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宁王殿下,您身边的女子为何人?”皇帝的话说的墨北欢尚且没反应过来,李威就再次开口,直面墨南宸道:“今日祈年殿大殿,殿下带一蒙面女子素装出现,是何用意?”
    “李威,你好大的胆子!”墨南宸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直指李威呵斥道:“本王带何人进殿,何须告诉你?陛下尚未开口,你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本王,还是在质疑陛下?”
    “宁王殿下莫要动怒,中书舍人只是照例询问,本官也对此有些疑惑。”墨南宸的叱问并没有让群臣住口,反而另外一人晃悠悠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楚梦溪之后开口道:“既然身着正妃宫服,那想来便是宁王妃了,如何在祭天仪典之上蒙面示人?这其中只怕有些不妥吧?”
    “呵呵,礼部尚书也开口了,王兄,这事情,只怕是有违我朝礼制吧?”墨北欢虽然之前被皇帝一句话说的一愣,但是此时却没管这些,甚至于丝毫没看来人是谁,反而目光都集中到了楚梦溪身上,一字一顿道:“王兄最好还是解释一番才好,免得群臣疑惑,对你,也是一件好事。往年,王兄身边不是跟着萧氏吗?”
    “陈玄礼,那你说吧,违背什么礼制?我朝有规定,祈年殿上不能蒙面参加大典祭祀吗?”墨南宸没有来得及开口,反倒是皇帝依旧是神色不变,看了看礼部尚书陈玄礼之后,目光却落在了楚梦溪身上,微微点了点头,转而直接朝着陈玄礼发问道。
    “祈年殿大典乃是我大晋祭天祈福之地,上告历代先皇,下慰百姓之望,庄严肃穆之所,期待君臣上下诚心。”陈玄礼似乎对于皇帝此时开口有些诧异,但是随即继续道:“诚如陛下所言,国之大事,在汜与戎。此等重地,岂能不直面先皇之灵,这不仅仅违背礼制,更是对先皇不敬,请陛下明察。”
    “对先皇是否不敬,稍后再说,朕问你的是,是否有违礼制?又是违背了哪一条呢?”皇帝看着对方,语气似乎一瞬间变了,声音之中的那股悄然而来的凌厉甚至于连楚梦溪都看了一眼对方。
    对于自己的这些疑惑和责难,她本来也没在意,但是皇帝此时的话却让她猛然间心头一动,再转而看向身边墨南宸的时候,微微摇了摇头,很显然,今日之事虽然仓促而起,但是有人,却已经在打自己的牌了。
    “禀告陛下,大晋以礼治国,直面先祖英灵,不仅是朝廷礼制,更是人伦之大常。”陈玄礼此时脸色抖了抖,但是依旧昂首道:“陛下尊礼重教,乃天下士民百姓之楷模,理当问责宁王,维护朝廷礼制,教化人心。”
    “是吗?这么说起来,那还是朕的错了?”皇帝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转而笑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才好?今日在祈年殿,朕也想在先皇灵前,听听朕的礼部尚书,打算如何拷问朕之言行。”
    “陛下说笑了,您是君,微臣如何敢拷问陛下言行?”皇帝的这一番话说的满场皆惊,以至于让陈玄礼一下子跪了下来,急忙道:“陛下请息怒,微臣只是朝宁王殿下发问,和陛下无关。”
    “和朕无关,陈玄礼,你倒是会替朕找由头啊。”皇帝看了一眼众人,转而似笑非笑道:“但是你的话可听起来句句都是在说朕啊,宁王带人进殿,犯了礼制规矩,朕没有察觉,难道,这不是朕的过失吗?今日你就说说看,朕是否该下个罪己诏呢?还是需要给朕也定个罪名?”
    “陛下息怒,臣等万死!”一下子一群人全都跪了下来,皇帝的话语很柔和,没有动怒的迹象,甚至于句句都是再说自己,但是仅仅只是几句话,却给所有人带来了一股生死压力。
    “陛下,微臣没有要殿前问君的意思,这只是——”陈玄礼张口结舌,之前的那种淡定从容的气息消失无踪,他是已经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但是奈何的是,此刻在这种言语的逼迫之下,他却只能硬着头皮承受。
    “你没有殿前问君的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缓缓起身,走到墨南宸跟前,示意对方和楚梦溪起身之后,转而看着陈玄礼冷笑道:“你不就是想拐弯抹角的骂朕,连自己家的事都管不好,丢人丢到了祈年殿,丢到了文武群臣跟前了吗?朕当真有那么好骗?礼制?礼制是你陈尚书一人说了算吗?我大晋朝廷礼制,什么时候规定过上祈年殿不能蒙面示人了?今日你要是不给朕一个解释,往后,这礼部你就别待了,你就去钦天监去领个差事,专门负责看管祈年殿算了。”
    皇帝这番话的意思已经是毫不掩饰了,而且似乎也在往外传递了别的信号,以至于那一瞬间,楚梦溪明显看到了这句话一出口,为首的中书令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六部尚书包括中书令柳橙这些人,其实楚梦溪并不陌生,昔日楚云飞主持政务的时候,这些人甚至于可以说她经常能见到,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们对于自己的态度,和如今,却是有天壤之别。
    不过这些她如今也不在乎,反倒是皇帝的态度让她好奇不已,今日的这一番话很明显并没有提前告知墨南宸,对方至今那一脸迷惑的样子更是让她坚定了心中的念头,皇帝是早有打算。
    “皇兄息怒,陈尚书他也只是一心维护朝廷,口不择言,请皇兄恕罪。”楚梦溪在默默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墨北欢匆匆出言,也一下子让她的目光转向了坐在对面的这位燕王身上。
    “所以,老五的意思是,陈玄礼是在维护朝廷礼制,朕就是在背典忘祖了?”皇帝看了看墨北欢,语气一下子变得森然起来道:“也罢,那今日就说道说道,朕怎么个背典忘祖了?背在哪里?又忘了什么呢?”
    这一连串的追问是一句紧似一句,而且也直接从楚梦溪的身上跳了过去,从而到如今变成了皇帝和陈玄礼的问题,更是一句话说的墨北欢没办法再继续接下去,只能将目光转移到了楚梦溪身上。
    “陈玄礼,李威,这事情是你们起的头,那还是你们自己来说说吧,今日你若是说服了朕,那宁王会自请处分,朕,也会下罪己诏书。但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朕看,你们二人也别站在朝堂之上了,都去钦天监吧,那里最近正缺人手编纂洪熙历,你们去了,朕也安心。”皇帝见到墨北欢不说话,转而再度开口,看着陈玄礼和李威语气冷然。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百姓之望,如何能够轻易下罪己诏?这不成了逼宫了吗?”柳橙回头看了一眼陈玄礼,出列开口,打破了大殿之上紧张的气氛,转而道:“依老臣之见,此事乃是中书舍人不明礼制,不尊皇权之过。身为中书舍人,掌中枢机要,却妄自议论皇家之事,不顾君臣之别,逼迫陛下,着实可恶,还请陛下严惩,否则不足以警示朝臣,不足以提振皇威。”
    “这,中书令,微臣不过是依例询问,并无——”柳橙的话引发了一连串的窃窃私语,也一下子让李威的脸色变得异常惨白,不过他的话也只是说了半句,就没了下文。
    柳橙是直接跳过了陈玄礼,转而将所有的事全都算到了李威身上,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也迅速朝向陈玄礼,让后者一下子低下头去,脸色涨红。
    “呵呵,老东西,你倒是会和稀泥啊!”皇帝似乎没有对柳橙的话感到意外,虽然是骂了一句,但是倒也没有了此前那种凌厉的压迫,转而自顾自道:“那好吧,李威,过了年节,就去钦天监吧,给朕把洪熙历编撰出来,朕依旧对你重用,但是如若再敢胡言乱语,那朕就赏你一个恩典,一辈子待在钦天监吧。”
    “多谢陛下,微臣领命!”李威是咬了咬牙,俯身叩谢,这个时候的他没有任何办法,皇帝开口逼迫也就算了,柳橙忽然来这一手,丢车保帅,把自己丢出去,保住了陈玄礼之后,他是不得不接旨。不过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再度开口继续道:“微臣去职之前,还要上奏,宁王殿下此举,确实不妥,还请陛下明察!”
    “李威,你好大的胆子,这个时候你还敢针对本王!”这一瞬间,这句话算是将事情的矛头再度转移到了楚梦溪身上,也一瞬间让众人看到了这件事的由头,在此时似乎并不重要的事情,反而再度引起了众人的关注。不过也就在此时,楚梦溪却转而看了一眼墨南宸,微微点了点头。
    “好,老三你让他继续说!”皇帝就站在墨南宸身边,自然是看到了楚梦溪的动作,所以是当即主动接过了话茬,看着李威冷笑道:“那你继续说,怎么个不妥之法,说对了,朕收回刚刚的话,说错了,你也别去钦天监了,直接去廷尉署算了。”
    “宁王殿下带蒙面女子上殿参加皇家祭祀,就算,就算是没有违背礼法,那也是对先皇不敬!”众目睽睽之下,而且皇帝再度发问,让李威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但是却没有让对方有丝毫的退缩,反而继续道:“臣身为中书舍人,查究群臣不举之行,还请宁王殿下回答微臣的问题。”
    “这是宁王妃,不是什么蒙面女子!”墨南宸此时似乎是明白了楚梦溪刚刚的意思,所以看着对方怒道:“之所以蒙面示人,乃是王妃容颜有损,祭祀大典之上,唯恐冲撞先皇之灵,这有何错?”
    “你呀,总算是聪明了一回。”皇帝微微点头,转而看了一眼楚梦溪神色不动的目光,一瞬间脸上的神情也似乎变了变,随即看着李威道:“听到了吗?宁王那是用心良苦,宁王妃那更是一片丹心,这才是为臣者典范,为嗣者楷模,而非尔等这般口是心非,拿着礼制祖法来殿前欺君!”
    “宁王妃?”墨北欢念叨了几句之后,目光瞬间变得有些赤红,转而看着墨南宸冷笑道:“王兄既然说是宁王妃,那不如让王妃嫂子摘下面巾,让众人一见如何?我等身为王弟下臣,自当拜见,如此化解误会,岂不是两厢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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