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柳深吸了一口气:“陛下说过,萧远山是在三年之前,便中断了科举之路。臣便去费心思查了一番,发现三年前,萧家来了一位客人,深得萧家老爷子敬重,而在萧家出事之后,那客人也在萧家销声匿迹,而那个人的身上,带有晋国皇室才有资格佩戴的环佩。”
    他要查这些东西,还要查得不是那么刻意,本身就是一件有些耗费功夫的事情。所幸功夫不废有心人,还真叫他查出些东西来。
    “除了这个之外,臣还去京兆尹处调动了户籍,查看了几十年的关于萧远的事。”
    这就是他同大理寺的不同之处了,大理寺只要确定萧远为了孙子萧寒山做的事,给他定罪就够了,谁会闲着没有事情干,花时间去翻阅那么多年之前的档案。
    “哦,你发现了什么?”
    独孤柳把藏在衣袖中的卷宗拿了出来:“臣发现的东西,都在这上面了,还请陛下过目。”
    燕秦接过他手里的卷宗,翻看了几下,发现是萧远的户籍调动。萧远的祖籍并非是京都人士,他考取功名之后,便从小小的翰林院撰修做起,一路向上爬,在四十五岁的时候爬到了兵部尚书之位,先后担任过礼部尚,再后来,又成了皇帝的老丈人,做了太子的太傅。
    “这户籍可有什么问题?”燕秦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毛病。
    “这上面写,萧远大人先前是山西金州人士,因为旱灾,不得不背井离乡,因为遭了劫匪,丢了身份文书,所以在这本户籍上,记载了萧大人重新换文书,以及后来认祖归宗,认回萧家本家的事。”
    燕秦有点而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
    独孤柳总结道:“臣特地去了一趟山西金州,结果发现,当年的萧远,早就死在了山匪劫道中,如今的这个萧大人,应当是晋国人士。”
    如果萧远是晋国埋在燕国的暗探的话,那很多事情就可以说得通了。比如说当年燕都城门大开,是谁为敌军开了方便之门。
    本来可以打赢的仗,却叫人偷换了燕军将士的粮草,硬生生的饿死了苦苦等待救援的几万燕军将士。
    燕秦沉默下来,萧家人和晋国有关,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但细细想来,前世敌军能够那么容易攻破大燕的京都,绝对不只是齐国的功劳而已。
    他是弄死了摄政王没错,可他又不是动用了军队,把摄政王逼死。而且他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英明神武的君主,可也不算昏庸,没道理摄政王死后几年的功夫,他就把大燕江山毁成这样。
    良久,他才开口道:“独孤,你做的很好。”
    内有摄政王专权,外有晋国齐国虎狼之辈虎视眈眈,他到底是先解决内忧,还是先解决外患好呢。
    第57章
    独孤柳的话打断了燕秦的思绪:“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萧家?”
    原本萧远不过是官场舞弊,人都已经死了,萧寒山也已经流放边疆,念着萧远生前在文坛的影响,燕秦也不好做得太绝。
    但涉及到通敌叛国这等大事,莫说只是死一个萧远,诛九族也半点不为过。
    燕秦思虑片刻:“暂且按兵不动,顺蔓摸瓜。”
    同萧远有关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真正萧远的族人,萧家数十年结成的姻亲,还有萧远教导过的那些学生,亲自提拔进朝堂来的人。其中有一些,现在还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诚然,他可以动用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雷霆手段。但那样牵扯众多,付出的代价更为惨重,衡量了得失,燕秦还是打算徐徐图之。
    “这些证据,你且放回文渊阁去。接下来的事情,还得有劳独孤爱卿你。”燕秦心中有了成算,只是这些成算,也需要一个实施的人。
    “为陛下分忧,臣甚幸焉。”
    燕秦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个哨子,递到独孤柳的手上:“若是独孤在查这些的过程中遭遇危险,便吹响这个哨子,孤的人会护你周全。”
    他已经打主意,要安排几个暗卫到独孤柳身边,横竖他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有羽林军护着,大不了就是在萧家连带着晋国安插的暗探查出来之前,他不再随意出宫便是。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把独孤柳送走之前,燕秦把那册子前几页描摹了一遍,又把原本册子的表皮换给他描摹的这一本,然后让独孤柳这只有表皮是原装货的册子放回文渊阁去。
    晋国能够把萧远这么个人送入大燕,自然也能把其他人送进来,更何况萧远是三朝元老,为官多年,不知道提拔了多少看似和他先前没有任何干系的学生。
    燕秦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番前两世,除了个别几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其他的官员几乎都有嫌疑。
    而且除了晋国的暗探,大燕想必也没有少往他这京都塞人,当然了,暗探这种东西,从大燕立国起,便没有少过。
    只要两国不断交,在明面上互通往来,大燕也没有少往自己这些友好邦交的国度塞人。只是这些暗探当中大多数人身份地位不高,没有爬到足够高的位置,能够传递的消息也有限,甚至一辈子,他都没有传什么消息回去,还瞒了子子孙孙一辈子,彻底成了燕国人。
    萧远二十三岁入朝为官,先后还任过兵部尚,也不知在这期间传了多少要命的消息过去。
    仅仅只是证明他是晋国暗探这一点还不够,燕秦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揪出帮着萧远传递讯息的那些人,再将这些探子一网打尽。
    他不指望能够彻底肃清晋国和大齐的暗探,但好歹要让他们元起大伤,短期内对大燕造不成威胁。
    一般文渊阁是一旬才查一次册子的破损遗失问题,在燕秦的计划里,独孤柳把典籍放回去两日后,这存放各类重要典籍的地方将会再走一次水。
    这次的火灾不同于上一次闹得那么大,至少从表面看起来只是个因为某处年久失修,加上看管人员属于导致的小意外,损失的情况不大,造成的后果不严重,自然不会有人发现那册子有人动了手脚。
    独孤柳前脚刚出了宫,摄政王便又来寻他。要知道以前摄政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些时日以来,燕秦却老是见摄政王在自个面前晃悠,实在是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心烦归心烦,明面上燕秦还是对摄政王客客气气的:“王叔来见孤,可是有什么要事?”
    燕于歌看着小皇帝:“没事,臣便不能来瞧一瞧陛下吗?陛下生了病,臣惦记陛下的安危,便想着进宫瞧一瞧,看那些宫人把你照顾得好不好。”
    摄政王这语气,倒像是个殷切关心小辈的长辈了。
    燕秦怎么琢磨,都觉得很不自在,完全不知道摄政王这葫芦里到底在卖些什么药:“孤多谢王叔的关心,只是前几日孤便好全了,王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这是在委婉地指责摄政王,便是找借口,也要找个合理一点,怎么能这么敷衍。
    说想来看看燕秦好不好,其实是燕于歌的真心话,当然他今日早早过来,还有一个缘故,便是那个独孤柳。
    他也清楚,这会小皇帝不一定对男人有兴趣,可也不一定对男人没兴趣。除了常笑之外,那独孤柳,便是燕秦最为看重的臣子。
    常笑是个年过四十,样貌也不好看的老太监,不在他担心的范围内,而独孤柳,不仅才华出众,样貌也是出挑,性格也是温和有礼,是断袖的好人选。
    他想要把燕秦往断袖的路上引,可不是为了便宜独孤柳之流。只要独孤柳同皇帝见了一面,他便要在燕秦这刷上一波存在感。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小皇帝,深色的瞳仁里似有繁星闪烁:“我自然知道,只是心里牵挂陛下的安康,总是要亲自来看一眼,才能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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