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崽子,把脏爪子拿开。”说话的是一个半大不小的男孩,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一个衣衫褴褛,身上脏兮兮的“泥孩子”正抓着他的衣角讨要男孩手上的几颗糖,如果不是日历上写着这已经是三零三一年了,肯定会有人认为这是古时代打仗受苦的难民营。
    男孩的身上也没多干净,顶多是比那个小孩穿的布料多一点罢了,小孩没有听他的话,,只是倔强地盯着他的手,男孩好像耐心告捷,终于忍不住了,向下瞥了一眼小孩,把两颗送给他,还剩一颗被他抛起扔进自己嘴里,顺手把剥下来花花绿绿的糖纸也塞进了他手里。
    小孩估计没见过这么大的善人,竟然连糖纸都要送自己,呆呆地看了眼已经转神要走远的男孩,学着他的样子高抛一颗糖扔进自己的嘴里。
    “小安,你又来看他们啦?”男孩顺着自己的路往街边走,街边稀稀拉拉的房子里现在只有一个年迈的老人在熬粥,从窗台看到经过的男孩喊道。
    米粥的清香和热气一起从靠窗的那口大锅里传出来,老人对着那男孩招了招手道:“你没什么事儿吧?来奶奶这吃一点早餐再走吧,我也正好有个伴儿。”
    老人是个空巢老人,每天自己在这个街边的“茅草屋”也没有什么事情干,隔壁的两家孩子都还在家里,她跟人家唠嗑总感觉自己像是可怜人求着别人和她说两句似的,她每天早晨就在家里对着信号不太好的电视发呆,过了中午就跨越两条街去和“同病相怜”的另一位老大妈聊天。
    小安,也就是安如,是这个城镇上出了名的“老人之友”,每天早上或者晚上,都有不同的爷爷奶奶舅舅姥姥拉他到家里吃饭。
    安如也不用顾家里,他家里早就没人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只有那天还在上学的安如能够幸免,他那天出了校门就觉得奇怪,街上好像很多人都在偷偷看他,但什么也不说。一直到家,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年安如十四多岁,这小子从小就缺心眼,其他人都以为他会伤心好几个月,轮着给他送饭送菜的,没想到他在家待了几天,大大方方又回去上学了。后来实在是成绩不允许,他才没上下去。
    成了一个街上的游魂。
    “来啦,张奶奶,我们今天吃什么?”安如脚下拐了个大弯走近窗台,显然没有要得到回答的意思,自己就低着头看着锅里的米粥,还像是挑嘴撇了撇嘴,“每天都喝粥,不能换一个吗?不然我要去楼下大姨家蹭饭了。”
    “混小子,还挑食呢,有你吃的就不错了,”老人抬起手虚空打了一下他,随后招呼他进房子,“外面那么冷,进房间里暖暖,奶奶给你去盛粥,配点咸菜,不挑了吧?”
    说着,老人迈过厨房到餐桌的一道门槛,那门槛已经很老了,看着都要掉木头渣的样子,上面支起的两根大刺。她手里端着一碗粥和一小碟咸菜,走起路来小心翼翼,因为米粥很满,生怕撒了。
    直到两个盘子安安稳稳地在木桌上“落座”,把粥往那人的面前又推了一点,她又返回添起一碗,送到桌子上——这是自己的。
    “昨天城东那家,好像来人了。”老人喝了一口碗里的粥这么说道,“就是去年才搬来的那家,长得很俊的一个小伙子。”
    “我有印象,怎么了,奶奶?”安如想了想城东那位“很俊的小伙子”问道。
    “没什么,就是那小伙子挺奇怪的,每天白天不见晚上也不见,我经过他家的时候总是门户紧闭,好像搬来了就没在那个房子里住过似的,这次来了人,有点新”奇。”老人这么道,用筷子夹起一块萝卜,送进嘴里。
    城东那户安如其实有印象,确实每天都见不到房子的主人,好像那人只是在这买了个房子,自己也不住在这里,安如每次早起去上班的时候路过那户人家门口,从外面望进去总是黑的。
    但他依稀记得那家那个男人的名字,毕竟这样的姓氏在他们这里太少了,好像姓弗。
    “算啦,不说他了,他家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对吧?”老人看了看安如,问他还要不要之后,把咸菜倒进自己的碗里,就这米粥囫囵吃了下去,“小安,你每天早起晚归地给人做苦力累不累啊?”
    安如是在一个工地干活的,他这个年纪太小了,虽然这里的管控不太好,有不少的人都是奴役未成年人来当童工,但是像安如这种十五,六岁甚至都没到十六岁的,他们雇佣起来还是觉得担心。
    “还好,他们不会让我干太重的活的,每天比起其他人来说也挺轻松了。”安如回答道,两三下也喝完了面前的粥,随手擦了擦嘴对着老人咧嘴一笑,“我要去工作了,今天去福利院损失了好几块糖呢,那都是钱,得赶紧赚回来。”
    说完,安如就跑出了小“茅草屋”,向着工地的方向前去。
    工地和福利院在两个方向,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每次出门回家都能经过那个弗先生的房子的原因。十五岁的少年虽然单薄,但跑起来很快,两条长腿在地上摆动着,仿佛这段路也没多长。
    现在距离上班时间还很有一会儿,但安如可能年轻力壮,精力没处使,非要冒着胃疼的危险跑几步才舒坦。路上没有什么人,空荡得可以让人生出些寂寞之情。小城的雪还没下下来,安如感觉到了寒冷,但他没有衣服可以拉,只好双手环抱,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今年的寒气好像也一直在挤压,连冷空气都一起被挤压着,像是酝酿场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忽然听见前面有脚步声,虽然有点声音是经常的,但如此近的脚步声,还是他打工一年以来第一次听到。安如对于是谁并没有兴趣,直到他和那人不小心在擦肩的时候撞了一下,他回过头想道歉,却发现那人竟然是早出晚归的“那户人家”
    ——弗林洛。
    弗林洛今早背负了一个探路的使命去往福利院,没想到正被这个没事喜欢从窗口往他家里瞄的小兔崽子碰到了,他没有多惊讶,安如的事情他听过一点,再加上他也是从熊孩子时期过来的,总明白这年纪的小孩对未知的总有好奇心,也不会多和他计较什么。
    被撞了一下也只是淡淡地回头看那人是什么反应。
    “……对不起。”安如看了他两眼,这个反应就像是偶像剧里第一次看到帅哥男主角的表情,当然安如并不是见到了帅哥,他只是对着这个每天早出晚归的青年有点好奇。
    “没事。”弗林洛低着头瞥他一眼,表现得十分不在意。其实也有一部分是因为长相的原因,他这张脸天生就会给人一种情场高手的感觉,正经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他不正经。不正经说话的时候又会让人觉得他轻浮。
    完全属于吃长相亏。
    那人说完就继续往前走了,安如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想跟过去看一看,看看这个神秘的男人每天都在干些什么。这个点起床的在这个小镇并不多,毕竟他们工作很多都是自己开店,或者是干点体力活,脑力活动大部分都在比较发达的城市。
    所以这个城市也有很多留守儿童空巢老人。
    距离上班的点还有四十多分钟,按照安如的脚程,控制点距离跑到回来上班完全是可以做到的。于是,他想也没想地拔腿就跟了上去。
    安如跟在男人的十步之外,躲在街边的小房子后,这个时间点开门开窗迎接阳光的不多,大部分都是十二点多钟才出来晒晒太阳,所以安如也不会担心被熟人看到之类的。
    走在前米的弗林洛头都没回地继续往前走,好像没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一个人大活人,脚步平稳得仿佛是在走t台。
    只是这位走t台的选手把表演台的路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巷子口甩掉了身后一直跟着他那个自作聪明的少年人。
    安如跟丢了心里也不气馁他们来就是心血来潮跟来看看,也没想得出什么结论,更没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摇摇头心里觉得此人对这周边的建筑也太熟悉的些。
    完全都不像是一个没有怎么出过门的人该有的能力,就比如,刚才弗林洛拐的巷子。那可是他们镇上堪称迷宫的地方,就算是当地人进去,都不一定可以在没电子路标的情况下完美顺利出去。
    安如也懒得想了,拐弯往回走准备掐着点去上班,没想到刚走出巷子,就看到了本应该去城南方向的弗林洛正在往工地的反方向走。
    越往这边走,街上的建筑是越来越少的,唯一比较大的建筑就是一个福利院了,弗林洛去这边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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