪自己也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而第一次主动看着皇帝,只不过那满脸的疑惑和不解,却让对方刚刚张口想要说的话一下子停在了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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