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医仙!”中军大帐之内,楚梦溪一早晨咬牙连续给十几批百姓解毒之后,累的直接一头栽了下去,吓得旁边的常衡急急忙忙将其抱了起来。
    “不碍事!”几乎是艰难的睁开双眼,楚梦溪挣扎着试图起身,但终究是没办法再站立起来,只能坐在一旁休息。
    “小医仙,要不休息一下吧?这么点灯熬油下去,只怕——”常衡说不下去了,他是亲眼见着对方一刻不停在给所有人解毒,耗尽了所有的心力,整个人在长久的消耗之下,整个人仿佛都彻底失去了神采。那种虚弱的模样,吓得旁边的那些大夫赶紧上前要给她诊治,却被挥手制止。
    “好了,修整一刻钟,你们去查看一下解过毒的百姓有没有异状!”此时的楚梦溪每说一个字都显得艰难无比,但是她的话音未落,外面有人就直接急匆匆冲了进来。
    “王妃,王爷,王爷来了!”李由原本是和殷红林合力守备中军大营,此时慌不迭的闯了进来,急道:“王爷在大营门口,请王妃出去——王妃您——”
    “我去看看吧!”常衡瞪了一眼李由,刚要说话,楚梦溪已经强自起身,不顾眼前一黑,挣扎着就往外走,惹得常衡只能无奈跟了过去。
    “王妃这是怎么了?”面对李由的嘀咕,常衡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而是疾步上前和楚梦溪并肩走在一起低声道:“小医仙,墨南宸此时能有什么事?”
    “不清楚,先看看吧,但愿城中没有出什么大事!”急匆匆掏出一枚大还丹服下之后,楚梦溪摇了摇头,大还丹虽然是弥补体内元气消耗的灵药,但终究只是外力,而且副作用极大,此时大量服用,无异于是饮鸩止渴,只不过事到临头,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此时在大营门口,墨南宸也是心事重重,看着眼前的这群人,面沉似水道:“不是让你们不要出来吗?为何要在此时现于人前?”
    “王爷好意,我心领了!”为首一个女子中等年纪,一袭素色衣裙,带着几个人看着墨南宸冷笑道:“我等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也不怕任何人威胁,今日前来,就是想要见见我楚家的那个孽障,如此,便是立即身死,也无怨言!”
    “你在说谁是孽障?”墨南宸脸色一变,转而看着对方呵斥道:“楚家一案是本王定下的,和梦溪有什么关系?冷氏,你们若是想报仇,那就来找本王,我墨南宸一力承担!”
    “你一力承担?”冷氏,也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墨南宸一脸冷漠,声音冰寒刺骨,“宁王殿下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昔日你不是只想着那个乔灵儿吗?怎么?如今倒是一口一个梦溪长,一个梦溪短了?你在对我楚家下手的时候,想过——”
    冷氏的话还未说完,远处,楚梦溪已经走了过来,看着冷氏的那张面庞,记忆逐渐的浮现眼前,忍不住开口惊呼一声,声音颤抖道:“婶婶?梦渺,你们怎么在这?”
    楚家出事,家族男丁尽数灭绝,女眷也被发配乐籍,不知所踪。此前楚梦溪曾经让人去寻找数次,几乎找遍了整个京城所有的教坊,都不曾有任何消息传回,原本以为是飘零他地,但是没想到的是在此时,她们,却出现在了眼前。情急之下,楚梦溪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栽倒在地。
    “梦溪!”这一下吓得墨南宸赶紧上前,但是不等他有所动作,常衡在一旁就已经将楚梦溪给扶住了,这一幕让墨南宸不由得脸色一暗,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
    “那不还是要托你这位宁王夫君的福,若不是他,我楚家人如何还能见到你?”冷氏看着楚梦溪虚弱的面庞,一瞬间闪过一丝痛惜,但是随即冷笑道:“不亏是这京城第一美人,楚家都出事了,你还能安安心心当自己的王妃,现如今,身边还能有别的男人护持,你倒是好本事——”
    “闭嘴!”几乎是同时,墨南宸和常衡同时呵斥,后者手中长刀更是瞬间呼啸而出,直指冷氏众人怒喝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在小医仙面前指手画脚?”
    “放肆,我是如今楚家年岁最长之人,在训斥楚家后辈,哪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冷氏退了半步,转而扫了一眼常衡,以为只是楚梦溪的侍从下人,所以跟着怒喝出声道:“还不给我滚开!小小的一个侍从,你也敢插手主家之事?”
    “婶婶你错了,他不是侍从!他就是主家!”冷氏的话让常衡脸色一变,但是未等他开口,楚梦溪已经自己站稳了身形,深深地看了一眼对方之后,努力平复此时的心情,摇头道:“他是常家子,和楚家一样,婶婶你可以对我有怨言有仇恨,但是不要牵扯到常大哥!”
    “常家子?”冷氏一扫常衡,露出一丝怒色,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常家获罪,根由也是这个孽障,你若是还良心未泯,就该——”
    “我看你才是个孽障!”常衡脸上怒气勃发,看着冷氏怒喝道:“小医仙为了楚家的事,身背恶名,遭受其他人冷眼也就罢了,亏你还有脸说自己是楚家的长辈,你哪来的长辈颜面?楚家和我常家是何等家族?一个相府,一个外军统领府,难道一息倒台,都能把账算到她一个孤女身上吗?你自己问问墨南宸,他便是当时处置我两家的宁王殿下,你自己问问他,是不是因为小医仙的缘故?”
    “常大哥!”楚梦溪面色苍白,但是一句话未曾说完,常衡却直接摇头道:“小医仙,既然她说自己是楚家人,那就该让她明白,只有如小医仙一般的人物才是楚家人,才有楚家的风骨,他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对你训斥?楚家有这样的长辈,我看不要也罢!”
    “常大哥!”冷氏和楚梦渺被常衡说的脸色一白,但是楚梦溪却摇了摇头,阻止了常衡的爆发之后,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却抬头看着冷氏摇头道:“婶婶先回去吧,这里过于危险,人蛊之毒爆发,乃是京城百姓的劫难,你们既然能够得天之幸,逃过一劫,就该好好活下去。楚家一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到底,便是因此而身死人灭,我也在所不惜。但是我想说,楚家虽出事,但是父辈传承的楚家风骨不能丢。”
    楚梦溪说完之后,直接转身离开,走的没有丝毫的犹豫,从重生到现在,这是第一次见到楚家亲人,但这一刻却让她明白一件事,自己已然走到了绝境,不仅仅需要面对外人的指责,更需要面对这些遗孤家人的非难。只不过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去处理这些事,该做的,不该做的,都需要她一人独自去面对。这条路上,除了常衡,她再无同行者。
    “楚家被人设计构陷,早在数年前就开始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常衡冷眼一扫冷氏,转而冷笑道:“小医仙独自一人承担了楚家所有的恩怨,直面天下,已经是站在悬崖顶端,前后无路,左右无援,现如今你们这些楚家血亲,若是还来指责她,你让她身处何地?”
    常衡急匆匆跟着离开,留下冷氏和楚梦渺几个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们此前被宋南云秘密从教坊当中接出,隐秘而居,如今京城动荡,才得以出来。原本是想要找楚梦溪问个清楚,但是现如今,谁都没想到,换来的是这副局面。
    “他说的,只怕无错。”墨南宸看了一眼冷氏,声音低沉,似乎在说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但是随即咬牙道:“你们的事,我没告诉她,所以梦溪一直以为你们已经不在人世。”
    “你们回去吧,如今京城动乱不堪,而且人蛊之毒肆虐,百姓之所望,全在梦溪一人身上!”墨南宸这句话说得冷氏不再说话之后,转而叹了口气摇头道:“昔日恩怨,现在她估计也没心思顾及了,所以你们若是真要有解不开的心结,还是另寻时间吧!便是对我墨南宸有心思,也请稍后,本王自己做过的事,不会否认,但是如今,数十万苍生之性命危在旦夕,事关我大晋生死存亡,我不希望你们在这个时候再去搅扰梦溪,让她身心俱疲之下还要面对这些事。她是楚家嫡女,也是楚家未来的希望,你们难道真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累死在这里吗?”
    他这番话说的诚诚恳恳,而且一改往日里冷峻的性格,声音虽然低沉,但是态度却放的很低,以至于在说完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楚梦渺也抬头看了他一眼,第一次开口道:“宁王殿下你保证?”
    “本王是军中出身,自然是一言九鼎,言出无悔!四姑娘想说什么?”墨南宸眉头一皱,对于楚家人,他昔日并不曾过多关注,便是连楚梦溪他其实也不怎么了解,所以此时听到对方的话之后,没来由的心头一震。
    “长姐说得对,楚家虽出事,但是父辈传承之风骨,不能丢!”楚梦渺声音清脆,深深地看了一眼墨南宸道:“不知道此间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楚家人少,但是为了百姓,也一样可以出力!”
    “梦渺!”冷氏刚刚开口,楚梦渺已经转身朝着身后带来的那些人道:“人蛊之毒爆发,京城之内,只怕也不周全,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愿意留下来的跟我走,不愿意的,也不勉强,自己回城里去好好保护自己。”
    “母亲,你先回去吧,我去帮帮长姐!她不是那样的人,你要相信她,就如同父亲和伯父一样,要护着她,守着她!”楚梦渺转身抱了抱冷氏,转而头也不回的朝着中军大帐而去,身后,楚家上下仅存的这点血脉人丁,不论主仆,全都跟了上去,没有一个人退回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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